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或许是因为痛,田恬脸色有点白,李随安也没催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已经尽量的让自己动作轻柔,却还是能感觉到她在强忍着痛,抓着床沿的手微微颤抖。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继续说了!”  “刚去美国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因为说的一口蹩脚的英语,总是被人讥笑。”  “连我们自己的同胞也瞧不起我,呵呵……他们瞧不起我上的学校、更看不起我的出身,可最恶心的,是他们当着我的面还要对我笑,你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的吗?他们说,如果不是崔家,我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因为跟崔哥关系密切,他们都懒得搭理我!”   “只是一个暴发户的儿子,还不知道遗传了多少下层人的劣根性!”  所以,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虽然她板着脸,却没觉得讨厌,至少不笑比假笑好多了!  “我以为我不靠崔家,靠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会让人看到我,而不仅仅只是与崔家关系密切,或者与崔逸鸣是兄弟的人,我有名有姓,我叫李随安!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借了崔家的势,如果不是这样,光靠我自己,又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在鹤城市建筑行业站稳脚跟?”  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自嘲,低着头认真地为她处理伤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  “没有!”  李随安对她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瞥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就算是安慰,你也说的走心点行不?”  “我说的是真心的,其实你想要证明自己,这点我很能理解,因为我曾经也跟你一样。”  “建立公司并维持下去并不简单,并不仅仅只靠人脉就能成功的,这背后相信你付出了不少努力,别人的话或许能影响到其他人,但又怎么能影响到你?”  “说实话,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我就从来没想过出国,因为害怕不习惯,你一个人在国外那几年,一定很孤单吧!”  跟李随安也接触了一段时间,她能感觉到李随安是个有主见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不会随随便便受到别人话语的影响。  她声音就在耳边,好似平静的湖中投入一颗小石子,虽然掀不起什么大浪,却有一圈一圈的波纹在心中震荡开来,他突然很想抬头看看她的表情,她不应该打趣或者是嘲笑,你小子还会觉得孤单吗?  他确实这样做了,抬头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嘲讽讥笑,眼中只有一片清明。  她对他笑了笑,就像他多次看到的,她对那两只狗、对王婶李叔他们那样笑得,温柔动人。  “你已经做到了,至少,在我看来,你不是崔家的什么人,也不是崔逸鸣兄弟,你就是李随安!”  “李随安”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是多么的动听美妙,暖意瞬间从胸口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那你嫌弃我吗?”  这话问得虽然有点莫名其妙,田恬还是答了:“嫌弃,我为什么要嫌弃?”  “就因为我是暴发户的儿子,瞧不起我?”  这片刻的功夫,怎么又变成那个幼稚得让人无语的李随安了?  “呵,暴发户怎么了,又不偷不抢,有什么瞧不起的,就这年头还有些人因为职业、出身、学历,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要真论个高低贵贱,他祖宗还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出来,谁高谁低、谁贵谁贱还不一定呢!”这话说的中气十足,听着很是霸气。  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属于她的,不一样的风采,谁说这样的她,太强势不招人喜欢,还很可爱的嘛。  话说到了他心坎里,说到底,鹤城市现在的这些富豪们,有几个祖上不是暴发户起的家,好歹,他还从来没靠过他那个暴发户父亲。  他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我以前,还买过一把枪,你是不知道,都说美国治安如何如何好,可很多人都有枪支,发生枪击事件就跟打架一样频繁,大概是12年的时候,我在一家法国餐厅做事,每天下班都比较晚,有一天,路上遇到几个混混,以为我是中国留学生很有钱,想从我身上抢钱!”  “然后呢?”对于一直过着循规蹈矩日子的田恬来说,这种事情她觉得很刺激,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番当时的画面。  李随安故意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都不担心我吗?”  “你这不好好的吗?”言下之意,反正死不了,又没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好担心的。  “冷漠的人那!”  李随安可怜兮兮地说:“我那时候每天早出晚归,要上课还要兼职,下班的时候累的死,一闲下来还要面对那些所谓朋友们的嘴脸,公子公主们不能随便得罪,天天绷着一根神经,幸好遇到了这群人,不然真有可能某一天去犯罪……挣扎的过程中,我开枪打伤了一个人的腿,后来算我正当防卫,没判刑!”  他还清晰地记得,记得他看到那个被他打伤的人,抱着腿在地上哀嚎,血流了一地时,他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松了口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那几个没受伤的混混,看着他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也不管地上的同伴,一溜烟儿跑的没影。  到了警察局,是崔逸鸣来接的他,看到他先是松了口气,才跟警察问明白了情况。  出了警局,崔逸鸣一脸严肃地问他:“随安,你哪来的枪?这次幸好你只是打伤了他的腿,万一失手杀了人,你面临的有可能是什么,是坐.牢你知道吗?又或者,要是你伤到了自己,该怎么办?好了好了,幸好你没事,可能你最近压力太大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多想了!”  他上了车,懒懒地靠在座椅上,说:“崔哥,要是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你相信吗?”  “什么!”  崔逸鸣猛地转过脸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再面向他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几个人跟了我好几天,我怎么可能没发觉,我找人买了枪,如果是我想错了,他们都会没事,如果他们真的想对我做什么,算是有备无患!他们以为人多,我只能就范,再加上我装出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样子,这些蠢货完全放松了警惕,其他人围着,只有那个人上来抢我,他抓住我手臂的时候,我佯装挣扎,实际上瞄准了他的腿,怎么,崔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会害怕或者愧疚?”  “崔哥,你放心,我真的不怕,也不愧疚!”他的双手叉在脑后,在崔逸鸣面前,是一副完全放松的样子。  “不是——你——你如果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报警,或者告诉我让我帮你,你用这种方法,不觉得太极端了吗?”  “我极端?极端环境就得采取极端方式,崔哥,你觉得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情况下,报警有用吗?而且崔哥,你也不能天天陪着我不是,人生在世,还是得靠自己!”  他拍拍崔逸鸣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别惆怅了,崔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要靠你帮忙吧!”  “何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放心,我不是冲动的人。”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可人若犯我,我自然是要他尝尝血的滋味!  他还记得崔逸鸣当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担心,所以后来,他给他请了个心理医生,对他说是他的同学,他也没拆穿。  他虽然不喜欢崔家,但崔逸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关心他的人,他怎么能不顾他的好意?  田恬猜想过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不容易,可没想到,他曾经过得这么艰难,因着以前认为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对他存有偏见而心生惭愧。  “好了!”李随安熟练地包好了纱布,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田恬看了看自己的胖脚,忍着拆下来自己重新包扎的冲动,强笑着说了声“谢谢”。  外面的风声小了,雪停了!  田恬窝在床上,李随安坐在旁边的烤火箱里,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四,经历了这么一晚,两人都没有睡意。  “你冷不冷?旁边那个篓子里有炭,你拿铁钳加点进去。”  “还好,不怎么冷!”虽然这么说,李随安还是拿铁钳加了点炭。  “忘问你了,你怎么在那边?”  “你知道的吧,崔哥家的超市跟这边果农有合作,我本来跟崔哥说好了一起出来玩玩,结果崔哥临时有事来不了,我就一个人来了,晚上一群人喝了点酒,喝醉了就没来得及回去。”  “半夜被冷醒,迷迷糊糊听见大白小黑的叫声,就觉得有些奇怪,怕你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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