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备马车,本小姐要去相府。”    甄明瑶转身便去里间,打算换上一身藕粉色的裙装,头也不回吩咐道。    元荷被扇巴掌的时候,元春就在旁边侍立。见惯了小姐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也不敢多嘴,只匆匆应下便朝门外走去。    里屋,系腰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甄明瑶猛然想到爹爹前不久才告诫她少与赵家人来往,她顿时制止了元春,“先别叫马车,我待会儿走着出门吧。”    暴晒了多日的天气总算有了回转,午后阳光被云层敷了上去。天空阴阴的,似有落雨的征兆,就连空气中的风也多了一抹凉爽之意。    相府,揽云院。    “赵姐姐,这次你一定要帮瑶瑶。”甄明瑶甫才踏进赵巧英的屋子,便一脸委屈,冲她吐起了苦水。    闺床上的女子小脸生的恬静又清冷,就靠在几个绣金线绫罗软枕上。    床边牙白色的帐子偶被轩窗外传来的风吹得浮动,更衬得整个人恍若月宫来的仙子,清寒又素雅。    因着最近和二皇子走的密切,所以赵巧英心情甚好,整个人看上去也春光满面仿佛抹了一层蜜一般。    她坐起来握住甄明瑶的手,面赛芙蓉的脸浮现一抹笑意,“这是谁给我家瑶瑶气受了,委屈成这般。”    甄明瑶咬牙切齿,“还不是我家西院那个贱蹄子,我娘好不容易把她许配出去想着府里能安生些。谁料她贼心不死竟想勾引太子,今天长乐公主就巴巴的给她送药来着。”    赵巧英扶额,又是西院那筒子事儿。    她与瑶瑶相交多年,钱氏与甄明晚这五个字她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偏偏瑶瑶又是个没脑子的,除了口舌之快竟没动那偏房庶女分毫。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赵巧英的声音明显比方才低了一些,老是听同一个抱怨,换作是谁都会腻的。    甄明瑶一脸不可置信,“赵姐姐,我要是有主意还能来找你,当然是要你帮我想办法啊。”    赵巧英只剩一半的耐心顿时没了个干净,待会儿二皇子还约了她去游船呢。    可她知道,若不帮明瑶想个办法,她怕是走不出相府大门。    赵巧英眼眸一转,须臾间就有了决断。    “你这样,你去找甄明晚的未来婆家,给她几百两银子让她们家要求退婚。”    赵巧英信誓旦旦,“瑶瑶你想,一个闺阁女儿被婆家退了婚,没什么比这更能让她颜面扫地的事儿了。”     明瑶有些迷茫,给甄明晚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婆家是母亲一直筹谋的,若她私下里就去搅合黄了——    赵巧英见她做事犹豫,婆婆妈妈,心里顿时有些不耐烦,“反正你想好,我就这一招,你若是不做我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这一番催促总算让甄明瑶做了决定。    “姐姐,瑶瑶就听你这一次。”    事情找到了解决办法,甄明瑶心花怒放。    她得意道,“我不仅要让她被夫家退婚,我还要把这件事传到全京城。一个贱婢,普通人家都进不去,还试图想攀上东宫。”    说完,她便兴高采烈的走了。    要尽快回家取银子,让元荷送去新家村。    *    盛夏七月,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猛地劈了一道雷,紧跟着天色涌动,乌云渐渐密布。    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总算冲卷了多日积攒下的暑热之意。    新家村。    郑绥安在宫中下了值回到家里,见炕上不知因何缘故多了几盒子明晃晃的白银。    而炕头的丁氏则拿着一块银锭子放在嘴里咬,脸上铺面了笑意,褶子都多了好几层。    “娘,咱家怎么多了这么些银子?”郑绥安拿着粗布擦了擦被雨淋透的头发,有些疑惑道。    丁氏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儿子,咱们发财喽,这京里的人家出手就是阔气,咱们这小户人家可没法比。”    “今个晌午,那平国公府的三小姐派人来了,说让咱们把与那二姑娘的婚事退了便给五百两银子。娘寻思绥安你人长的俊,又是朝里的官,何愁娶不到媳妇,就答应了。”    “娘一同意,那人就给了娘五百两白银啊,够娘活完这辈子了,还能给你剩下不少。”丁氏越说越乐,开心的抚摸着那些白银。    “什么,退婚?”郑绥安一脸的不可置信,几乎吼道,“娘,您怎么就答应了?!”    丁氏被他突然的声势吓了一跳,顿时纳闷了起来,“不过一个媳妇,咱家突然有了这么多积蓄。你想娶村头哪个姑娘娶不到,激动作甚,想吓死俺老婆子啊。”    郑绥安只觉得胸腔堵得生疼,琬琬坠马后他还没来得及去探望。    只要想到初见她,那身柳黄骑装,静静的站在那儿冲他笑的模样,就觉得鼻子一酸。    他还没把她娶回来,竭尽所能地爱护她一生呢。    “娘,琬琬是个好姑娘,而且女子的名声最为要紧,若是被咱们退婚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您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啊。”    丁氏一听这话顿时哭闹了起来,她甩了手里的银子在炕上就撒了泼,“傻小子你想气死俺老婆子啊,我为自己考虑,我是为你考虑啊儿子。”    “你说你好不容易当个官,别人都觉得咱家底子好有钱,可实际老婆子我每次出门闲扯都没底气啊!五百两银子,够你干多少年呢,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啊!”    “不行,我把银子送回去,这门亲事坚决不退。”    郑绥安不管丁氏如何哭喊,上前作势就要抢银子。    丁氏当然不让,她将那几盒银子护在胸前,龇牙恨道,“你就是杀了你娘,这亲事也非退不可!”    “娘!”    郑绥安声音有些哽咽,被雨淋湿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换,八尺高的男儿就快要哭了出来,“儿子是真心喜欢琬琬的,您能不能别作了,到底是您的面子银子重要,还是儿子的婚事重要啊!”    丁氏哼哼,“你说什么都没用,银子到了手,再想吐出去没门,今儿村里那几户做小买卖的人还来俺商量嫁闺女呢。”    郑绥安面对这么个不讲理的娘,实在说不下去,心中烦闷无解便朝外面跑了出去,铺天盖地的雨帘不一会儿就淹没了他消瘦的身影。    “傻小子,等老婆子把周家那村花闺女领你眼前,还什么就晚晚早早的,都不如银子实在。”    丁氏看着他那个没出息的背影兀自叨咕,而后美滋滋的把那几盒银子收到了古旧的柜子中,又鼓捣出一把上锈的锁,“咔嚓”一声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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