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在娴静中一天天度过，痞痞很快与素落熟稔起来，素落现在不叫他“哥哥”，她跟着朱永成叫他“痞痞“，一开始少年接受不了，骂她没礼貌，素落不在乎，仍我行我素，他为了报复也不叫她“妹妹”，叫她“赖赖”！　　于是，朱永成的耳畔时不时的响起，“痞痞，把那个筷子取来。”　　“知道了，赖赖！”　　_痞痞！……　　_赖赖！……　　朱永成心内暗笑，这两孩子一开始礼貌有加，没几天的时间就成这样了，素落对她的新名字没有一丁点的气恼，赖赖就赖赖有啥了不起的，反正我让你痞痞干啥你就得干啥，很受用的感觉。　　一开始朱永成带着他们去打猎，没两天，两个孩子就“抛弃”了他，尤其是痞痞，眼里只有素落，每天围着小女孩，让素落指挥的滴溜溜转，朱永成看着摇头，常言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孩子还没娶媳妇有个妹妹就忘了爹。　　他心里却很踏实，屋子里欢声笑语有了家的感觉，眼看着素落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照理他应当把素落送回侯村了，可是他一看到痞痞每天粘在素落的身边，就不忍心把素落送走。　　有时，他存私心的想，就让这素落永远呆在这里吧，要不是他这孩子还不让狼叼走了，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做为回报，把她收为童养媳也不为过，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他们就这样一家在深山里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蛮不错。　　痞痞太喜欢这个小女孩了，脸上就写着一切，从小到大儿子哪里像现在这么天天围着一个女孩子乐呵呵的找不到北。　　更可气的是这孩子，一听说素落累了走不动了，不是背着就是扛在脖子上马驾着回来，满头大汉，素落高高在上嘴里还抽着鞭子，“驾！驾！快点……得，吁，停！‘　　嗨，颜面全无！　　还有两屁孩吵架的时候，素落牙尖嘴利，那臭小子根本占不了上风，懦弱的像个大姑娘，比他小六岁的素落到像个小爷似的威风八面，嘚瑟的很。　　素落这孩子真的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没几天就跟着痞痞学会了射箭，长矛、长殳也用的挺利落，就是身子忒小，否则那技术不在痞痞的话下。　　家里有自制的□□，素落看到了，吵嚷着要学，唬的朱永成赶紧藏起来，那玩意不小心说个走火就走火，后果不堪设想，连痞痞他都不让轻易碰！　　素落，就是想学，央求他好多次，他不松口，这孩子爱玩好动喜冒险，分明就是他老朱家媳妇的脾性啊，他愈发的有了私心，不想让素落早早的回家。　　就在他以为素落其乐融融，乐不思蜀的时候，一日饭后，他悠闲的拿起久违的烟枪，想过过瘾，素落放下手中正编的竹筐，一个箭步跑到朱永成身边，把烟枪抽出来，“小爹，别抽，呛！”　　“小爹”是痞痞给朱永成起的别称，专门用于素落的，说他叫爹，做为妹妹就该叫他小爹。　　朱永成以为这孩子不能闻烟味，吹灭了，瞌了瞌烟枪收起来。　　素落跟在他屁股后面，他问：“素落，你有事？”　　“小爹，我想我爹了，想回家。”　　这是素落第一次说出想回家。　　正在编竹筐的痞痞一下怔忡，愣愣的看着朱永成，心跳的如敲鼓。　　这么长时间，本以为素落忘了回家的事了，朱永成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语结。　　他沉思了一会，瞟了一眼傻呆呆的儿子，不情愿的问：“孩子，你真的想回家了？”　　素落眨着大眼睛，使劲的点头。　　痞痞的心咯噔一下，扔下手中的竹筐，跑了。　　朱永成瞧着少年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心内纠结，别人的孩子，他怎么能自私的留下呢，这样不道德啊，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把素落送回去，他端详着女孩红润的小脸，艰难的开口，“孩子，是该回家了，你爹你娘肯定想你了。”　　素落：“……我爹最疼我了！我……没娘。”　　朱永成暗忖，看来这孩子的爹和我一样，也是光棍啊，那就更不能把孩子留在这里了！若是痞痞不回家，我还不得急死！　　将心比心，不能自私啊。　　可，这痞痞，还得开导开导。　　夜幕低垂的时候，痞痞回来了，一手拿着野鸡一手拿着野兔，回到家就往素落身旁一放，“给你，明天带回家吧。”　　素落没心没肺的跳起来，“痞痞，你怎么不带我去，野鸡真漂亮，野兔也好看。”　　痞痞把脸别到一边，恨恨的说了句：“没良心。”　　素落听不懂，把野鸡野兔抱在怀里，找了个空地方放下，想着明天怎么才能带回去，只可惜不是自己亲自逮住的，痞痞也太不够意思了，不说带上她，小脸有些生气，她早想回去的时候逮住野鸡野兔给爹瞧瞧，她长了大本事了，还想在大姐、二姐前显摆显摆。　　朱永成看着儿子心酸心里也难过，可是没法子的事，他一把拽着痞痞出了门，在院子的角落里问他：“儿子，你是不是不想让素落回家？’　　痞痞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朱永成抬起他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又问：“是不是，你这孩子，好歹也是个男子汉，怎么扭扭捏捏的！”　　痞痞火大了，粗声粗气的回道：“是！”　　这还差不多，朱永成松了口气，怎么说也是我朱永成的儿子，不能太没骨气了，他调侃少年，“儿子，那我把她留下来好不好？”　　少年认真了，转悲为喜，抬眸迎着大人的脸，“好。”　　说完转身要跑。　　真是个孩子！！　　朱永成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儿子！不行，她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想想，如果你丢了，别人把你留下了，你爹我会不会伤心？”　　少年回头怒目剜着大人，骗子！他气的咬牙切齿，负气的说，“那你当初就不该带回来！”　　朱永成气急反笑，“别带回来，让她被狼吃了？”　　“不是！”　　“那不是是什么？”　　“反正都是你！把她带回来，又要带走，都是你！”　　朱永成心软了，语调温和：“儿子，你喜欢这个妹妹我心里清楚，可是，人家想她爹了，你能不让人家回去见吗？比如你走丢了，想我了，别人也不让你回，你难受吗？”　　大道理到孩子这里根本行不通，痞痞的眼泪夺眶而出，“可是，她走了，我、我……”　　“你怎么？”　　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他难受，脸胀的红红的，“她还会回来吗？”　　他期望着朱永成说，送回去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他满怀希冀的瞧着朱永成。　　朱永成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下一剂猛药让这孩子彻底死心吧，男孩子毕竟得多承受一些苦难才能长大，他严肃的说：“不！她明天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痞痞呆了，掉转身子跑了，在夜色里跑的无影无踪。　　朱永成不紧张是假的，可是他必须让儿子独自承受，他十一岁了，已经长到他一半高了，再过个五六年就该成家立业了，他不能心软。　　果然，在他和素落正准备开饭时，痞痞回来了，脸上已经平静了许多，朱永成给素落整理了包裹，把她的东西放到一起，说早点休息，明天一早送她下山。　　素落很兴奋，可以回家了，她笑着问：“痞痞，你也跟我回家吗？”　　“不！我不去！”　　痞痞才不想看到她兴高采烈的与家人团聚的样子，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我明天早上还要去玉女峰看日出!”　　“看日出？我也要去！”　　痞痞早就说玉女峰是山上最高的山峰，看日出最佳的位置，素落的玩兴又被勾起来了，“小爹，我看完日出再回吧。”　　朱永安看穿痞痞的小把戏，不肯让素落回家故意找理由，他波澜不惊的说，“不行！明天早上把素落送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素落有些失望，可是想到能回家见到爹还是转瞬高兴起来，“痞痞，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到时你再带我去，好吧？”　　痞痞想到朱永成说她回去就再也不回来的话，鼻子哼了一声，骗子！　　素落看他不吭气，拿着筷子拍他的手：“痞痞，你听到了没有！下回我回来，你带我去！”　　“痞痞！”　　“叫哥哥！”痞痞火大了，“没大没小！”　　素落当然不懂少年心里的悲伤，兀自笑着，“痞痞，痞痞，就叫你痞痞。”　　“啪！”　　痞痞把筷子一下甩到素落的脸上，小脸立刻被筷子打出了血印，朱永成气急回手就给少年一个暴栗，掌力过大，少年被扇的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素落从来没见过朱永成发这么大的火，她跑过去关切的问：“痞痞，你疼不疼？”　　“滚！”　　素落当然不会滚，她瞧着痞痞脸上的泪痕，心里难受伸手去擦，转脸怒气冲冲质问，“小爹，你干嘛打哥哥？你坏！”　　朱永成心内悲凉，转身默默的收拾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