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时听到傅凡的问题,表情一凝,有好几分钟都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搅拌方便面,仿佛没听到一样。 换个活泼天真点的姑娘,也许会追着周朝时问。但傅凡几乎刹那间反应过来,也许周朝时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周朝时不想提,她就不缠着问。 傅凡小时候并不是在异能基地长大,因为怀有异能,常常被人围观议论,而因为她的能力弱,展示的异能满足不了人们的猎奇心态,导致后来被骂为了红哗众取宠。 那个时候真想躲起来,哪怕只是柜子里狭窄的阴暗空间,也比面对那些狰狞可怖的面孔要好。 也怪当时年纪小,众人起哄,长辈们在一旁“鼓励”她表演。明明是自己被突然曝光在人前,内心无比尴尬和羞耻,却没有勇气撕破脸皮拒绝。 要换作现在,她绝对当场甩脸走人。 有些人,越是给脸,越是得寸进尺。 反而不畏惧撕破脸皮,别人对你才有所忌惮。 傅凡于是转头关心陈白的身体状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让陈白拿出体温计,一看竟然39℃。 一个成年人发这么高的烧,是非常危险的。 她刚想开口让陈白躺下来休息,却听到周朝时开口。对方的声音晦涩,混合某种羞耻和隐秘的期待:“傅凡,你在异能基地里受过歧视么?” 周朝时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盯着那锅热气腾腾的面,也许因为光线变暗,他眼部以下打了一层浓厚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方才刚开口问,傅凡隐约明白了什么。 也许因为大家都是同类人,那些原本耻于开口的事情,此刻说出来却难得平静。 傅凡顿了一下,然后用平稳的语气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歧视,他们表面上并没有跟我撕起来,背地里偶尔会议论我,也没有到闹僵的地步。但从来不会邀请我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有什么特训或者比赛,他们从来没想过跟我组队。” “有时候我会感到非常孤独和惶恐,所有人表面跟你相处融洽,但你深知根本融入不进去。我明白圈子不同不必强融的道理,后来和碰到几个成绩倒数的异能者,彼此相处十分融洽自在。但你说这不是很可怕么,优秀的人自觉地形成一个圈子,把不优秀的人自动排除在外。长期以往,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多么可怕的阶级壁垒和固化!” “是啊,”周朝时说,“最痛苦的,莫过于被分到跟强者一个宿舍的所谓弱者,你的处境还算不错,我这边,每天看这群人秀优越感,心里的不平衡和痛恨感与日俱增,可我没办法,异能实力差距太大。” “我懂你们,”陈白插话,也许因为生病喉咙干渴,他的声音略微沙哑,还有轻微的后鼻音,“所以我前几年加入了异能者辅警队,最初的半年,我是全队被教官骂得最惨的那个,教官哪里是骂人,分明是人格羞辱!可我咬牙熬过来了,后来每次出任务,我总是冲在最前面不要命地跟人打,那些实力强大的异能者,也许被我唬住,反而要敬畏我三分。” 傅凡总算明白昨天碰到陈白的时候,为什么对方对陈白这么穷追不舍了,似乎也明白陈白为什么冲动莽撞地往前冲了。 她望着陈白,刚想“夸赞”一下陈白冲动差点害死人。但她却看到对方冲她眨了一下右眼,暗示意味明显。 她突然觉得,陈白突然插话,是想带话题节奏。 从怨天尤人地抱怨,到自强不息地改变。 于是她也跟上陈白的节奏,配合对方转移画风说:“我当时也做了一件事,我武的不行,就转向文的。我没命地看书,死记硬背,把我自己从学渣逼成学霸,后来有些理论课惨不忍睹的异能者,主动来讨好我。你们知道么,有堂法学课,整个班大半的人都找我要笔记。” 周朝时一听,立即拍了拍脑袋:“哎我听说过有个学霸卖笔记本复印件没想到是你啊!我说,你心够黑的!一本笔记本复印件你竟然卖五十块钱!” 傅凡:“……”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揭她老底。 她干脆把手一摊:“大不了以后我给你们打五折啊。” 说到以后两个字,另外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这不过是几个熟人只见唠嗑吹牛逼,可现下,他们能不能活着等待救援,都是未知数。 要命的是陈白还发了高烧。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傅凡问。 “我们得想办法逃到有人烟的地方,主动寻求救援。”陈白回答。 傅凡:“以异能基地为中心方圆三百公里全是原始森林,日常的物资用直升飞机运输,连车都进不来的地方,我们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吗?” 傅凡心里实在没底,她在图书馆里曾经翻看附近地图,别说他们三个弱鸡,就算是异能基地的精英团队,独自穿过300公里的森林,也具有很大风险。 异能基地教了很多课程,唯独没有野外生存。 “我知道有条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外边,”陈白胸有成竹地说,“基地当局自然不会告诉你们真相,他们怕有些人动不该动的念头。” 傅凡不敢置信:“你怎么得知这个秘密?” 陈白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靠在空间壁上闭目养神。 另一头,周朝时关火,拿出三个碗招呼他们吃面。 泡面是油炸食品,发烧的人最好别吃。傅凡看陈白不为所动,于是找周朝时翻看库存有没有其他清淡的食品,然而一无所获。 他们的储备粮所剩无多。 真是愁人。 周朝时盛了一小碗面,递给陈白。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陈白没法挑剔,只得把大半的面挑回去给周朝时,自己只吃了两口,然后就着汤把消炎药吞进肚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关系,陈白不一会儿睡过去了。 傅凡和周朝时两人相对无言,默默把剩下的泡面分食干净。 周朝时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得回趟异能基地,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物资,否则我们不被人打死也要饿死。还有陈白,我的消炎药所剩不多,最好再补充一些,你也需要一些碘酒清理伤口。” 傅凡一听他们要离开山洞,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甚至不敢去多想外边黑暗的世界,遍地的死尸,以及叫嚣的暴动者。 那个人间炼狱。 就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轻轻撞了她一下。她低头只见有什么东西蓦然出现在她怀里,本是惊弓之鸟的她尖叫着跳起来,把怀里的东西抖到地上。 等她定睛一看,却看到一条鲜鱼在地上翻腾弹跳。 希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此刻正围着她的脚转,喵喵地叫,像在邀功。 连同被尖叫声惊醒的陈白,三个人整整呆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傅凡蹲下来摸摸希望的脑袋,周朝时扑上前抓鱼。 希望骄傲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轻轻地瞥一眼已经把鱼抓手上的周朝时。 那嫌弃的姿态不加掩饰。 周朝时立马道歉:“主子我错了!你才是我们三人的老大!我不该说你浪费口粮,更不该说你是储备粮!我错了主子!原谅我吧主子!” 希望高冷地舔毛,然后抬头望向陈白。 那意味太明显了,傅凡忍不住怀疑这只猫成精了。 陈白:“……” 陈白和希望的恩怨颇深,提议把希望当作储备粮的是他,不久前跟希望打架(希望单方面打)的也是他。 下一秒陈白做了惊人的举动,突然跪在希望跟前:“主子,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仆人!” 傅凡:“……” 这货作为人类的尊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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