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柯清瑶不用看，都知道常氏很生气，此时站在宜蕴院的院外，听着常氏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微微有些担忧。　　　　“女子最重要是自重自爱，你从小被我接到北王府，我自认对你尽心尽力，你也不负我的期望，小小年纪懂事知礼，我还想着给你好好挑个人家将你嫁出去，你能安稳一生，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母亲......可你就是如此来回报我的？哪怕你再喜欢，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自有我和你姨父给你做主，你这样......那柳仁一开始还是太后准备给你妹妹做郡马的，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就算是他做了郡马，你也还是要如此？”　　　　常氏似乎很生气，却还是压抑着怒气免得吓着了她，声音都有些失常。　　　　“姨母，您从小教我读书知礼，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瞿薇还是那副温柔婉约的语气，此时带着些哭音。　　　　“控制不住你就放任自己不成？你如今......以后可怎么办？”　　　　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哭声，不知是常氏还是瞿薇。　　　　柯清瑶听得有些难受，正准备踏进去，就听到瞿薇的声音。　　　　“姨母，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愧对您的教导，可我还是想要嫁柳仁，只要您让我嫁他，以后......以后我有事再不来求您。”瞿薇说得决绝。　　　　柯清瑶心里一阵怒火冲天，走进去冷笑道:“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我母妃养你还养错了不成？当初就该留你在荼州瞿氏，任由你由瞿氏家族养大，说不定还更知礼一些，毕竟......荼州瞿氏也是几百年传世的书香门第不是。”　　　　闻言，瞿薇脸色一白，祈求的神情看向常氏。　　　　常氏眼眶微红，柯清瑶见了心里难受，常氏嫁给柯裕多年，不见她受半分委屈，如今为了瞿薇，连眼泪都出来了。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不争气也就罢了，现在为了个别人家的孩子，弄成这样，可以说是无妄之灾。　　　　常氏这个人将姐妹之情看得太重，自大常氏死后，从小对瞿薇嘘寒问暖，跟对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了。　　　　常氏见了瞿薇祈求的目光，有些不忍，真的想要答应了她。　　　　“母妃，送表姐回荼州，她要嫁谁，自有她家中长辈定夺。”柯清瑶冷笑道。　　　　瞿薇小时候荼州瞿氏派人来问了几次，就再没管过这个女儿，不过，每年的节礼还是按时派人送来的，最近两年更是提出好几次想要接回瞿薇，都被常氏挡回去。　　　　一来瞿薇不愿意回去，称不想和陌生的人一起住。二来瞿薇父亲早已续弦，家中早已有了嫡亲的弟弟妹妹，瞿薇现在回去，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处境颇为尴尬。　　　　“我不回去。”瞿薇马上接话，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婉约，看着柯清瑶的眼神愤恨。　　　　见了这样的眼神，常氏有些被打击到了，她一直以为她们俩就算是平日里关系不好，但姐妹之情还是有的，就如当初的她和姐姐......如今看来，竟是她错了。　　　　“薇儿，那柳仁不是良人，如果是，当初太后就已经为瑶儿赐婚......太后不会看错，她既没有赐婚，那柳仁就一定有问题，你是我养大的，我对你如何这些年你自己也清楚，总之我不会害你。你要听话，最近不要出府 ，等风声过去，姨母给你找个好的，保证比那柳仁还会作诗......”常氏可以算是苦口婆心了，拉着瞿薇的手，低低劝道。　　　　瞿薇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唰的站起身，面上再不复以往的温柔婉约，冷笑道:“就是因为他被太后提过要和瑶儿赐婚，如今瑶儿不要的，我也不能要么？”　　　　她语气里满是幽怨，常氏听得愣住。再没想到瞿薇心底是这样想的。　　　　瞿薇话一出口，眼神有些闪躲，显然她也有些后悔，突然转身，急匆匆就出去了。　　　　“不要让表小姐出门。”柯清瑶背对着门口，淡淡吩咐道。　　　　马上就有两个嬷嬷应声追了上去。　　　　瞿薇现在出府，肯定就是去找柳仁，冲动之下要是失身，以后就真的只有嫁给柳仁了。　　　　“母妃 ，送她回荼州去。”柯清瑶淡淡道。　　　　常氏正有些伤感，闻言伤心道:“可是你姨父如今儿女双全，哪里会缺你表姐的孺慕之情，她要是回去，该受委屈了，荼州距京城千里之遥，她没个知心人，日子不好过。”　　　　“那就任由她如此胡作非为不成？瞿氏是她自己家，她肯定得培养感情，要不然以后嫁了人，你还管她一辈子？”柯清瑶不能理解柳仁身上的光环，那么多女子见了他，都顾不上大家闺秀的教养。还好她没那种非要嫁他的感觉。　　　　常氏以前敢说能照顾瞿薇一辈子，可如今她才发现，瞿薇不知何时对她已经有了怨言，这才是她最伤心的地方。现在她也不敢说能照顾她一辈子这种话来。　　　　“郡主，表小姐要出门，被奴婢们拦住，如今已经回房去了。”嬷嬷进来禀告道。　　　　柯清瑶挥挥手，嬷嬷行礼后退了出去。　　　　常氏还有些不敢相信瞿薇真的会一言不合就出门去。　　　　“您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要是被父王知道你如此伤神，他会责怪表姐的。”柯清瑶劝道。　　　　出了宜蕴院，柯清瑶往自己的阁楼走去，打算回去歇歇。　　　　眼看着就走到她的二层小楼，前面小道上却站着眼眶红红的瞿薇。　　　　柯清瑶恍若未见，也不改道，打算直接从她身边过去。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嫁柳仁，也不让我嫁......”瞿薇在柯清瑶马上就要过去时，哭道。　　　　柯清瑶假装没听到，脚步丝毫未乱，不紧不慢继续走。　　　　“我要出门也是你让人拦住的？”瞿薇不死心问道。　　　　柯清瑶没有回头，只停住脚步，淡淡道:“就算是我让人拦住你的，你待如何？”　　　　转身看向瞿薇，正看到她眼神里来不及收起的怒气，柯清瑶几乎要气笑了，左右看看，胡嬷嬷会意，带着丫鬟退了开去。　　　　“你倒是说说，打算出门去干什么？对那柳仁自荐枕席......”　　　　“你胡说，他才不会这么对我。”瞿薇打断她。　　　　柯清瑶不以为意，摇摇头道:“我以为，柳仁对女子来者不拒，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能和陌生女子拉拉扯扯，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名声，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然，我这么想，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今日要是你出门，直接去了状元府，哪怕你和他什么都没做，你猜，明日京城里会不会传出瞿薇姑娘与柳大人的二三事？”　　　　瞿薇脸色微白。　　　　柯清瑶看她一眼，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如今柳仁没能和她这个清瑶郡主定亲，便丝毫没有收敛下和女子的距离，哪怕是瞿薇，也一点不掩饰对柳仁的情意。说不定瞿薇想要的就是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到时候常氏见她名声已经和柳仁绑到一起，也会成全了她。　　　　瞿薇的眼神里几乎就是这个意思。　　　　柯清瑶再次摇摇头，道:“如今你只想着嫁他，可有想过以后？”　　　　瞿薇转开眼睛。　　　　柯清瑶接着道:“柳仁如今已经入仕，哪怕畏于北王府的权势娶了你，以后他要是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夫人，比如无媒苟合......”　　　　瞿薇霎时转头看向柯清瑶，眼神里满是后怕。　　　　“所以，不管是嫁谁，名声很重要。我今日可是帮了你大忙，不求你感激，只要你少惹我母妃生气担忧。”　　　　柯清瑶说完转身就走。　　　　眼看着柯清瑶的身影就要转入假山，瞿薇怒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要我嫁给他。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柯清瑶这回没有停留，她才不会对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人解释她有多不喜欢柳仁。看这模样，以后常氏大概是拦不住她的。　　　　徒留下怒气冲冲的瞿薇站在原地。　　　　“郡主，表小姐会不会记恨你？”胡嬷嬷站在柯清瑶身后，看着她慢慢取下头上的发饰，担忧道。　　　　柯清瑶对着镜子解得认真，这镜子是贡品，最是清晰不过，总共也不过两面，另一面在皇后处，这面本来是太后的，被太后给了她，也可见柯清瑶的荣宠。　　　　“记恨也随她，我还怕她不成？”柯清瑶语气随意，显然不在乎瞿薇。　　　　胡嬷嬷欲言又止，瞿薇这种平日里看起来温柔的女子，其实最是狠毒，她在宫中多年，见得人最多，先帝时那些妃子哪个不是温柔似水，可最狠的也是她们。不过看到镜子，又觉得柯清瑶身份非同一般，等闲之辈哪里敢伤她。　　　　瞿薇沉寂下来，常氏也不让她出门，京城里关于瞿薇和新科状元柳仁的流言蜚语也慢慢的没了。　　　　柯清瑶坐着马车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她好几日没出门，也是为了外人看不到她，自然就想不起北王府上的瞿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