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孔十面色凝重,她能感受到来自那些东西身上的阴暗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食人鬼。”媛儿身子微微颤抖,几乎哭出来,“薛管事,薛管事你可快点回来。” 外头的打斗声停止了,媛儿喜上眉梢撩开布帘,“薛管事您回来了!”不对,孔十身体紧绷,外面的气息更重了。而唯一活泼的气息消失了。媛儿面色凝固,越过她孔十看见了一架白骨和地上血红的碎肉,几只灰蒙蒙的食人鬼正趴在地上舔舐着。孔十脸色发白,打不过啊!薛管事!你在哪里! 媛儿僵直在门口,几只食人鬼渐渐靠近她也不挪动着逃跑。孔十见状拿出马车中备用的剑,拉着媛儿往后逃离,气息不平,“冷静一点,你会驾马吗?”媛儿点点头,对着自己拍了几巴掌企图冷静,她驾着马车往回赶。孔十略微观察了一下,食人鬼行动并不快,但是数量很多。孔十突然着急道:“媛儿,避开前面几只食人鬼。” “哪儿有食人鬼?”媛儿看起来比她还慌乱,四处张望着。前面有三只食人鬼,分得比较散占据着路道的左右中三个位置。 “左边右边中间都有。”孔十暗叫不好,使力拔出剑来。 “媛儿看不到。”她哭着说。 孔十调整着姿势,问道:“那为何你刚刚能够看到?” “是看他身上的伤口看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咬痕,黑色伤口正是食人鬼的杰作。”媛儿急道,“小姐,哪儿有食人鬼?”她看不到?孔十当机立断,道:“停下。” 前方只有三只食人鬼,不在同一处,逐个击破的还是有可能。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稳地问她:“你可知该如何打食人鬼?” “书上只说食人鬼欺弱怕硬,最怕他物比他气势足。”媛儿喃喃道,突然蹦起来骂着些令孔十哑然的词汇与语句。 “呸,你们这些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的老鼠!给姑奶奶把路让开,姑奶奶心情好给你们买几斤臭猪肉!” 前方原本待机状态的食人鬼却是像被启动一般猛地朝这边看来,一步步的挪动着,速度达到了食人鬼的巅峰。孔十眼神锐利,一把拉下她。媛儿腰间有一抹血色,看样子是被尖锐之物划破的。莫不是站起来的媛儿散发的血腥味更重,因此将他们都激活了?想到这里,孔十将她的衣服紧了紧,告诉她藏好伤口。 媛儿在她怀中茫然一片,听话的揪起衣裳,可为时已晚。孔十眼睁睁的看着三只食人鬼扬着欢快的笑脸撒着欢朝他们跑来。腐臭味越来越浓厚,孔十心跳加速筋脉中簌簌流动着气流令她骨头发痒,同时识海略过许多东西,白骨、血肉、鬼。 她本能的抬起手运行着身体中喷发的气流向前推出一掌,即将到达终点夺得奖杯的三只食人鬼瞬间被轰成渣渣,它们连被剥夺奖杯的怒吼都没来得及喊出。 孔十呼出一口气,腿软的靠着马车,背后一身冷汗。她刚刚是在做什么?她杀了几只小鬼。孔十啊孔十,你太行了。还没窃喜多久,身后又传来一阵腐臭味,浓厚得多。孔十向后望去,绝望得想:薛管事,你人呢? 马车后门密密麻麻的食人鬼,正是刚刚甩掉的一群,此时欢脱着追了上来。孔十闭上眼睛拼命感受着气流,急的直出汗。这时,远方传来一阵琴声,空灵低沉。撒欢的食人鬼集体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这次他们跑向的是死亡,最前面的食人鬼化为粉末随风飘走接着一排排跟上。腐臭味消失了。 孔十心里落差极大,此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旁媛儿挂着泪珠顺着她的背。妈的,差点就死了。接过媛儿递过来的水囵吞胡乱喝了几口,对着她笑得灿烂:“没事啦,别哭了。” 休息了一会,孔十爬上马车瘫软在上面,浑身经脉酸胀疼痛动一步都疼。媛儿见状,只得慢悠悠的驾着马车,行至原来处却瞧见几位护卫和薛管事在原地探查,不由得怒火中烧,站在马车上狠狠地说道:“你们都去哪儿了?” 薛管事道:“路上遇见了一大群小野鬼,费了些时间。这骨架是?” 媛儿眼眶渐红,哽咽道:“便是你留下的那个小护卫,为了保护小姐死了。你可知我们遇上了什么,食人鬼!” 薛管事大惊,“小姐可无碍?” “受了伤,在睡觉。”媛儿坐下,抹了把泪,“尽快赶路吧,小姐伤的不轻。”薛管事让人处理了这架白骨,媛儿道:“你要将他放到哪儿?” 薛管事道:“将他埋了,入土为安。” 媛儿追加道:“立个碑,这是小姐的意思。”孔十入睡前吩咐过,若是有名字就立个碑,若是无名便立个无名碑。薛管事不耐烦,却还是应下。待人走远对手下道:“随意找个地方埋了,抓紧时间要赶路。” 孔十这一觉睡得不舒坦,身上仿佛被雷劈过,一寸寸的疼。待她醒来渐渐清明,扭扭脖子依然那么疼。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的古怪招数,莫非是之前就会的,情急之下竟被她使出来,等下车得问问媛儿。 到达孔府是在下午,孔十被扶着进门,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忍着疼来到前厅向家主请安,厅中却已有一位客人,看身量还是位少年,脸戴白玉面具手拿纸扇行为优雅得体,正与孔家主攀谈着。孔家主身着锦衣上面绣着大片的花纹,让孔十看的眼睛疼。孔家主身边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嘴唇涂得红艳艳,身娇百媚的靠着孔家主,便是他这些天最宠的七夫人。 “这便是小女孔十。”家主向他指了指,“小十,这位是十方山的仙友,还不来行礼。” 孔十挪了几步便筋脉酸痛,暗中扭曲了表情,软软道:“小女身子骨欠佳腿脚不便望仙友见谅。” 孔家主脸色黑了点,道:“不像话,孔家礼字为先,怎能如此?” “是啊,孔家十小姐的做派被你丢到哪里去了?你丢得起人孔家可丢不起。”七夫人扭捏着说道。 孔十面无表情,暗暗怀疑道:原来现在父亲后娘都是这么对自己的孩子的。难怪孔十不愿意与人交流。 白玉面具轻声笑了声,道:“不必拘泥于虚礼,小姐且坐。冒昧问一句,小姐为何腿脚受伤?”孔十寻了离她最近的座位坐下,落座一瞬间感受到了座位的美好,道:“同食人鬼打了一架。” 孔家主问道:“为何会受伤?薛管事有何用!” 我记得我刚刚说过跟食人鬼打架来着,孔十迷茫的想着。 薛管事抖了几抖跪下道:“属下失职!在城外遇见一群游走野鬼便去灭了,未曾想到小姐会被食人鬼盯上。照理说食人鬼照挑阳气重处寻,它们不寻出去的护卫们,反而去寻找两位姑娘实在有违常理。” 孔十撑着下巴,突然道:“薛管事怎知是‘它们’而非‘它’?” 薛管事道:“照往常食人鬼一般两三个一同出现。”孔十没有说话。 白玉面具摇了摇扇子道:“食人鬼虽为鬼却喜爱阳气精纯之物或者是灵气充沛之人,看来是孔小姐身上的灵气吸引了它们。”孔十撇撇嘴心想她哪有什么灵力,只有一堆在身体里乱窜搅和得她身体疼的东西。 “小女生来根骨奇佳,一晃十几年就要离家,实在不舍得。”孔家主笑着道,眼神流露出满意。 白玉面具合拢扇子:“家主可得舍得,三天后在下便会来接孔小姐入山。” “三天后,不是还有两个月?”孔家主目光锐利,“竟如此突然。怎不与我交涉一番?” “哈哈,彼时祭祀他老人家还未选定能够当孔小姐老师的人选,不久前却寻到了。为了孔小姐能够成为修仙界的翘楚便提前了时间,在下今天便是为此事而来。” 孔家主面色略略柔和,拱起手道了谢:“有劳仙使大人。” “仙使二字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一位修仙小辈。”他站起来面对孔十,“孔小姐后会有期。” “薛管事,送客。” 孔十揉着背看见孔家主变脸跟变天似的,惊叹着人感情之丰富。这两人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不过征求也无用,背后那位才不会理她这种小人物。 孔十见状匆忙打了个招呼:“我先回房修养。”便让媛儿带她回去。身后七夫人娇嗔道:“她什么态度?活该没人理她。” 孔家主却怒道:“闭嘴。她是祭祀钦点之人,就算不满也沉在肚子里。你知道这个身份于孔家多么重要?” “哼。” 之后的对话孔十没有听见,短短几句便想象她在家中所遭受的待遇。恐怕是亲人非亲人,无人问津。孔十的院子在一处幽静之地,房间正对着阳光很是暖和,她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媛儿扶着她回了房便了出门,不多久闷闷地走进来。孔十见状笑道:“又怎么了?” “家主他让小姐您去祭墓,可是小姐您明明该好好修养。” 孔十的亲身母亲早年病逝,葬在城外一处清净之地。曾经也是仙门中人,却不知为何嫁给了当年已经有好几个老婆的孔连成,成亲后便隐退。生前风光无限,死后不过是一捧黄土。 孔十趴着难受翻了个身,安慰她:“既然要离家那也是应该的。”心中却琢磨着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来回起码两天,孔十第二天刚蒙蒙亮便被叫醒塞进马车。城外有一处名为解语亭,孔十母亲便葬在那处。从天际微曦到日暮西下,到了水边的一处小凉亭,四处安安静静唯有水波摇动的声响。凉亭边几只小鬼木讷的来回行走着,孔十不清楚这是否只有她能看到便没有声张。一路前行至跟前不远处,几只小鬼却突然暴起冲着孔十而来,她被七零八落的内脏吓一跳,往回就跑。 几名护卫拦住小鬼,小鬼倒也听话往回走。护卫好奇道:“以往可没发生这种事。” 孔十悄悄的问媛儿那是什么东西,媛儿告诉她:这是孔府请来的守墓小鬼,是鬼类中较为忠诚的一类。孔十突然问她可能看见这些小鬼?媛儿道:这些是请过来的小鬼,带着请鬼者制作的媒介物能看见。 “那为何我没有?” “小姐您是夫人的女儿,是血亲。自然不需要。” 孔十想这守墓小鬼突然追她,怕是因为她不是原本的孔十,守墓小鬼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便自发进入护墓主的行为。 几位护卫用祭品将小鬼引至远处,孔十轻手轻脚的靠近墓生怕一不小心小鬼跑回来挠她一脸。孔十目色复杂的看着墓,暗想道:“可惜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现在还戴着‘孔十’的名头,便给你上香望你谅解。过了今天我也许便不会占用你女儿的名头了。”点燃三炷香,向墓拜了几拜。 孔十感觉到右臂上稍稍有些发热,卷起袖子查看一番除了不知所云的黑色花纹并没有其他,好像淡了一点点?孔十不确定。 是夜,一路人借宿在路旁的一家客栈。孔十轻手轻脚的爬起身,背起她准备好的小包袱溜出门。夜晚的道路冷而静,她一路狂奔奔出好几里地,累的浑身筋骨更疼上几分。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喘吁吁,无视身旁几只四处行走的小鬼。说走就走真是刺激,可她之后该去哪?去哪都不要紧,都不用接受别人的命运。 空气中浸润着浓重的湿气,不过一会衣服上便湿润了。 耳中传来敲打声,孔十下意识寻找声源却又僵住,她的身上泛起冷战立马起身狂奔。她看到石头后面露出一截的腐烂手臂正在敲打手中的木鱼,不知道是鬼魂还是僵尸。 敲打声不远不近的追着她,能听见骨头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孔十心中骂着天,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垃圾话,冒出来便骂了。直直撞进一堵胸膛中,惊得孔十直接骂出声,连滚带爬的换个地方继续逃。 身后一双手抓住她,孔十喊道:“大师大师我不好吃的,我有皮肤病,你吃我皮肤会更烂的。” 半晌没有感觉,孔十放下遮挡面部的手臂,面前没有皮肤溃烂的大师鬼,只有一位清隽雅致的男子背对着月色,手持一柄剑散发着寒气。脸上束着白绫看不清面貌,额间一抹玛瑙绿宝石护额,身着白色衣袍上面有着青色的点缀,腰间一枚玉佩除此之外再无修饰。身上没什么人味,却不使她不适反而让她浑身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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