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这一觉睡得可真长，莫绍谦缓缓睁眼，又闭上，侧头一看，身边却空无一人。　　“莫总，您醒了！”　　文浩坐在另一边，担心的看着他的老板，他这个人那么要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就算是生病也是忍忍就过去，那会像现在这样。说白了，他也是只是个普通人，只有在童小姐面前，才会让他放下所有戒备。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盯着天花板，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童雪和丁管家他们回去了，一会儿就来......”　　角落的沙发里传来悦莹悠悠的声音，莫绍谦明显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她，确定是刘悦莹没错，一颗心缓缓落下，脸色也柔和许多，原来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莫绍谦透过窗户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发呆，不知不觉，季节已翻过一页，而他生命里的阳光，也如约而至。　　回到雅致小院，童雪让老马先去休息，丁管家却执意不肯，要留下来和她一起为莫先生准备吃的。　　俩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绍谦的口味丁管家最清楚不过，正好，也可以向她请教。　　“童小姐，您以后可不可以留下来，陪着莫先生。”　　她知道童小姐以前厌恶着这个家，心里也恨着莫先生，毕竟，那三年对于她来说，都是噩梦般的记忆。可命运兜兜转转，又让这两个可怜人相遇在一起，或许，他们之间，不管是谁欠了谁，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离开他！”　　童雪笑笑，算是让她安心，对于丁管家和老马，她打从心里感激，这么多年来，他们对绍谦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毕恭毕敬。　　“丁管家，谢谢您和老马对我和绍谦那么好......”　　眼眶有些湿润，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情绪，她和绍谦，都失去了父母，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面对没有血缘至亲的他们，丁管家和老马始终如一，将自己和绍谦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更像是她和绍谦的亲人。　　“莫先生一向待我们不薄，至于他以前怎么对您，我跟老马只是下人，不予置评......”　　丁管家埋头切菜，童雪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往事如过眼烟云，曾经的彼此折磨，早已烟消云散，再多的恨，也不及‘我爱你’那三个字，现在，她爱的是绍谦，爱得那样刻苦铭心，他们的心，早已在爱与恨的纠缠之中，紧紧靠在一起。　　“其实您知道吗？以前您刚来的时候，晚上睡觉睡得很不安稳，每晚都会做噩梦，都是莫先生，每夜守在您床边，我想他心里也一定很难过......”　　童雪吃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丁管家，她只是笑而不语，继续忙着。　　她知道那三年在这个家从来没有熟睡过，因为那时，她以为自己是道德败坏、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是那种坏女人，骨子里，她抗拒着这个身份，厌恶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夜夜都受噩梦困扰。她只是没想到，绍谦每天都会守在她床边，大概，在她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他也如此吧。　　也许，他在挣扎，面对仇人的女儿，他想报仇，可是下不了手，他不想让仇恨把自己变成那种可怕的人。可另一面，又害怕失去她，他知道真相大白那天，他跟她，此生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所以，在知道真相的那个晚上，他宁愿撕破脸，也不愿承认爱她，那样隐忍，那样卑微。　　“丁管家，你先忙着，我上去一下。”　　童雪缓缓踏上楼梯，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半个月前，从这里逃也似的跑出去，曾经以为厌恶的一切，可到头来，却早已融在血液里。　　停在二楼书房门口，犹豫着，还是走了进去。指尖轻轻滑过桌面，那些摆件还是一如既往，绍谦似乎特别喜欢这个书房，也许是因为他父亲，那自己呢，三番两次将这个书房搬到其他地方，是因为他吗？　　讨厌从门缝里挣扎着钻进来，来到童雪脚边，她低头，笑着将它抱起，放在书桌上。　　“讨厌，这两年绍谦过得好吗？”　　她看着这个小家伙，黝黑的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是在问它，还是在问自己，这些年，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如果以前，我选择多关心他一点，多去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痛苦那么久......”　　她摸着讨厌的耳朵，泪意早已袭来，或许是觉得无聊，小家伙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去，低头的一瞬间，看见虚掩着的抽屉，拉开一看，一个白色的相框映入眼帘。　　她颤抖着拿出，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还是刚到那家餐厅打工时候的样子，扎着马尾，一脸青春洋溢，她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捂着嘴巴，不想让丁管家听见，多少个夜里，他是不是都悄悄捧着照片，害怕别人知道，也害怕自己知道，那样的小心翼翼。　　突然想起，海边的最后那段日子，他放下了所有戒备，就像普通情侣那样，他们买菜、做饭、斗嘴，那样温暖的时光。他和慕咏飞结婚的前一晚，对蒋教授说，此生，他再也不会幸福了，所以，他是把那段日子当做人生中最后一段幸福时光吗？　　所以，离别的前一晚，他才悄悄拍下自己熟睡的照片，在手机里写了那三个字，就像一个赌徒，押注了他所有的筹码。那紧蹙的眉心，是因为不舍，让她也忍不住想要为他抚平，原来在那时，她早已情不自禁了。　　起身，凝望着书房的窗户，想象着他无数次站在这里的场景，这里是他们的家，一直都是......　　病房里，悦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杂志，医院实在太无聊了，过一会儿，她撑着脑袋看着文浩发呆，怎么看怎么帅，特别是工作的时候。这个莫绍谦，生病都不忘处理公事，看来资本家不是谁都能当的，所以说他爹才是暴发户，成不了资本家。　　她无聊的东看看，西瞅瞅，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老是感觉莫绍谦有意无意的往她这儿看，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你老是看我干嘛，有什么想问的吗？”　　被戳穿的莫绍谦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个......童雪打算什么时候回德国......”　　悦莹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说：“谁告诉你童雪要回德国了。”　　他猜的果然没错，童雪昨天的表现就让他开始怀疑，心里狠狠的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又深深皱眉，慕振飞那个臭小子，竟然敢骗他，腹黑如他，心里早已盘算该怎么向他‘报仇’。　　悦莹奇怪的看着他，又不说话了，难道他以为童雪要回德国了，所以才喝到胃出血，天哪，简直比小言还精彩，这个男人，为了童雪简直不要命了。　　“你不会是以为童雪要回德国，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吧？”　　她指着他上下打量，莫绍谦看着她，不语，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一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悦莹讪讪的，憋着没笑。　　“那个，童雪差不多也要回来了，我跟文浩就先走了！”　　她拉着一脸无辜的文浩，赶紧逃离现场，要是惹到这个**，可不得了，刚到门口，慕振飞就推门而入，打了招呼，他们便急匆匆走了。　　“怎么我刚来你们就走啊......”　　他摇摇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姐夫，好点没有？”　　莫绍谦冷冷的看着他，慕振飞被他瞪得心头猛然一颤，电光火石间，早已恍然大悟。　　“那个......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　　“站住，你想去哪儿！”　　刚转身，就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早知道，就和悦莹他们一起溜了，他回过头，摸着头发，硬着头皮说：“我昨天那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还当真了......”　　本以为他会教训自己一番，谁知只是淡淡的说：“坐！”　　慕振飞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恢复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就着病床边坐下来。　　“昨天的事，谢谢你！”　　这句感谢，饱含了太多，谢谢他的出手相救，也感谢他的仗义执言，尽管他是慕长河的儿子，但他和那些玩物丧志公子哥截然不同。他帮里不帮亲，向理不向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颗善良、阳光的心。　　“哟，这是怎么了，平时那个衣冠楚楚，冷得像块冰的莫总也会说谢谢了。”　　莫绍谦嗤之以鼻，又正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考虑了。”　　“感情这种东西呢，是要看缘分的，我可不想像你和我姐姐那样......”　　他及时收回口中的话，看了看病床上的某人，深吸一口气，还好，收得及时，没有踩到雷区。　　病床上的他早已陷入沉思，如果可以，他宁愿一切从新开始，绝不会把自己卖给慕家，也就不会和慕咏飞纠缠十年。她的爱，那么疯狂，甚至害的他家破人亡，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爱，一份协议，造就了两个人的痛苦。如果不是遇到童雪，他想，这一生，再也不会拥有幸福了，算起来，比起慕咏飞，自己还是幸运的。　　“姐夫，也谢谢你不再对付我姐姐......”　　“还叫姐夫？”　　莫绍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慕振飞一脸无奈。　　“都叫了十年，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口......”　　俩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商场上的事，慕振飞有他一套独特的见解，很多地方连莫绍谦也刮目相看，病房的气氛越来越和谐。　　童雪提着餐盒回到医院，上楼后，没有急着进病房，而是去了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确实不太好，她用冷水扑在脸上，凉意令她清醒，疲惫也散去了许多。　　刚到病房门口，那种晕眩感再次袭来，她稳稳的扶住墙壁，努力让自己清醒，摇摇头，又调整好呼吸，轻轻的推门而入。　　悦莹他们不在，估计是知道她快回来，提前开溜了，病房里就剩下绍谦一个人，他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尽管童雪关门的动作很轻，莫绍谦还是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看见她进来，朝她招手。　　“过来！”　　就像很多次那样命令的口吻，不过语气却温柔许多，童雪乖乖的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餐盒，顺势坐在病床边。　　他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里。　　童雪身子一僵，而后放软身体，淡淡一笑，宛如春风。转念一想，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吃东西，想推开他，又不敢太用力。　　“我做了小米粥，还有鸡汤，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谷医生吩咐过，绍谦的胃必须要好好调理，饮食也要清淡。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低低的声音宛如呢喃，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低低的声音宛如呢喃，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童雪无奈，只得任由他抱着。　　片刻，他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勾了勾唇：“说话算话，不能太贪心！”　　童雪被他逗笑了，笑意正浓，全都映在他深黑的眼眸中，这段时间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你做的？”　　童雪献宝似的将餐盒打开，这可是她做了一上午的成果，莫绍谦只是皱皱眉，不禁怀疑她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是啊，快来尝尝！”　　“卖相还不错！”　　鸡汤还冒着热气，莫绍谦喝了一小口，偷偷瞄了一眼童雪，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表情故作难以下咽的样子。　　“很难吃吗？”　　她很没有底气的看着他，莫绍谦撇撇嘴，看着他这个样子，童雪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的看着他。　　嘴上说着难吃，身体却很诚实，将她带来的食物一扫而光，童雪心满意足的看着他，这还差不多，要不然就让他饿着，看他还挑不挑。话说回来，要是真把他饿坏了，心疼的可就是她自己。　　高级楼层住院的人本就不多，华灯初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病房里，越发显得寂静。童雪枕着他的手趴在病床边沉沉的睡着，恬静的面孔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莫绍谦斜着身子看着她，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眼里满是柔情。她估计是累坏了，这样复杂的姿势也能睡得如此安稳，一点防备也没有，让人觉得很可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也会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信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看着熟睡的童雪。他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拿起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着来电提示，刺得他浑身一颤，眉毛紧蹙，不过很快恢复自若，轻轻划开，宋翊的短信映入眼帘。　　“童雪，离职申请我已经签字，等到这期工程结束，你就可以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莫绍谦在心里暗自松一口气，同时也懊悔上次莫名吃醋，对她说出那些话，害得彼此互相折磨那么久。他轻轻抽出已经被她压得酸胀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下床，来到她身边。　　也许只有在面对她时，他才能卸下自己所有的伪装与防备，这辈子，从来不敢奢望的一切就在眼前，那么真实。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庞，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蔓延全身，他最需要的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大概最清楚不过了，从今以后，哪怕付出一切，他也要永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