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阑一步一顿,时不时抬眼偷瞄,又心虚垂下脑袋。  知子莫若母,况且因长子心智有异于正常孩子,沈夫人对长子比对另外两个儿子还要上心得多,此时见他如此模样,沈夫人确定他确实闯祸了。  瞧这样,怕是与小歌儿有关。  莫非是前些日子外出那几日闯的祸?  也只有那时,阑儿出过门,是阑儿与小歌儿的师兄亲自来接的,说是接去玩几日。  他们那位师兄,曾倒是听阑儿念叨过,但从未谋面,只有前些日子来接阑儿是见过一面。  小歌儿则不同,阑儿带她来过沈家庄数次。  清源山每年皆有一次放弟子下山探亲的机会,为期一个月,几乎每回下山,阑儿便会先将小歌儿‘拐带’来沈家,玩上一两日才会放她回家。  沈夫人其实看出来了,哪里是自家这个痴儿将小歌儿拐带回来,分明是他缠得紧了,又会耍性子,小歌儿不放心,是以送他回家罢了。  在外面,小歌儿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阑儿的人了。  先前听阑儿说他们的师兄也待他好,如今瞧着,那位师兄怕是……  “阑儿你过来,如实与为娘说,前些日子与你师兄出去玩,可是闯祸了?”沈夫人板着脸对沈知阑招手。  沈知阑怯怯瞧了眼慕挽歌,慢吞吞挪到沈夫人跟前,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不会撒谎。  方才沈夫人的问话,慕挽歌心中已然确定便是楚香寒利用了沈知阑。  她大概也能猜出楚香寒利用沈知阑的用意。  裂心掌伤人,一般人瞧不出什么来的,寻常大夫亦只能诊出是被极强的内劲震伤,这世上也只有两个人能瞧出洛辰脩是被裂心掌所伤。  一个是他们的师父清玄子,余下便是她了。  “师弟,那次师兄接你去了何处游玩?”  慕挽歌神色如常,很有耐心地询问。  沈知阑弱弱应声,实话实说,“师兄带我出京了,他让我穿女装躲起来,待他将仇人引来,我便用裂心掌打那人。”  慕挽歌头疼扶额,果真是师兄做的好事。  他是料定了即便她插手此事,亦会顾及沈知阑,顾及沈家庄,不会说出洛辰脩受伤的真相。  师兄他果真是打着一手好算盘呢。  听完儿子的供述,再观小歌儿的神色,沈夫人心下大惊。  阑儿此次怕是闯了大祸了。  “小歌儿,可是你师兄那仇人不好惹,找上你了?”  慕挽歌先瞧了眼沈知阑,他亦偷瞄她,与她的目光相撞,他又别开脸,固执又别扭地嘟囔,“那人娶了师姐却欺负她,我是替师姐出气,只可惜那人武功比我好,人也比我聪明,我没能一掌打死他,让他逃了……”  “……”  听清楚儿子伤了何人,沈夫人吓得脸都白了,猛地站起身,扬起手就要朝儿子脸上回去,可那双纯澈的眼里满是委屈及惧意,无论如何她也下不去手了,却是痛心疾首。  “你可知闯了天大的祸了,你伤的是洛王府的世子,那是在疆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军……你、你给我跪下!”  训斥之后,沈夫人便朝沈知阑身上狠狠打了几下,沈知阑跪在她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慕挽歌站起身,拦下沈夫人,轻声安抚,“芸姐莫要着急,此事并无人知晓,洛辰脩的伤已无大碍。”  闻言,沈夫人大喜过望,目含期冀,“可是真的,世子他无碍?”  慕挽歌微笑点头,“是真的,他的伤是我治的,亦只有我知是被师弟的裂心掌所伤,我此次来只是想确认此事是否与师弟有关,不会外传的。”  沈夫人又惊又喜,抓着慕挽歌的手腕,感激不已。  “小歌儿,我替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儿子及沈家谢谢你。”  若此事外传,怕不仅仅是洛王爷来追究了,天子震怒才是最可怕的。  祸及沈家满门。  慕挽歌又安抚了沈夫人几句,待沈夫人抹了泪坐下后,她才将跪着的沈知阑扶起。  虽不太明白,但瞧见一向不舍得对他说重话的母亲急哭了,沈知阑也知自个儿闯了大祸。  “师姐,我可是又错了?”  沈知阑虽心智不成熟,但并非傻子,也会察言观色了,只是容易受亲近之人影响。  陌生人或不太熟之人,他一般不搭理,只听与他亲近要好之人的话。  慕挽歌无奈叹了一声,郑重地叮嘱,“师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清源山上的师兄了,往后不管他让你做任何事,你都不许听他的。”  “可他是师兄啊……”沈知阑垂眸道,“在山上,只有你与师兄愿意搭理我。”  “你个痴儿,你非要要气死为娘才肯罢休,才会知事!”沈夫人气急,抚着心口急喘。  慕挽歌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轻声安抚,“芸姐莫要动气,师弟这边我与他好好说,他能懂的。”  沈夫人这才稍稍心安,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沈知阑,怒道,“以往你爹与为娘事事惯着你才会将你养成这样,竟闯了抄家灭族的大祸,待你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沈知阑一颤,低垂着头,小声认错。  “娘,孩儿知错,您身子不好,莫要动气。”  沈夫人红了眼眶,哽咽道,“你分明是个好孩子,上天却让你缺了一窍,也怪为娘平日未好好教导你,未教辨善恶,分是非,才会让你被那些心思歹毒之人利用……”  “娘,孩儿知错,您莫哭了。”沈知阑见母亲伤心落泪,他又跪下,的眼泪也吧嗒吧嗒落下,诚心悔过认错。  母慈子孝,偏偏这样揪心,慕挽歌心下一叹,一切皆是师兄的私欲所致,师弟他不过是被师兄唆使,以为洛辰脩欺负她,想替她出气才会惹了祸端。  归根结底,师弟是为了她,而罪魁祸首是师兄。  “师弟,你可知错在何处?”她将沈知阑从地上拉起,认真地问他。  想了想,沈知阑才点头,“师姐方才说师兄变了,娘说我此次闯的祸祸及全家。”  沈知阑抬眼,慕挽歌示意他继续。  只听他又道,“爹娘及师父时常教导我,即便是讨厌之人,亦不可痛下杀手,那人是师姐的夫君,我虽厌恶他,但到底他也算是我的亲戚了,我想打死他,是不对的。”  如此诚恳的认错令慕挽歌一愣,沈夫人亦惊愕望着面前的儿子。  不开窍,似乎不尽然……但好像没说到要紧处。  二人愣神时,沈知阑再度开口,令她们目瞪口呆。  “师兄变坏了,他想做坏事又怕事败被罚,他觉得我蠢,便利用我帮他做坏事……我真知错了,师兄非真心待我,日后我不会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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