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见她急的快要哭出来一般,便劝道:“你放心,姑娘早就担心那鱼有问题,所以昨日便劝告过夫人了,夫人是肯定不会碰那鱼的。” 檀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心神提的太久,如今乍一放松,竟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亏得一边的雨晴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她才站稳了。 自见面起,檀香便是一副沉着淡然的样子,如今她却是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奴婢的母亲当年险些病死,若不是夫人搭救,还让润德堂为奴婢的母亲免费抓了药,奴婢只怕早就是无父无母的人了!” 她哭的伤心,“若是今日因为奴婢迟了一步而害得夫人落了胎,奴婢真是万死也不能抵罪!” 云彦芷心下亦是激动异常,她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却是颤抖的:“你可知道,卢姨娘是怎么下的毒?” 檀香却是哭着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这鱼有毒,卢姨娘和三姑娘定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三姑娘也不会命人偷偷的去丢那鱼。但如何下的毒,奴婢实在是不知道。” 云彦芷眉头紧锁:“可有人碰过那鱼?” 檀香细细思索了一番,摇头道:“卢姨娘将那鱼一买回来便是由奴婢抱着的。后来一回府,她便吩咐奴婢去给夫人送了鱼,那鱼还是奴婢挑的,没有假手他人。” 既然云彦茉也将这鱼倒掉了,便说明这些鱼都是有毒的。可是,卢姨娘是何时下的毒?如何下的毒? 而且,银针竟然也测不这鱼有毒。 屋内的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雨晴却突然眼睛一亮,道:“莫不是卢姨娘将毒预先涂在了缸子上?这样那些鱼不就是泡在了毒水中吗?” 云彦芷摇摇头,道:“不对,先不说那缸壁上的一点点毒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鱼染上足以另人落胎的毒素。就算可以,毒也是大多在水中的,厨房做鱼,可是要去鳞,抛去内脏的,这么一来,毒素肯定是要去掉大半的。她怎么能确保母亲就一定会落胎呢?” “就算那毒性够烈,不到一个时辰的浸泡便可使人滑胎,她又如何能做到这鱼不会被毒给毒死。”云彦芷低着头,思考道。 “难不成是卢姨娘买通了做鱼的人?”雪霁问道。 云彦芷皱紧了眉头,她如今不过十四岁,却眉心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她想了想,又否定道:“不会,许大娘虽然贪财,却胆小得很,为人更是油滑。除非她糊涂了,才会去做这种事。” 况且母亲既然敢让许大娘执掌厨房,定然是有后手的,否则绝不会放心她管着最重要的吃食的。 几人想的头都快要痛了,依旧是没有一点头绪。 雨晴见几人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便道:“姑娘,咱们现在有了檀香作证,已经可以说明卢姨娘和三姑娘知道这鱼有毒了啊。老爷一向关心夫人,肯定会信您的!” 云彦芷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以手扶额,她叹了口气,道:“不行,只是云彦茉将这鱼倒掉了说明不了什么。父亲自然是会信的,但是祖母呢?没有确凿的证据,祖母定会说卢氏怀有胎儿,应当好好。她是修养绝对不会发落卢姨娘的。” 雨晴眉头拧成了川字,这事情太伤脑筋,何氏那一关,实在是太难过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檀香犹豫着道:“二姑娘,奴婢是借着给三姑娘送鱼的由头才能出来的,再不回去,恐怕卢姨娘就该起疑了!” 云彦芷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檀香。四月的天已经很是暖和了,有头脸的丫鬟们都早早换上了新的春衣,而檀香仍是穿着老绿的旧衣裳。 她本想让檀香回去,但是想到前世,灵堂摇摆的经幡中,她慌乱递给自己的那个纸团,却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她不敢冒这个险,前世因为她的一时疏忽,檀香便已经不得善终。 如今,难道明知卢姨娘那边有危险,还要为了不让卢姨娘起疑,让她接着回去吗? 云彦芷静了一会,直到檀香着急的再次开口时,她方才下定了决心:“你留下!” 似是害怕自己反悔一般,云彦芷连忙吩咐雨晴道:“你去后罩房收拾一下,拿一套被褥出来,让檀香住下。” 后罩房是她的库房,在库房中落脚的确是委屈檀香了。 云彦芷虽然有手段将檀香送出府,但府中人多口杂,她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暂且将檀香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见檀香面上一片惊讶,她便上前去握住了檀香的手道:“委屈你了,你这么久不回去,卢姨娘是一定会起疑的。先在我这边住下,后罩房是我的库房,平日甚少有人过去。你先待在那里,等我找到了证据,定不会再委屈你。” 檀香见她神色坚定,她何尝不知这次回去,卢姨娘定会对她起疑心,日后就算是能够扳倒卢姨娘,她不过一个二等丫鬟,三姑娘还不是捏死她如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云彦芷这是在给她保证了,保证自己一定会保下她。 檀香眼眶一热,泣不成声,却仍是规规矩矩的向她行了礼:“多谢二姑娘。” 卢姨娘这段时间睡得一直不好,噩梦缠身。这些日子她身子沉了,变得越发懒得动弹,用罢了午饭便上床小憩去了。 春日晴好,因着卢姨娘要歇觉,丫鬟们都不敢闹腾。小院子里寂寥无声,只院子里的一树晚桃开的正好,灼灼其华,热热闹闹的,甚是喜人。 芍药是卢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趁着卢姨娘歇觉,她便去了回事处领来了养胎方子所需的药材。 主子吃的药和食物都是最为重要的,须得她们这些大丫鬟去取,等闲不能交给旁人。 廊下翻花绳的小丫头们见她进来了,忙起身行礼:“芍药姐姐。” 芍药拎着药材,看了她们一眼,随意道:“姨娘可是在歇午觉?” 小丫头们连忙点头。 芍药进了屋子,将领来的药材锁进了墙角的灵芝纹紫檀木小角柜中。她走进了内室,拔步床上的青纱帐子垂下,将女子的身形隐隐绰绰的藏在里面。芍药不禁动作轻了些,生怕弄出些动静,影响到卢姨娘休息。 她在屋内巡视了一圈,见没人在卢姨娘身边守着,不由得有几分生气。 她轻手轻脚的从屋子内走出,小丫头们见她面色紧绷,都不由得心下紧张。 卢姨娘房里,最得意的便是芍药和檀香了,但檀香是二等丫鬟,所以这院子里的头一份,还要属檀香。 芍药有些生气,但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在屋内歇觉,怎么也没个人守着?檀香呢,她去哪了?” 小丫头们见不干自己的事,便争着抢着答道:“檀香姐姐去给三姑娘送鱼去了!” 芍药眉毛一拧,道:“这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丫头们皆不敢接话,芍药是大丫鬟,而檀香则是仅次于芍药的二等丫鬟,她们哪个都得罪不起。 芍药本身也没指望这些小丫头们能说些什么,她心中越想越气。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檀香连她这个大丫头也不放在眼里了! 她哼了一声,道:“等檀香回来,便让她来见我!” 说罢她便回了屋里守着卢姨娘,檀香擅离职守,但卢姨娘身边却是不能缺人的。 屋子内燃着百合香,芍药坐在圈椅上做着针线,她不禁有几分着急,再过一会卢姨娘醒了可是要喝安胎药的,可她一个人怎么既顾着卢姨娘,又煎药。 内室传来一声轻响,似是卢姨娘翻了个身,芍药突然却是突然缓过了神。 檀香一向为人谨慎,平日里一点过错都抓不住的人,如今只是去给三姑娘送个东西,怎么迟迟不归? 莫不是她知道了那鱼的问题?想要去告诉夫人? 芍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惊得站起了身,她的针线就僵在了手上。 她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是了!檀香一定是发现什么了,昨日从天后宫回来后,她便不见踪影。今日让她去给三姑娘送鱼,最多两炷香的功夫就该回来了的,可是如今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她到现在却还没回来。 她忙走上前去,撩开了卢姨娘的帐子,推了推她的后背,急声道:“姨娘,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卢姨娘本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些日子因着盘算着要害徐氏,更是心虚的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睡得浅,听到芍药的话,一下子便睁开了双眼,她张开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芍药将自己的推断给她细细一说,卢姨娘听完后竟是吓得直接瘫了下去,幸好芍药手疾眼快,将她搀扶住了。 她发觉自己在不住的打颤“她一定是去告诉夫人了……一定是,一定是的!”她抓着芍药的手,像是紧紧的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芍药见她神志大乱,不由得自己也是一片慌乱,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还握着绣花针,那针刺进了她的指尖,带出一点嫣红的血珠。 她反倒是定下了神,将哭泣着的卢姨娘搀扶起来,道:“姨娘,我们去寻三姑娘,三姑娘是您的亲生女儿,又在老夫人面前有脸面,一定有法子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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