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着菲芮打量了瓶子半晌了也没有动静，葛吉尔问她：“你要现在试试效果吗？”　　　　“可是我明天就该回到艾菲斯夫人的店里，若是变成不能见人的模样……”　　　　“哦，对。我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好像你没和我打招呼就去教堂当义工了？我连着十天都没有看见你。”葛吉尔说到这里轻轻地停顿了一下，好像表示某种不满一样，稍稍扬高了语调，“也不对，你好像有一天晚上专门跑到我家把这件事告诉过我母亲。所以，我是从我母亲口中得知的。”　　　　菲芮没有领会到对方说话间的隐含意味，不解地反问：“是这样的，怎么了？”　　　　“没什么，你过来。”葛吉尔对菲芮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菲芮听话地挪过去，抬头看他，问：“什么事？”　　　　葛吉尔不作言语，一起手就从菲芮的手里夺过魔药瓶，大拇指轻轻一挑就弹掉了瓶塞，他左手捏起菲芮的下巴迫使她张口，右手握着瓶子迅速地倒进菲芮嘴里半瓶药水。　　　　菲芮突然被灌下去药水，立马呛到，葛吉尔眼疾手快地伸出左手来捂住她的嘴巴，再顺势一带将人搂进自己怀里，牢牢钳制住菲芮，让她既不能乱动也不能张嘴。就这样，菲芮被迫喝了药不说，还引起了一阵昏天黑地地咳嗽，在受人钳制呼吸不畅的情况下，险些就因为喝个药咳晕过去。　　　　等菲芮好不容易缓过来，葛吉尔才慢慢松开胳膊，依旧维持半抱着的距离，稍稍低下头问她：“有什么感觉没有？”　　　　就算此刻略带沙哑依然好听的少年声线响在耳边，菲芮也没半点留意和欣赏的心情，她跳开了两三步，和葛吉尔保持了一定距离，才颇为愤恨地开口道：“还感觉！？你干嘛突然灌我药！”　　　　葛吉尔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半瓶药水放到了桌子上，之后才开口说道：“怕你想起来喝药的时候不告诉我。”　　　　“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葛吉尔摊摊手：“你去教堂的事情就没告诉我。”　　　　明明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还带着点冷意的脸，但是此刻菲芮从上面赫然看见了“我就是在报复，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嘲讽脸。　　　　报复心这么重！简直友尽！　　　　“好了，感觉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葛吉尔摆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问道，就像在探讨某个学术问题。他这个□□让菲芮接收到如下信息：如果你觉得我在斤斤计较，那你看看我正经的脸，你刚刚的感觉都是错觉。　　　　菲芮默了，半晌才开口：“除了咳得肺疼没什么感觉。”　　　　“我倒是觉察出一点不对了。”葛吉尔目光徘徊在菲芮脸上。　　　　“我的脸怎么了？”菲芮紧张地问。　　　　“不是你的脸。”葛吉尔摇摇头，指了指脑袋，“是你的这里”　　　　菲芮也指向自己脑袋回答：“我觉得这里很正常。”　　　　“可是，你今天跟我说的所有话里。”葛吉尔加重语气道，“没有一句在开头加上称呼‘葛吉尔哥哥’。”　　　　“这个就说明我不正常了？”那是被仁兄的反常气得好吗？拜托，难道没有一点自身画风突变的自知之明吗？　　　　“因为反常，所以不正常。”葛吉尔在菲芮准备接话的时候迅速转换话题道，“不过，按照药水的生效时间，你如果现在没什么身体上的异常，那就有可能是成功了。”　　　　“成功？怎么证明？”菲芮成功地被带走了思路。　　　　“没失败就是成功了。如果你有魔法潜力，那之后就是怎样学习魔法的事情了。”葛吉尔拿起桌上的半瓶魔药，仰头喝了个干净。　　　　菲芮来不及阻拦他，眼见着瓶子见了底，只能十分忐忑地观察起葛吉尔的变化来。葛吉尔倒是淡定如初，甚至还抬手打了个响指。令菲芮惊讶的是，葛吉尔的指尖就在那一瞬间凝结出一根冰刺。　　　　“我说了会成功，不用担心。”葛吉尔走到窗边将冰刺甩了出去，“早料到会这样，我的魔力果然太弱了。”虽然拥有了魔法能力，但他仍旧挂着一脸不满意的表情。　　　　“你怎么做到的？”菲芮连打了六七个响指，依旧除了声响什么也没冒出来。　　　　“我之前……就是上次出远门的时候。偶遇的一位魔法师教过我感应魔力的诀窍。一旦我身体内的法力元素开始流转，我就可以使用魔法了。”　　　　“要怎么做，你教教我？”菲芮把手伸到葛吉尔眼睛底下，等着他来摆手势。　　　　“他是以自己的魔力为凭依，将感应的诀窍烙印在我身上。”葛吉尔伸手轻轻拍掉菲芮伸过来的手掌，“我有没有那么强的魔力，怎么做的到？”　　　　“那我怎么办？”菲芮不乐意了。　　　　“哥哥。”　　　　“什么？”　　　　“问话的时候前面加上‘哥哥’。”　　　　菲芮静静地看向对面那张五官没有丝毫微表情的脸，对视三秒后，认命地说道：“葛吉尔哥哥，那我怎么办？”　　　　葛吉尔表示满意地慢慢地“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去找个能做到的魔法师教你。”　　　　“这还用你说？具体去哪里找魔法师啊？”　　　　“哥哥。”　　　　“……葛吉尔哥哥，具体去哪里找魔法师啊？”平板语气。　　　　“去自成一派的魔法教室学习是最常见的方法，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种魔法教室的学费比国立学院的学费还要高昂。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去皇家学院旁听……”葛吉尔偏过头去，以防菲芮看见他眼底的一丝玩味，“前提是你认识一个在那里读书的人，可以把你带进去。”　　　　“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事儿暂时成不了。”　　　　葛吉尔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思考了很久才回答：“我想多看看你的反应。”　　　　“看我反应干什么？”身为一个打铁匠难不成还找人来研究心理学不成？　　　　“因为……”葛吉尔看向菲芮的目光突然带了几分犀利，“我想知道一个人性格改变之后，还有什么会跟着改变。”　　　　“duang——”菲芮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警钟敲响了。　　　　果然这段时间慢慢适应新生活之后，就渐渐忘了要装装样子，所以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因为相处时间长了而放松下来，结果暴露了自己本来的性格让葛吉尔察觉出不对劲了？按理说原主以前没什么特点，现在的她也是个乏善可陈的人，应该没什么让人觉得鲜明的特征啊？　　　　太没大没小了？　　　　缺乏这里的常识？　　　　回忆不起来的事情太多了？　　　　到底是哪一点让葛吉尔生疑？还是全部？怎么补救呢？　　　　“怎么不说话？在想怎么扯谎？”葛吉尔微微眯起了眼睛，显得整个人生动多了，分明应该用英俊、惑人之类的词语去形容他，但菲芮此刻只看到了“我很怀疑你是某种奇怪的东西”的表情信息。　　　　“葛吉尔哥哥，我们以前接触并不多。就算是现在，关系也不能算很亲近。”菲芮一时半会实在无法天花乱坠天衣无缝的扯出一段谎话来，只好行缓兵之计，“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最近麻烦你太多事情，让你感到不快了吗？如果是那样……”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哭一哭？哭了是不是会比较符合年龄？　　　　不管了，先哭再说。　　　　在嚎啕大哭和小声啜泣之间，菲芮非常机智地选择了小声啜泣。心里面再想想那回不去的□□，想想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家人，想想远去的硕士文凭以及原本能在未来出现的海归精英老公……　　　　菲芮就这样低着头，几乎不发出声响地流着泪，如果不是地面上有几点鲜明的水渍，葛吉尔几乎很难发现她在哭。这让葛吉尔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关于菲芮的记忆。　　　　菲芮三岁生日那一天，满脸羡慕地看着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光鲜亮丽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手里捧着极其精致的洋娃娃，当菲芮知道自己很可能永远不会拥有一个一样的洋娃娃时，她就是像现在这样哭的。低着头，不说话，不出声，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可能就是因为那个画面太鲜明了，鲜明地让葛吉尔有些厌烦，厌烦那场景里显现的他们和其他居住在王城的其他人之间的差距。至于后来，葛吉尔因此不愿意见到菲芮，尤其是这个内心由有一点怯懦的小女孩总是默默地流泪，一点也不知道为自己争取，总是躲在父母的后面要他们的照顾。　　　　但是她父母不能再照顾她了，而在他和她相处逐渐变多的三个多月里，他没再看见她哭过一次。　　　　现在，她又这样哭了。　　　　葛吉尔心软了，他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说道：“别哭了。”　　　　于是，菲芮看到少年顶着一张摆酷的扑克脸对她说“别哭了”，而压低的声线好像在抑制着不耐烦一样。反而让她更忐忑了。　　　　所以，到底蒙混过关没有？菲芮表示委屈地抽了两下鼻子。　　　　“别哭了。我只是……”葛吉尔轻拍了一下菲芮的肩膀，“有些疑惑。总觉得你以前要更脆弱一些，更依赖别人一些。比起以前，你的性格也开朗直接了不少。”　　　　“我变得自立些，这不好吗？”菲芮停止了啜泣，抬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略带控诉意味地偏着头看向葛吉尔，“这是一件非常令人疑惑的事情吗？我觉得这只是我长大了的一种表现。难道我要一直依靠克洛卡大娘，甚至直接住到你家去吗？”　　　　葛吉尔当然不会说，他在听说菲芮父母去世的消息时，首先想到的画面就是：他的父母慈爱地怀抱着菲芮告诉他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毕竟，以前的菲芮看起来就一副“不依靠着什么人生活就会无以为继”的样子。　　　　“要我说，你才奇怪呢。”菲芮反驳道，“你以前比现在更难以相处，现在比以前更疑神疑鬼，更爱捉弄人。”　　　　“嗯。你的自我解释算是有道理。”至于说他的那一部分，葛吉尔表示不认同。　　　　虽然嘴上给予了肯定，但依旧不愿在气势被菲芮占上风的葛吉尔另起了话头，“既然你自认为向成人又迈近了一步，那么请牢记成年人的行事准则。准则一，对自己的债主说话时，要温和客气周到。”　　　　才不管你，欠债的是大爷！菲芮气鼓鼓地想。　　　　“准则二，正确的称呼是人际交往的基础。”　　　　所以我其实应该叫你“弟弟”“小鬼头”或者“毛还没长齐的骚年”，而不是什么充满捧哏的“葛吉尔哥哥”。　　　　“准则三，接受他人帮助之后要发自内心的感谢。”　　　　“我难道没有发自内心的感谢你？”菲芮表示不赞同。　　　　“今天没有。”葛吉尔说的很肯定。　　　　心智成熟甚至过度成熟的青少年最不可爱了……菲芮压下那点不情愿，大体还是十分感激地对葛吉尔说：“葛吉尔哥哥，今天，不，这段时间以来十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嗯，很好。”葛吉尔很满意菲芮的态度，“我走了。我们明天中午见吧。”　　　　才不要跟你一起吃午饭！菲芮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　　　　感受到了小丫头心里又起了反抗的小毛刺，葛吉尔立马进行了行为纠正：“请好好送别你的客人。”　　　　菲芮感觉自己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两人会一直死磕下去，她只好收起小脾气，乖乖地向“客人”行礼说道：“葛吉尔哥哥，路上小心。很期待和你明天再见。”　　　　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脸，但菲芮很明显地感觉到葛吉尔周身一片明媚的气息。　　　　总算是把“我有可能被揭穿，会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这样的剧情避免了，即使回想起来发现自己被一个青少年牵着鼻子走了，菲芮除了感叹一下“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等庸才难企及”之外，更多地还是庆幸自己好歹点对了技能点——在选择对话选项时我无比机智地拯救了自己。　　　　当晚临睡前，菲芮躺在床上查看了她的系统界面。　　　　人物属性一览（及其评级）　　　　菲芮.乔治　　　　体力：29（E）　　　　力量：0（E）　　　　智慧：25（E）　　　　气质：0（E）　　　　魅力：5（E）　　　　体贴：5（E）　　　　感受：30（E）　　　　道德：5（E）　　　　PS：以上能力值范围0~999　　　　罪孽：15（E）　　　　荣誉：0（E）　　　　战斗技术：0（E）　　　　魔法技术：5（E）　　　　礼仪表现：0（E）　　　　艺术修养：8（E）　　　　烹饪技巧：5（E）　　　　PS：以上能力值范围0~100　　　　罪孽值恢复到E级别后，菲芮很明显地感觉到别人看向她的眼光不再带着一丝犹疑和猜忌，所以她想把罪孽值的事情暂时放一放。葛吉尔说过，收获祭的时候也会举行烹饪比赛，菲芮准备把自己能力提升的重点先放在烹饪技巧上。　　　　不过……　　　　“哎呀，我的魔法技术居然涨了5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菲芮觉得自己跟魔法师之间应该隔了九十五个麻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