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樱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出了门要去赵家,准备通知家仆前来,把前一天苏婆婆扎好的纸人、纸车拿到赵府去。昨日里赵府的下人来家中给苏婆婆传话,说赵家老太太突然离世了,赶紧准备些纸人送去。苏婆婆和白裕宁这一老一少一夜未眠,趁着昏暗的油灯赶了一夜的工。其实苏婆婆是个瞎了眼的老人,但从她手里扎出的纸人却栩栩如生,丫鬟侍女身姿袅袅,衣袖边上的绣花都极为生动,若是做出个贴身侍卫,那必然是英姿飒爽,身形魁梧,显得威风凛凛,那不怒自威的表情让人不禁肃然。只一点——苏婆婆看不见东西,扎好的纸人总是让白裕宁用墨为纸人点睛。白裕宁并不爱画画,以往在家时父亲让她跟着先生学习作画,她总是伺机偷偷溜出去找辉阳哥哥玩,宁愿一头钻进习武场上跟师兄师弟们扎马步,也不愿意回去摸一下笔。说来也奇,那些纸人却在没有什么绘画功底的白裕宁点睛之后,仿若有了生命一般鲜活。有了苏婆婆这样的好手艺,这瞎眼老婆婆和白樱这个“小乞丐”才能有点钱赚,不致饿死。  天气炎热,也许是前一天忙得太晚,白裕宁走得有些累,便寻了个茶档子歇脚。茶博士拎了壶茶来放在桌上,倒了一杯便把汗巾往肩上一搭,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裕宁心情极好,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来往过客。忽闻茶博士招呼道:“卢公子,您来啦?您坐,您坐。我这就给您上壶最好的春香醉!”白裕宁心想:“八成又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这个乞丐在这岂不是扫了人家的兴致?还是喝完了茶赶紧走把,不能让茶博士太为难,他没赶走我就已经很好了”。端起茶杯准备一饮而尽,余光却瞥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那公子一袭黑衣,衣领处有银丝绣成的花纹,他目光沉静淡然,正盯着面前的棋盘思考着,白净修长的手指正专注地拈着一颗棋子。白裕宁好奇凑近了一些,对这一幕很好奇。这小公子在干嘛?和自己对弈?能这么做的就两类人——痴人或高人。这穷乡僻壤竟然也有闲情雅致的人。白樱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那公子傍身的香囊中的花香。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靠人家太近了,赶紧收收身形,装作没事发生,然后望天。。。  那公子竟先开口了:“这位小兄弟,可通棋艺?可愿与卢某人对几局?”白樱瞬间石化,心道:“这位小哥哥,你长得好看是好看,莫不是眼神也不好?我一个乞丐,哪懂什么棋艺?何况我是女的!女的!”见白樱不说话,那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樱想了想,还是站住了,道:“这位公子,我只是个乞丐而已,裹腹都是问题哪会什么棋艺,方才只是好奇,并无意打扰,告辞。”说罢转身便走,越觉得尴尬,脚步越发快起来。卢义依旧拈着手中的棋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白裕宁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也许那个卢公子并无恶意呢?看他也不像个痴人,应该是醉心于下棋,恰好没人陪他,想找个人凑数罢了吧?可是看他也是世家出身,随侍肯定不会少,何苦来找乞丐解闷?难不成他身边没有会下棋的人?不过他为什么叫我“小兄弟”呢?我头上明明戴着月白簪呢,簪子是女人戴的啊!算了,我不能招惹是非,还是低调点好。  不一会儿就到了赵府,白裕宁小心翼翼地找家仆通报。等候许久也没见有人出来,她便走了进去。果然满院挂满白色帷帐,雪白的灯笼,院中央跪了几个麻衣戴孝的人。白裕宁走上前去对着一位管家样子的人颔首说道:“我是苏婆婆遣来的,请您派人去接陪赵老太太上路的随从,晚了怕耽搁时辰。”那管家看都没看白裕宁一眼,说了句“知道了”便走开了。白裕宁正欲离开,突然发现赵老太太的棺椁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直觉让她停住了脚步,鬼使神差般走上前去想要一看究竟。  白裕宁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脸颊涌上通红,呼吸越来越急促。赵老太太安静地躺着,身着黑色丝袍,衣摆宽大,周身陈列着很多珠宝作陪葬品。可吸引白裕宁的,是那一点光芒,那是白家历代守护着的“玲珑心”!  白裕宁自小就知道“玲珑心”,它被白家保存的时日远远大于白裕宁的年纪了。她素日只听爹娘说,“玲珑心”是天外来石,周身通黑,状如心脏,在光线黑暗的地方自然发光,令人称奇,但更神奇的是它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那是件宝物,是白家要世世代代守护的东西,却也是件邪物,是白家永生永世要镇压的东西。那时候她还很小,对一块石头也提不起兴趣,只在爹爹书案上远远见过几次,每一次都是爹爹看着那块石头,负着手,面上愁云密布。白裕宁总是跑过去,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父亲脖子上撒娇,白宗主便舒展了眉头了,把小裕宁抱起来放在膝上,用胡茬去蹭她的脸颊,父女俩哈哈大笑。  “玲珑心”为什么会在这里!?杀了爹娘的凶手是赵家的人吗?灭了白家全族的人是他们吗?白家历代守护的”玲珑心”!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带走它!白裕宁从头上摘下了月白簪,簪子没入一道炫目白光中,再出现时却是一把如冰锋利的剑。原本跪了满地的家仆见了这一幕纷纷爬起来四散奔逃,又有一队持刀的守卫围了个圈,把白裕宁围在中间,用刀指着她,他们面面相觑,对这个突然发疯的乞丐又疑又怕。白裕宁的长发散开,在风中飞舞着,她红着眼眶,哑着声音喊着:“赵家宗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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