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听到这话的人莫不是一怔。    知薇忍不住的小声说了句,“三妹妹莫不是傻了?”这话惹得曹氏一个冷眼,知薇顿时低下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扯这么大的谎言对于幼薇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尤其是得面临着一屋子人的审视。    李朔听到这话眉关紧锁,“你真的忘了刚才发生的事?”这个小女儿会跟他耍些小无赖,不过那也是父女之间的小把戏,这么大的事情幼薇不至于跟自己撒谎吧?    “老爷。”曹氏上前,“要不让我跟幼薇说说?”慈母多败儿,这道理用到她这夫君身上也一样。    这么好声好气地询问,能问出结果来才是怪事呢。    李朔稍稍迟疑,拍了拍女儿那放在被子上面的小手,然后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    取而代之的,曹氏坐了下来,她脸上神色祥和,帮着幼薇掖了掖被子,把她的小手给塞了回去,“幼薇,母亲素日来都教你不能说谎,还记得吗?”    很多年没见过,曹氏的音容笑貌却都印刻在幼薇的脑海中,如今被曹氏抓着手,幼薇下意识地颤抖了下,“女儿知道。”    她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个小可怜,便是单听到这声音都多了几分怜惜。曹氏余光看到李朔脸上那担忧神色,不由多了几分怒意,到底是狐媚子生下来的女儿,也是个狐狸精,天生就会勾引男人。    曹氏一时间不再言语,跟在身后的陈妈妈见状连忙笑道:“三姑娘向来乖巧,老爷又是千般宠爱,自然不会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谎。”    陈妈妈原本是曹氏的陪嫁丫环,不知怎的既没有走通房姨娘这条路,也没有嫁给府里的小管事,而是一直就这么待在曹氏身边,帮着出谋划策必要时提点一二。    幼薇其实还挺怕这位陈妈妈的,曹氏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生气了便是让幼薇抄写经书,可陈妈妈不然,她会拐弯抹角地给幼薇讲道理。作为李府主母身边的头号人物,便是曹氏的亲生女明薇都对陈妈妈敬重一二,幼薇自然也不敢放肆。    就像是刚才,陈妈妈又是暗戳戳的警告她,若是说谎被揭穿,那就是要失去爹爹的宠爱。    若是十多年前的幼薇,定会被这话唬住,不过当鬼当久了,幼薇胆子也是略微大了些,反倒是怯生生地答了句,“我不说谎,可是爹爹我是病了吗?为什么会在家里?你不是说带我去吃回香楼的烤鹅吗?”    曹氏听到这话更是添了三分恼怒,私自出门不说,还闹着老爷要去回香楼吃烤鹅,这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没?她神色冷峻,看得幼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扯着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李朔见幼女这般更是心生怜惜,他不知道曹氏刚才什么样子,可这孩子还能装模作样不成?尤其是小女儿刚才的确是一脸困惑不解,想来是真不知道码头上发生的事情。    莫非真的是中邪了?    又或者是被天后娘娘附体,所以才会说那般话?    不过这些还有待自己再做定夺,当下的问题是,他不能再让受了惊吓的小女儿被曹氏吓唬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看曹氏并没有动静,李朔沉声开口提醒道:“翠珠,你好好照顾三小姐,其他人都出去,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在这里难道要端汤送水?”    曹氏听到这话顿时心中窝火,刚才是幼薇这丫头一而再的气自己,现在老爷当着外人也不给自己留三分颜面,她恼怒地狠狠瞪了眼幼薇,几乎咬牙切齿,“到底是你父亲心疼你,既然这样那就好好休息,要是想起来就赶紧跟他说,省得他担心你!”    李郎中瞧在眼里也不由叹气,自己也不是没见过这内宅龌龊事,怎么这个本家的提举老爷还掺和进来了?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交代了伺候的丫环几句,便是先出去了。    李朔对幼女向来是慈父做派,留在后面又是跟小女儿交代,“就说外面天热出门要带着伞,把自己都晒晕倒晒糊涂了,好好养着,这两天可不能乱跑。”    他一句话给幼薇晕倒码头事件定了性——是热晕了过去,并非其他。    外面风言风语李府不好阻拦,可是府里就是这么个说辞,谁若是再在三姑娘面前胡说八道,定是不轻饶了去!    事到如今,幼薇也不能再做补救,只能让翠珠给自己随时打探消息。    这把翠珠给吓了个半死不活,“我的姑奶奶,这件事老爷吩咐了,谁再乱嚼舌头根子便是把舌头拔了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可别再问了。”    从一大早开始翠珠就是过得精彩纷呈,她现在可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幼薇略一思忖,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那行吧,你再去给我端盘藕丝糖和豆酥糖过来。”    刚刚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的翠珠听到这话顿时傻了眼,“姑娘,您没事吧?”她现在信了外面的说辞,三姑娘是真的中邪了,平日里多吃两口点心都要了她命的人如今竟是要自己去拿点心,而且还是两盘!    “我没事,就是饿了。”幼薇是真的饿了,当饿死鬼的感觉真不好,尤其是又没怎么有人给自己烧纸钱,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所以现在有机会了,她定是要多吃东西才是,宁波府这边好吃的都要吃一遍,不,吃个十遍八遍的再说。    翠珠还想要再确定下,她担心小姐这刚吃完就又是后悔,只是还没开口就是被幼薇抓住了袖子,“快去嘛,我真的饿了,要是再饿晕过去,爹爹还不得气疯了?宁波府到时候都会说市舶司李大人家虐待小姐,竟是活生生的把人给饿晕了去,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这李府的名声显然要比小姐吃饱了嚷嚷着后悔下顿不吃东西重要些,翠珠连忙吩咐小丫环去厨房里找点心。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幼薇已经比平日里多吃了三盘点心,这还不算她晚膳的时候又多吃了一碗粳米粥。    三姑娘院子里的事情很快就是传到了曹氏那里,陈妈妈正伺候曹氏梳洗,听小丫环禀告了消息后挥手示意她下去,“夫人,这三姑娘情况是有些不太对。”    “哼,那丫头片子跟她娘一个德性,就知道装模作样惹老爷关心。”李朔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踏足她的院子了,今天还当着外人的面说那些话,往后她这当家主母的脸往哪里放?    陈妈妈听到这话忙放下了手里的梳子帮着曹氏按捏肩膀,她素来用这一手来缓和曹氏的脾气,也一直都很好用,“夫人,跟您那么多年,我也说句托大的话,您别嫌难听。云姨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您还惦记着她干嘛?从过去到现在,您都是府里的当家太太,她生的女儿还得喊您一声母亲呢。”    曹氏想要反驳,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我就是恼她,要不是那狐媚子,当年我的枫哥儿会……”想起早逝的幼子,曹氏就忍不住难受。    陈妈妈听到这话也是叹了口气,“小少爷那是福薄,可夫人您现在越是作践三姑娘老爷便越是宠爱她,您也知道老爷的脾气,再说了,三姑娘今年也十三了,到了明年也是该谈嫁娶了,到时候您随便找个人家把她许出去便是,总不能老爷还插手她的婚事吧?到时候面子上过得去,至于这男方到底是阿猫阿狗的,那就是她的造化了。她又没有亲兄弟依仗,到时候还不是得指望夫人您?您要是心情好便帮衬一把,心情不好就看不见听不到就是了,何必现在跟她一般见识,自降了身份?”    曹氏听到这话一时间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她才是道:“你说的是这个道理,既然这样,从明个儿起早中晚给三姑娘院子里送两碟点心一碟果脯,别带重样的。她不是忽然间转了性喜欢吃东西吗?那就吃死她个臭丫头。”    陈妈妈听到这赌气的话不由想起当初还在曹家时的情形,当年还爽直利落的小姐如今变成了这心胸狭隘的主母,便是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如今也是染了点点白霜,她犹豫了一下,又是拿起了梳子,顺带着把那白头发拔了去。    曹氏吃痛,忍不住道:“你手轻点,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轻没重的。”    落了埋怨的陈妈妈付之一笑,“是,奴婢注意着点。”    曹氏看着镜子里的人,原本自己也有一双明媚的眼睛,不知道何时起这眼眸就是浑浊了起来,她低声叹气,“这一晃你我都老了。”    对于曹氏时不时的悲伤韶华不再,陈妈妈已经习惯了,“夫人想多了,您还是跟当年一样,只不过是老爷变了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难以捉摸,可男人的心呢?那可是刺骨针,一变就是伤透了女人心。”她神色中有数不尽的哀怨,她刚嫁给李朔的时候那也是夫妻恩爱了一阵子,可美好光阴总是短暂的,“他今天又是歇在了香玉那里?”    “回夫人的话,老爷傍晚的时候出了门,好像到现在还没回来。”    曹氏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变,脸上的那抹哀怨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郑重,“他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了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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