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外面传来响动,应该是皇上早朝回来了。李明月略带忐忑,有点在现代大学毕业刚出来找工作面试的赶脚,也有点好奇跟期待,尽管昨晚也脑补了不少以后的工作情况跟上司的性情,总还得眼见为实不是?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踱步而进,头发墨黑,背脊挺直,面容乍看有点孤傲,初以为这是哪个官员走错地方,正想出言提醒一句。倒是他先开了口,“明月,等久了吧,怎么样,伤都好了?” 李明月一脸疑惑,“您是?” “嚯,还真都给忘了,罢了,这次你受委屈了,皇上说了,你一向当值认真仔细,从未出过纰漏,让我尽快安排你回来,”看她还是迷蒙的样子,一拍脑袋,“瞧我,刚还说你不记事忘记跟你说了,我是邓公公,这几天我先安排人教教你,你呢,好好学,我会尽快安排你回来当值的,皇上也用习惯了你。” 听他说了这么多,李明月还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因为她根本没办法把眼前这意气风发,看上去颇有些俊秀潇洒的样子的人跟“公公”两字联系在一起。这完全不符合科学啊,整个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公公”的想象。说话没有尖声细嗓,行动举止毫不扭捏,没有兰花指,没有娘娘腔,这完全是一个风流大叔好么?魏紫小妹妹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 “咳咳!!”邓公公见明月貌似出神的样子,右手握拳抵在嘴角故意咳了一声,总算把她思绪拉回来了,又详细跟她讲解御书房的各种注意事项,以及皇上老板批奏折时的禁忌,她总结了一下,就是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不该看到的事情不要瞄,只做事少说话,凡是不要好奇,好奇害死猫。好歹也在现在职场混过几年的,世界五百强企业不是白待的,这些道理她一点就通,这点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 第二天跟一位姑姑学了一整天磨墨的技巧,第三天又跟一位嬷嬷学了宫里的礼仪,她这人悟性不错,再加上毕竟看过无数古装剧,很多东西只要稍微一点拨,就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很快那位英俊的邓大叔就安排她当值了。 第一天上班的心情稍有点紧张,再加上要见到传说中的大BOSS,老话说伴君如伴虎,老板性情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上班的心情,未来八年的时间是熬着还是享受着都取决与此。 照样卯时一刻到达御书房,这次她是直接就进去了,皇上要早朝过后才来,她需要事先整理好桌案,将新呈上来的奏折分类待皇上下朝批阅。 实话,现代时上学还要勤工俭学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去旅游,到工作后又忙于上班加班经常通宵达旦做方案,也没有那个经历出去走走,故宫闻名中外,但她愣是没有机会去看一眼,所以对于御书房她是万分好奇,皇上的书房是什么样子? 迈步进去,正对门就是大大的桌案,想必就是皇上办公的书桌了,书桌后面的墙上一副大字高高挂着,上书一个“思”字,许是皇上的墨宝,提醒自己多思多虑,右边靠前的地方立着一排陈书格,摆放着不少数据与卷宗。 陈书格前五步距离就是一张床榻,榻上铺着黄炕毡垫,左右两边各放了两个同色靠背,中间是一个炕几,上面摆放着几个像是珐琅雕琢而成的珍玩文具,榻旁一盏五连珠大红宫灯。 左边靠墙则是一排多宝格架子,上面摆着玉碗,瓷瓶,以及几个精细小巧的或黑漆描金,或漆地嵌螺钿镶嵌的小匣子,架子前是一张月牙桌并几张宽椅,边上一个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 李明月嘟嘟嘴,也没多豪华啊,不过看来这个老板不是个骄奢淫逸之人,这是好事,从这里的布置尚不足以看出他多勤政爱民,仁厚礼贤,锐意图治,至少不会是个一言不合就拉人出去砍头的暴躁帝,端看他给自己定下的年号也看得出,“弘光”,弘扬,发扬光大之义。 开始干活,其实书桌也没多乱,就是东西多了点,奏折堆去了一大半,还有文房,笔架,所以看上去空间狭小的感觉。邓大叔之前说了,每封奏折上都已经做了标记,根据事情轻重缓急分别在表面点了红色,黑色的墨点,红色是加急今日要处理的,黑色是一般可缓几日的,未做标记的则是短时间内不要紧还可放一放的,她只需根据这些标记把相同颜色的分出来做一处,方便皇上快速取用。 处理完毕,估摸着老板快回来了,得在他批阅之前把墨磨好。磨墨看似简单,也是个技术活啊,亏得她大学时学过毛笔字,还略懂一二,不然就凭一天的时候就能速成绝无可能。 磨墨时用力不宜过轻过重,太急太缓,墨汁则会粗而不匀,要力匀急缓适中,用力过轻,速度太缓,则墨浮,用力过重,速度太急,则墨粗且无光,正确的方法应该是重按轻推,轻重有度,切勿太急,如此才能浓度适中。 刚磨好,皇上就回了,邓大叔随侍一旁,瞬即便有宫女捧了茶盘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在桌案上,马上低头默默退出去。李明月也直起身子无声地站在桌旁,听候吩咐,由于她是侍墨女官,需从皇上拿笔一直等到放笔,不能中途离开,要随时听候吩咐,所以她不能像其他宫女那样退出去歇着。 此时看上去气氛不是那么的轻松,皇上气呼呼地坐下沉默半晌,也不喝茶,直盯着眼前的笔架,复又抬头问身边的邓公公,“邓直,你给朕说说,这个万将军!” 邓大叔刚想开口,看一眼李明月又看看上首,弘光帝摆摆手,“但说无妨。” 李明月据他这段时日的观察还是可信的,况且之前也在她面前说过朝堂之事,她也懂事出了御书房只装不知,并让人找她试探过,确实嘴紧,比另外一个叫紫曦的还要可靠,虽说失忆过,但一个人的秉性轻易不会变,因此也不必如此防的严。 听他如此说,邓大叔就没有顾虑的说道:“这个万横万将军出自老齐国公齐行昆的手下,也是之前齐行昆最看重的人,比自己的儿子齐节文还要重视。万将军的母亲便是齐行昆的表妹,据说俩人少时还谈婚论嫁过,至于是什么原因最终没成,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后来齐行昆娶了翰林院掌院学士郝重献的幼女,万将军的母亲几乎也是同时嫁给了奉天府府尹万从为妻。那后面许多年万家跟齐家从无往来,直到二十年前,万从病故,当时齐行昆还在西北戍边,万横就是那时去投入他的麾下,后来被提拔重用到如今坐上西北大将军的位置。五年前老齐国公退位,他的嫡长子齐节文继任并替代他在西北戍边,之后这万横便有些乖戾,据说每次都是对齐节文横眉冷对,俩人没有势同水火,关系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不过这不尊皇上旨意倒还是第一次。” “哼,朕看他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服上官,不尊圣意,他的家人呢?” “两年前万横就让人把他的老母亲和几个儿女护送去西北了,京中只留了正妻宁氏以及几个不得宠的小妾。。。。” 啪!!弘光帝一张拍在御桌上,“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当时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人走了?戍边重将家眷离京不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查与重重批示吗,难道都没人引起重视?” 邓大叔尴尬了,欲言又止地看着皇上,有第三人在又不能说。六个月前,皇上带人去草场跑马意外坠马之后,伤及头部,后来便忘了许多事,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在旁小声提点才不至于出差错,这事也就是他知道,皇上叮嘱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连太医跟太后都瞒过去了。不过他倒不是怀疑什么,皇上肯定还是本人,他手腕上的黑痣他可是认得的,况且处理政务也没出纰漏,倒是比以往更凌厉果决。 瞄一眼一旁像木头人一般站着的明月,暗想,这俩人倒是像,受了伤都失忆,这是现在流行的受伤方式么? 皇上还在气头上,只怪这个万将军胆大包天,如果不是确信他不会通敌叛国,早就让人去捉他回京了,只是目前西北情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现在不能贸然撤换将领,再说朝中武将老的老,小的小,一时也没有合适的替换人选,确实也是个头疼的问题。 弘光帝又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手下,还是手握重兵的,如此不听话如果继续用下去恐怕会很危险,不能立马撤换也得想办法打压。 没人说话了,此时的李明月倒有闲情打量眼前的终极BOSS了。刚才进来时看他身躯凛凛,眉目舒朗,眼眸深邃,眉毛浓密,听他说话声音清朗又富含上位者的气势。看来以后当差不必煎熬,秀色可餐同样适用与此,养眼不是吗?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身为皇上,对朝廷重臣怎么会如此不了解,纳闷。 “邓直,你去把万家,齐家以及宁家的相关卷宗都找来给朕,再派人去西北查查万横在那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记住,要私下里调查,不能被他发觉。”弘光帝想了片刻,一边用手指敲打桌面,一边吩咐邓公公。 “好的,老奴这就去,这次就派鲍二过去怎么样?” “行,培养他这么久,也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了。” 邓大叔应一身是便出去安排相关事宜。 弘光帝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多奏折没批,吁一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起来,李明月走上来接着磨墨,一时御书房里除了翻页与搁笔的声音,再没其他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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