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人……” 云陌劫低唤了一声,冷着眼眸环了一圈,才抱着手臂一脸面无表情地向前踏去。 围在周围的衙役被他气势所迫,冲着他踏来步子一路倒退。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虚张声势地舞着手中鄣刀,“大胆狂徒,竟敢在老爷府上撒野,不想活了?” 关海天额头聚汗,藏在袖中的双手抖个不停,强装镇定地拉来一人抵在身前,“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朝廷命官。”视线落在风六抱在胸前的账本上,脸上顿时一喜,难掩兴奋地大喊:“快把东西交出来,本官可饶你们不死。” 风六挨在云陌劫身后,将账本捏在手中冲他扬了扬,得意奚落:“东西就在这儿,有本事你这草菅人命的畜生来拿啊!”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关海天气得老脸跟猪肝色一般,抬腿踹了面前衙役一脚,“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擒住他们把东西抢回来。” 周围衙役面面相窥,其中一人握紧手中鄣刀,壮着胆子大呼一声朝前冲去,还未近身便被陆见离轻易捉住,提身扔到了人群之外。 其余冲上来的衙役被他气势所震,遽然停步畏缩地向后退去。 关海天气急败坏地拉来离他最近衙役朝前一推,“上啊!愣着做什么,全都不想活了?” “关大人……”云陌劫冷着声音又唤了一声,反手一挥,将冲过来的衙役震落到关海天身上,“你可知罪?” 关海天被压趴在地,挣扎了半天才撑着旁边扶来之手狼狈站起,“本官何罪之有?笑话,在这寿州,本官就是王法,谁敢问本官的罪?” 他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衣服,一脸阴阳怪气,“原来你们就是幕后主使,施计夺本官账本,到底有何目的。不过,只要抓了你们,也不怕问不出来。” 云陌劫低叹一声,声音越加清冷,“死不悔改。”从怀里摸出一物揣在掌心把玩。 陆见离见他手中饰物仿若得到暗示一般,睥睨了关海天一眼,跨步凑近他,“你可知你三番五次顶撞的人是谁?如此不知死活,你倒是第一人。” 关海天一抖,目光僵硬地停在云陌劫脸上,提着声音问:“你,你们到底是谁?”心头一狠,用力抓紧撑在掌心下的手臂,铁了心道:“不管你们是谁,来了这寿州,都别想活着出去。” “放肆!”陆见离肃起老脸,勃然一吼,怒不可歇地上前将他提了起来,“你这狗官,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眼前的这位,是圣上亲封的骁骑上将云大将军,你竟敢在他面前屡出狂言,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气得一把将他甩倒在地。 围在四周的衙役登时双腿虚软,“咚咚咚”的接连跪倒在地,全都害怕地打着哆嗦,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求饶。 云陌劫绕过跪了一地的人朝上位走去,甩袖而坐,声音凉漠,“看来还需本将验明正身,关大人才会跪我?”他双手撑在太师椅扶手上,手掌向上一翻,掌心间赫然多出一片金灿灿的鱼袋。 关海天缩眼盯住他手上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弯身跪伏,额头紧贴在地,颤着声音高喊:“下官,下官参见云将军。” 云陌劫收起掌心轻握拳头,“关大人何罪之有?在这寿州,关大人可是王法。” 关海天一震,拾袖连连擦拭额上滚落汗水,“下官,下官不知是云将军亲临,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云将军绕命。” 云陌劫再展拳头,手中东西便不见了,“哦?如果关大人一开始便知是本将又会如何?” “下官,下官……”关海天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张低下,想到有关他的传言,心头一阵慌怕。 这平乐若问谁最狂霸骁勇,其人选非云陌劫不可。骁骑上将云陌劫,圣上亲封骠骑大将军,领军平关峡之乱,统帅大军立东征之功,仅用了六个月便踏平上燕,回朝后收编六十万燕降军,此间心计谋虑可见一斑,就不知抬出那人可有用? 云陌劫扬起手中折扇向风六招了招,“欺君罔上,结党营私,巧立名目,贪张枉法,罔顾他人性命。条条都是重罪啊,关大人。” 他每说一个字关海天便瑟缩一下,跪了一地的衙役也抖得更加厉害。 风六并未应他,指着跪在底下的一群人,“你还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上报刑部,依法严惩,为这寿州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关海天伏着向前爬了几步,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军可听下官一言!” 云陌劫端起案上茶碗,抿了一口,“哦?难道关大人有话要让本将转给太傅大人?” “将军!”关海天震惊地瞪大眼珠子,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喘不过来。 云陌劫突然一甩手腕,茶碗重重砸到地上,腾起碎片刮过关海天左半边脸,痛得他“哎哟”一声,却不敢伸手去捂,旁人恨不得将身体缩成一团。 风六挨在云陌劫身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溅了几滴热茶,正想埋怨几句不经意瞧见他手背被烫得红了一片,看着他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厅堂内烛火忽明忽暗,异常安静。 关海天脸上伤口血流不止,顺着颈子染得满身血红,痛得他歪起嘴角吸了两口气,恐惧地张着嘴,惨叫道:“云将军,下官,下官只是为太傅办事,要斩要罚,您,您找太傅大人去。” 云陌劫见他搬出靠山反而一笑,扬手一挥,“都给本将军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人立刻起身,忍住双腿麻痛抢着跑出厅堂。 等跪伏在地的只剩关海天一人,云陌劫才起身,“关大人以为,你们那点事儿真的做得天衣无缝,无人可知?” 关海天心头狠狠一紧,强撑着小声道:“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寿州刺史,不知云将军所说何事。下官只是受之有命,才……” “好一个受之有命,受何人之命?太傅大人?”云陌劫蹲在他面前,沉声问道:“所以关大人这是拿太傅大人来压本将?” 关海天慌乱地四处乱瞄,将头埋得更低,“下官不敢,只是太傅大人那……” “关大人……”云陌劫靠近他耳边轻声打断:“你从中贪的那些银子,若是让太傅大人知道了,你猜他会如何帮你?奏时恐怕你这靠山反倒会变成烫手催命符。” 关海天全身僵硬地伏在地上,背上衣服被冷汗湿透,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云陌劫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你还有何话可说,等着去刑部领罪。堂堂下州刺史,百姓父母官,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贪张枉法,谋人性命,简直混账。” 关海天眼珠急转,压下心中恐慌,颤声辩驳:“将军无凭无据怎可诬赖下官,下官一心为太傅办事,谋来银两均已上交,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下官,下官要见太傅大人。” 云陌劫喉咙里压出一笑,“原来关大人是为太傅办事?那关大人又将圣上至于何地?” 关海天还想辩驳,云陌劫不给他机会厉声又道:“看来,关大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话落用只有两人才看的懂的眼神吩咐陆见离把人带上来。 风六好奇至极,扬着脖子往门外张望,不过须臾陆见离便押着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在三人的视野里。 只见来人劈头散发,面如死灰,双目呆滞无光,俨然遭受了重大打击。 关海天听到脚步声偷偷朝声源望去,看到来人后,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全身伏在了地上,惊道:“冯大人,连冯大人你也……“ 云陌劫挥了一下衣袖,森冷一笑,“你们二人一个身为下州刺史,一个身为地方监察使,官官相护,狼狈为奸,你们以为有太傅大人做靠山就没人动得了你们?” 说着从风六怀里摸来账本砸到他们身上,“你们二人见钱眼开,吃了雄心包子胆,私吞了多少贪来的银两。这两本账册,数目不一,稍加核对便漏洞百出,至于上交给太傅大人的第三本账本,可想而知。本将若把这账本交由太傅,不需刑部,自有人抢着办了你们。” 关海天伏在地上偷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冯志祥心知大势已去,恐惧地将头贴在地上连连叩首,口中疯狂求饶:“云将军,饶命。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太傅大人威逼才做了这枉法的勾当,云将军……” 云陌劫冷眼望着伏在脚下的关海天不为所动,“关大人这话要是让太傅大人听到,你猜他会作何打算?”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本是一步好棋,要怪就怪你自己把它给走烂了。谋人性命,罪不可赦。等着去刑部那领罪。” 关海天听他话露惋惜,似有转机,“砰”的一声抱住云陌劫腿脚,泪如雨下,“将军饶命,下官虽巧立名目,弄虚作假,更有欺上瞒下之罪,却从未害人性命,罪不至死啊,将军!” 云陌劫脸色一黑,踢开他抱住双手骂道:“你混账,到了此刻还死不悔改。” 关海天伏地向前爬了几步,再次抱住他的腿,哭道:“将军,将军冤枉,冤枉啊!渭水吴氏的相公确是被下官抓来,但下官并没弄死他,他现今还关在衙门大牢里。”害怕他不信,连滚带爬的紧扯他的衣摆连声保证,“下官句句实言,将军要是不信,下官这就带将军去牢里。” 云陌劫双眼微变,这次并未再踢开他抱来双手,沉默地凝着窗外,面容冷峻。 云陌劫半天未动,风六害怕他改变主意,皱着柳眉道:“你这狗官刚才还想害我们,现在又赖账不认。就算你没有谋人性命,却不知有多少人因你枉死,你根本罪不可赦。” 关海天听得冷汗连连,分出一手抓住风六的衣服下摆,连连叩首求饶。 良久,云陌劫侧目与陆见离交换了个眼神。 陆见离会意,硬拉着风六还不忘翻身上梁抓起看热闹的顾烟染一同退出厅门,任她俩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风六被拖得一路倒退,挣了两下朝云陌劫望去,厅内烛光忽暗,竟看不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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