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迢递所想,别墅周围安装了摄像头。别墅里面的情况他们不得而知,也不知有多少人守着。兰迢递为了了解周围情况,只好开着车以别墅为中心,向四周的房子扩大发散转几圈,终于将整栋别墅的外围全部拍了下来。 三人坐在远离别墅的某个地方翻看拍照下来别墅照片,研究讨论不使用暴力也能进入别墅的方法。 半个小时后。 “就这么决定了,一会儿你们下车,找隐蔽的地方躲着。我开车撞坏别墅侧面的水管,有人出来后,你们就趁此机会溜进去。注意摄像头死角的路线。”兰迢递说,又看路清野,“一切以安全为主,一旦冒险指数超过百分之五十,马上撤离。明白吗?” 路清野看着她,犹豫的神色中,缓慢点了下头。 兰迢递把东西收好,“你们下车。” 兰玲拉住她:“还是我来开车,你跟清野进去。” “你行吗?” 兰玲笑,“当然没事。里面不知道有多凶险,清野跟我不管在心理素质还是智商上都不及你,还是你跟着比较稳妥。” 在外面也未必安全,别墅的人出来发现情况之后,或许会因为囚禁清儿的事不敢报警,但极大可能会对兰玲动手。所以所有不在兰迢递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事情,她都不放心。 她给戚少倾打电话,打完跟兰玲说:“戚少他们的人已经到半路了,你先等会儿,等他们到了再行动。” 兰玲点头。兰迢递跟路清野下车,两人顺着周边别墅绕到晓光地产老板家的大别墅。 周围安安静静,所有的大房子林立其中,像一座座漂亮的空城堡。 路清野跟在兰迢递后面,他的手无意碰到她,颤抖如筛糠。兰迢递回头看他,“很紧张?” 路清野看她,青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我、我担心清儿。” 兰迢递默声,眼里也没有情绪,路清野忽然喉间一紧,微涩:“清儿是我的第二个家人,我像个游魂野鬼一样游荡人间的时候,是她拉了我一把。” 他叫出她的名字:“迢递,她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兰迢递嘴角上扬,“我们会救出她的。” 等了十分钟左右。 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然后是哗哗的水流声,像发了大洪水似的。 兰迢递知道,兰铃他们行动了。 兰迢递盯着别墅大门看。 没一会儿,大门开了,从里面跑出几个男人。 门口的摄像头正对着大门位置,如果要进去,必定会暴露。可兰迢递也没办法了,她拉起路清野矮着身子躲在草铺边悄悄往门口移动。别墅的大门口放着两盆超大的景观树,正好可以挡人。兰迢递跟路清野就躲在后面。 正要往里走,里面又冲出了一个人。兰迢递拉着路清野赶紧躲回去。 “出什么事儿了啊?那么大声音。” 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胖大婶往出事方向走,她嗓门洪亮,脚步沉而重,想必是别墅里的保姆。兰迢递咽下口水,深呼吸,试图压住那砰砰直跳的心。 路清野也被吓着了。他胸口急剧起伏,因为紧张额头上冒了不少汗。 兰迢递扭头看他,两人相视而笑。她轻拨开繁茂的景观树,透过零星的叶子往别墅里瞧。 视线里没人,兰迢递让路清野等着,自己猫身向前,看到客厅里没人才招手让路清野跟进来。 而身后,保姆的声音也跟了过来。她抱怨:“这个时候出这种事,等会老板回来看不到‘美人鱼’表演,又该生气了。” 兰迢递拉着路清野往客厅旁边侧廊角落里躲。两人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来到门边,那保姆又道:“水缸里没水可怎么办啊?”她想了想,回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一阵叹息后又往外走。 准备经过两人躲着的地方,兰迢递拉着路清野溜进身后的房里。 她已经很小声的拧开房门,可还是被保姆听到了。细小的开门声在空气里咔嚓一响。保姆跟了过来。 路清野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他紧紧抓着兰迢递的腰,尽量往房里的沙发后面躲。 他们屏住呼吸。 保姆推门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她喊:“瞎子?” 兰迢递心一紧,房里有别人?! 身后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人摸索着下床。兰迢递跟路清野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从他们躲着的沙发之上站了起来。 他无神的眼睛看向门外,粗声:“什么事?” “没事,我刚才听到声音过来问问。” 瞎子的脸是绷着的,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身强壮的肌肉让人不寒而栗。 兰迢递跟路清野很小心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瞎子倏的转过身,直向面对他们。他无神的眼睛看着他们,那么准,又很锋利,没有一丝偏差。若不是知道他是瞎子,兰迢递真会以为他看到了他们。 瞎子阴阴的盯着兰迢递跟路清野的方向不吭声,保姆自讨没趣,翻了个大白眼,走了。 门关上了! 路清野触上兰迢递的手,兰迢递在他手上写了个等字。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瞎子。 瞎子转身走向台桌,他摸起桌上的水杯,然乎继续往前,拿起另一侧的水壶倒水。 水声由浅及深的声音变化细微又明显,在这寂静幽暗的空间里,这样的声音实在瘆人。兰迢递想到刚才的开门声——水杯准备满至杯口时,他停住手,把水壶放回原处。 他知道房里有人! 这个发现让兰迢递有一瞬间的惊慌。他知道房里有人却不动声色,到底想干什么? 水杯上冒着淡淡的烟气,兰迢递猜是半开水。 他拿着水杯,站在半阴半明的窗台边,粗旷而又棱角分明的脸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握着杯子站了一会儿,才开始小口喝水。 房间里安静极了,他喝水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他喝完水时,窗外响起机器嘟嘟嘟的钻地声。——兰铃他们已经开始修理破碎的水管了,他们要加紧行动才行。 兰迢递轻脚来到门后,正想开门,他走了过来。 兰迢递赶紧往旁边一躲,瞎子拧开房门,摸着墙壁走出去。 兰迢递松口气,招手让路清野跟上来。 客厅外面,保姆叫人送来桶装水,她撕开封口,把水倒进盆里。 看到瞎子出门,她叫:“瞎子,你等会儿帮我把水抬下去。‘美人鱼’的水缸没水了。” 美人鱼。 路清野想到欧尚说他把清儿关在水池里的事,对着兰迢递指了指前方像山一样高大的瞎子。 兰迢递会意,保姆把水倒满了,把脚下一个还没开封的桶装水转到瞎子脚边。 桶装水撞上他的脚,他蹲身轻松把它拿起。 保姆提着水往客厅里面的小房间走,她回头看他:“你小心点,别摔了。房子脏了老板不高兴。” 瞎子轻而易举的把水扛在肩上,小心扶墙往里走。兰迢递跟路清野也跟上。 来到一个挂着长锁的房间,保姆把水放在地上,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拧开锁回头看瞎子一眼,忽而叹息一笑:“哎,真的是很遗憾。你不知道‘美人鱼’有多漂亮。你要是能看到你就会知道造物者有多厉害了。” 锁开了,她笑笑又蹲下身拿起水盆。 “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如果你眼睛好使的话,老板还不会让你守‘美人鱼’呢。” 保姆进去,回头看到门敞着,她说:“关门。” 瞎子脚步一顿,脚一抬,房门虚掩了起来。 “放下吧。”保姆指着他脚下的某个位置。 瞎子原地放下桶装水。保姆又说:“哎,最近‘美人鱼’越来越不在状态了,天天在水池里lashi,我一天都要换好几次水。” 她不停的抱怨,瞎子一声不吭,静静站着。 “等会儿你帮我把她抱出来,我把水池洗一下。”保姆说着,又嘟囔:“真烦,臭死了。” 她走上前,拉开一条帷幕。 路清野从门缝里看到前方的情景,他几乎都要窒息。泪水在眼里不停在打转,眼白生出无数血丝。他发觉他的手僵硬了,耳朵也听不到声音了。 眼前的水缸里,‘美人鱼’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某一处。一开始她像是看着路清野的方向,可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保姆又从兜里拿出钥匙解开她脖子上的铁铐子,铁链相撞在空气里镪锵的响。 清儿似乎回神了,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看到视线里的路清野,她似乎笑了。 路清野想推开门冲进去被兰迢递拦住,她把他扯到墙边,两人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路清野已经完全崩溃了,他双眼赤红,眼泪像珠子一样滑落,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腿,痛苦得无法发泄。 保姆放下铁链往门外看,“什么声音?” 瞎子难得的开口:“外面。” 保姆把‘美人鱼’拉到水池边,看着水池中的排泄物嫌弃:“瞎子你过来把她抱出去,我把水换了。” 瞎子开始动身。他慢慢上前,抱住‘美人鱼’白皙光滑的身体,把她从水里带出来。 保姆下巴往旁边一扬:“她身上有点臭,你把她放地上。” 瞎子听话的把她放下。 保姆把铁链收好,她来到水池底边,打开水闸。水池里的水呼噜噜就冲出来,连带池里的那些东西。 保姆正要起身,背后突然遭到重击,她身子晃动几下,就晕了过去。 瞎子回头,“进来。” 兰迢递看了路清野一眼,率先推门而入。 清儿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她歪着头,目光一直跟随着路清野。 路清野一进门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扑上去抱着她压抑着哭声一直流泪。他的心好像被人生生挖出一般疼。 他全身都在颤抖,他抱起清儿,话几乎都说不出来:“清儿.......我带你回去.......” 这一幕兰迢递看了也不由心酸。她脱下衣服,把清儿包住。她看着路清野,说:“我们先出去。” 路清野想抱起清儿,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才站起来,就被腰腹的伤口扯疼得咚的一声半跪在地上。 清儿抬眼看着他直流泪。 她的脸很白很白,像失去了血液似的。 路清野想到遇见她第二次时,那一抹白雪里的红,闷哼的一声痛苦的哭声溢了出来。 屋外机器钻地的嘟嘟声停歇一会儿,兰迢递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她起身,帮路清野将清儿抱起,“该走了,有人回来了。” “舂名塔。”瞎子突然说道。 兰迢递看着他不出声。 空气里涌动着彻骨的压抑沉闷,兰迢递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我....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瞎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喉间动了一下,冷硬的面部开始有了一些动容。“这些不重要了,传送的火炬不能熄灭,不能停止,不能放弃。你们走吧。” 他,也是他们的人吗? 兰迢递想到父亲入殓时那残缺得她认不出的面孔,不知为何,眼泪又出来了。 “你先跟我们走。” 瞎子摇头,“我不能走,你们走。” 兰英文死前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想到这里,兰迢递就迈不动脚。 她爸的死是她这辈子都逃脱不了的魔障。她的泪开始大肆涌出。 瞎子缓下声,道:“走吧,只要有人走出一条胜利的路,我们都能得到安慰。盘踞于土地里的根系太深了,总要用灵魂跟血液去祭奠。”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兰迢递跟路清野抱着清儿出了房间,她们躲在一旁的角落里。 瞎子所在的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门缝底下开始冒烟。 兰迢递想象着里面发生的事情,怔怔的看着那团烟越来越浓。她不敢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他吞噬。 客厅里的人闻到烧焦味,循着味道找过来。看到浓烟滚滚的房间开始忙着扑火。兰迢递跟路清野就趁着这个时候跑出了别墅。 他们上了车,流着泪,头也不回的驶出了别墅。 身后的浓烟把纯白的天际遮住了一半。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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