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梨园

慕宁安看她表情就猜到了七八分，也不再逗弄她，躲过她的手坐起来直接问道：“是不是春梨园的那位今天有戏啊？所以你要拉着我去看？”　　“明知故问，你快点换好衣服出来，我在楼下等你。”李香凝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不再是平常那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反而有了几分娇羞可爱的神态，使她显得更加魅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慕宁安不由得感慨，爱情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测。平时看李香凝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大都是一种多年以来与人交往的世故老成，绝对不是眼前如此惹人怜爱充满女性美的样子。　　说起李香凝爱慕的那个人，她还算是半个媒人呢。　　这话说起来就得追溯道一个月前慕宁安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偶然间听醉仙楼里的客人说起洛州新开了一家戏园子，园里的角儿是个唱得极好的，以至于开园搭台没几天就满座了，一票难求。她这么一听，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为这索然无味的日子增添些乐趣的好去处，慕宁安虽然不懂戏，但对传统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她就挑了不忙的一天拉着对戏曲根本没兴趣的李香凝去看了。　　她和李香凝进了戏园，报了姓名后由着门口的小童带着走上了二楼，引她们坐在提前两天就定好的位子上。　　慕宁安订位的时候只和人家说要好点的位置，倒是花了些钱，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个小财主不缺钱，而且想着多花点位子肯定不会差。现在上来才知道这岂止是好点，敢情是不能再好了。这位置正对着戏台，观看效果好得没话说。　　她心里暗叹，果然任何时代钱都是万能的。她俩人刚一落座，就有人端茶送水，她俩边看着园子里的人慢慢变多，边喝着小茶吃着瓜果，李香凝百无聊赖地玩着手帕用眼神埋怨着慕宁安这个安排，慕宁安装作看不到，慢慢品尝着眼前的茶水。　　园子里人声鼎沸，只听锵锵一开锣，穿着一身绛红色斜领长衫的小生踱着步子走上了台，一开嗓便赢得了满堂喝彩，慕宁安和李香凝就在这时一同看向了台上的那个人。而李香凝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对台上那个看似风流倜傥的小生扮相的人一见钟情了。　　慕宁安想到这里把领子上最后一颗盘扣系好，然后走到立身镜前整理衣服，她选了一身水青色衫裙，慕宁安和身主的喜好类似却也不同，喜欢素色也不排斥艳色。今天这么穿一来是因为这类衣服穿着舒适她平常就穿惯了，再一个就是不出挑，毕竟她和李香凝是好朋友，她可不想抢人风头夺人所爱，何况她现在满心盘算的是如何躲避身主的婚事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想起李香凝初次看到那人的表情，以及后来每每拉着她在戏落幕时去后台献花时的娇羞，慕宁安就觉得李香凝算是栽了，虽然她自己也是个美人，可这次是彻底的栽在男色上了。　　李香凝可不这么认为，她说是命运让她对他一见钟情，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完全被吸引了，因为他唱戏时的模样令人深深着迷。不过慕宁安也不否认，虽然她不怎么懂，但看起来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戏园里总是叫座也是事实的印证。自此以后，李香凝就开始沉迷研究戏曲，然后隔三差五的就拉她去坐场了。　　慕宁安拿起梳妆台上绣着荷花的手包，这是她之前和李香凝去逛路边的老字号首饰店买的。一针一线绣在雪白锦缎上的叶子和花瓣，配色拿捏得恰当，十分淡雅脱俗，慕宁安当时一眼就看中了。李香凝为此还说她，说现在别的女孩子都喜爱西洋传过来的东西，崇尚的都是洋装电影，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爱穿老式衣裙，饰物也是挑有年代的，比起西餐更喜欢家常菜，在穿衣打扮方面是个不跟着时代走的旧式女性。慕宁安每次听她这么念叨也不解释，因为她理解李香凝为什么会这样说，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所以总是一笑了之，推说这样很舒服，次数多了李香凝也就不再说了。　　慕宁安出了房门向楼下走去，到了大厅她大致扫视了一遍，只见稀稀疏疏的有几桌客人，却没看到李香凝，心里正纳闷刚刚那么火急火燎的人，怎么一会就不见人影了。再往门口一望，才看到李香凝正在那儿不停地走来走去。　　慕宁安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她朝着李香凝走去，李香凝这会儿正转头打算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不紧不慢的慕宁安，急切的表情显露无疑，“你可算是出来了，赶紧走吧，要不戏就开场了。”　　“好好好，看把你急得，现在立刻就去，耽误不了的。”慕宁安说着话的时候顺便朝路边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两人坐上车就直奔着春梨园去了。　　春日的热度随着渐渐降落的太阳而有所缓解，慕宁安两人到春梨园的时候发现大堂两侧有士兵警戒，来看戏的人都很自觉地绕开了正中间的位子，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慕宁安看这排场心中隐隐有预感，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小九，你们这春梨园可真是厉害啊，现在都有人给你们站岗了。”　　“慕姐姐，您快别打趣儿人了，咱们这小戏园哪有这么大能耐请人家给咱们站岗啊，这都是督军的人，许副官早就来吩咐过，今晚上督军要来咱们这儿听戏呢。”小九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因为营养跟不上有些瘦弱，一眼看上去像个十一二岁的，样貌很平凡，但却是个极为机灵的孩子。慕宁安第一次来春梨园的时候就是他招呼的，而且他很合慕宁安眼缘，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慕宁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跟着小九上了楼，“慕姐姐，今天还是老样子？”慕宁安和李香凝进了她们常坐的包间，慕宁安听到小九问话，回过神来应道，“除了瓜果不变，再来几样点心，茶的话今天就上一壶庐山云雾吧。”　　“好咧，姐姐们稍等。”小九话音刚落，一道低柔却有力的声音传来，“拿最好的上来，都记在我账上。”说完便挥手让小九下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