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上马车,夏花就一脸茫然。 “姑娘,您此番到底意欲何为,奴婢怎么完全摸不着头脑。”春意唤夏花离开时她正对镜梳妆,一张脸描画的妖艳至极,斜着看人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妩媚,惹得一向恭谨的春意频频蹙眉。 徐长乐轻轻撩起帘子,目光快速的从外面行人身上扫过,面上作出一副忧思难耐的模样,“自我昏迷醒来便觉心中难安,总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双亲安康,我实在放心不下。”心里却琢磨着此行带上夏花到底是否正确。 此女虽没有恶毒心肠,却一心想着当人上人,与府中少爷纠缠不清且性子最是懒散,若非徐府骤变,她日后大概真能做成姨娘,安享荣华富贵,若是一路平安到无碍,否则路上但凡出现意外,她可能都是那个被突破的防线。 因徐长乐催的急,车夫特地绕了荒僻的地段,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城门口,只要出了城门,京城便是戒严搜捕,她也有把握离开。 临下车之际,春意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惊疑的叫道,“奇怪,平日从未见过城楼下站这么多士兵,今日是怎么了?” 徐长乐现在宛如惊弓之鸟,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让她引起警觉。 “姑娘,出城的人太多,咱们若是排队还不知到何时,不如奴婢亮出徐府的身份请他们行个方便。”冬白在旁建议道。 “先等等。”徐长乐静默的看着手持长戟,甲胄披挂整齐的列队士兵,徐府被抄家绝不可能是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徐家谋反的证据估计早就摆在圣桌上了,既如此,京城戒严防的也是徐家的人,甚至就连徐良才之死都可能存在猫腻。 夏花抬头间察觉到徐长乐眼神一闪而过的冷冽,心中猛地一颤身子也跟着朝后撤去,迎上春意疑惑的目光,她尴尬的笑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觉着心口有些慌乱。” “许是因为马车中空气阻塞的缘故,咱们且下去走走。”徐长乐心中的念头转了几瞬,率先戴上兜帽从车内下来。 静侍一旁的车夫见帘子被撩开,立刻搬了圆凳让徐长乐踩踏。 “春意、冬白你们将归置的东西一并带下来。” “哎?姑娘……”冬白顿感诧异,想开口迎上徐长乐不容置疑的目光,她只能压下所有的疑惑乖乖照做。 夏花两手空空的跟在后面,冬白唤她一同收拾衣物时她拒绝了,便是姑娘真要在寺中留宿,她也会寻借口留在府中,索性不再麻烦,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因着热症让人神思不属,姑娘自醒来就变得奇奇怪怪,说话做事全无平时的娇弱。 “姑娘,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老爷和夫人许是快要回来,您就不要再出城了,省的待会在路上错开,反而不美,管家还吩咐老奴去锦绣苑拉布料,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晚了。”徐长乐生母病逝又不得徐良才喜欢,本人因着容貌之故性子温和的有些怯懦,下人们看菜下碟,对她也不十分恭敬。 若是平时徐长乐少不得呵斥两句,而此番他这般一开口,徐长乐却是又想到了自己出逃的好时机。 “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这……姑娘,您呢?”六叔虽说有些倚老卖老,但是真让他将府里的小姐扔在街头他也没胆子。 “我久未外出,见街头热闹到是想玩乐一番,待你将布料送回府中,再来接我们也不迟。” “这不合适吧,您身份贵重,若是……”六叔还要再说,徐长乐挥手制止,“无妨,我身边还有春意她们,且京城治安严谨,我们不过在首饰店中闲逛,不会有事的,你且去忙。” “那您小心贵体,老奴尽快回来。” 临了他已经坐上马车,双方甚至还未商量之后汇合的地点。 驾马声渐远,冬白不满的叫起来,“姑娘,他一个下人也太放肆了,您可是徐府大小姐,他竟敢为着管家之话为难您。” 就连妥帖的春意双眼中也带了火星,“姑娘,您到底是嫡小姐,怎能让一个下人拿捏住,便是拉布料的事要紧,咱府中又不止这一辆马车,哪里用得着他上赶着做事。” 夏花抿抿嘴,眼角有些讥诮,如此看来还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大姑娘,之前许是她眼花了也不一定,只她此行怪异非常,若是老爷夫人归府知她外出定然心中不喜,她们这些下人少不得被敲打,且三少爷那里…… 想着昨日三少爷答应她的事,夏花的心像是长了翅膀,今夜若是能成,她以后便也是府中的姨娘,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与她一样心思可不少,她可不能让那些个贱人抢了先。 徐长乐一直面带微笑,打量着街头巷尾的摊贩,两个贴身丫鬟的叫屈她心中明白却无法言明,“我想在街上走走是真话,你们一直随我在府里呆着不觉得无聊,难得有机会出来还不好好把握。” “姑娘,您看我们这样哪里方便闲逛。”冬白心直口快的说道,顺手颠了颠肩膀上的包袱。 徐长乐看向夏花,还未开口她便先后知后觉的叫起来,“哎呀姑娘,奴婢这才想起来夫人临走前吩咐奴婢取香,这忙着给您寻冰块竟是将这事给忘了,夫人若是没有安神香怕是夜里难眠,这可如何是好?” 呵,书中所言果然不错,性子痴懒、心比天高,“夫人的事最是紧要,你去车行租辆马车自去忙活便是,只你独身一人需要多加小心。” “奴婢便是知晓姑娘最重孝心才敢这么贸然开口。”夏花如此说道,撩了撩垂在肩膀上的发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徐长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春意捏了捏衣角,“姑娘?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您身份尊贵,只是性子过于温和,他们才敢如此不守规矩,您都还未开口,他们都自己做了主,长此以往您主子的威严更难维系。” “无妨。” “便是这样您都要忍!” “若是大少爷还在府里就好了。”冬白闷闷不可的垂下头,姑娘向来如此,她们平日也没少劝,只是人微言轻,姑娘又信奉安分守己的原则,从来不愿与人起争执,就连两个一等丫鬟都生出异心来。 “我大哥?”徐长乐揉了揉太阳穴,险些忘了原身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大哥。 只是那个主虽生在书香世家,却偏偏喜欢经商,因着考取功名一事跟徐良才关系僵的很,与其他同父兄弟姐妹关系寥寥,徐府被抄家时他还不知在哪个商线上忙碌,刚好错过了这次劫难,后来得知亲妹堕于官妓坊他才现身,可惜舍了他那条命也没把徐长乐救回。 如今她占了徐长乐的身体,自然不会走原来的路,徐凌空的安危到是不用担心,等她安稳下来再联系对方也不迟。 “都是奴婢的错,请姑娘赎罪。”春意与冬白看徐长乐一直沉默不语,只当自己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连忙请罪。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何罪之有。” 春意动了动嘴唇,良久才慎重的问道,“姑娘,您可是觉得府中有何不妥?”从她吩咐人收拾金银细软,至刚才六叔与夏花的离开,表面上看来像是奴大欺主,如今细细想来反而像是姑娘有意为之。 “你到是聪明。”徐长乐并未否认,她看了一眼天空,远处的夕阳将落未落,余光照在房宇上,红的像血,她心头一颤,再不敢多想。 “你们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安全的落脚点?” 冬白讨巧的笑笑,“奴婢知道。”她自知脑子笨,看不出姑娘与春意之间打什么机锋,也知趣的不多问。 说罢,她在前面带路,“还真是巧了,两年前奴婢将阿婆接来京城,您怜惜奴婢剩这一个亲人,给了我许多银两制下房屋,阿婆病逝后奴婢就将房子租出去了,只是那家租客实在恼人,扰的四邻都不安生,奴婢便将人赶走了,那房子就这么空置下来,只奴婢每月休息时过来打扫一番。” 徐长乐也想不到,随意的善举如今刚巧派上用途。 南巷居住的多是平民,巷子幽深狭长,车马难行之地,傍晚行走其中心中还觉得有些不安,冬白安慰道,“姑娘放宽心,这里住的虽然都是贫苦之人,却都很好相处。” 徐长乐压了下兜帽,将自己整张脸都隐在暗影中,默默的跟在冬白身后,脑子正高速旋转着,设想可能出现的场景如何应对。 “再往前走一段路拐个弯就到了。” 徐长乐脚步微顿,轻轻拉住欲要前行的春意、冬白,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她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短短几分钟,徐长乐像是经历了一光年,本来因着穿越的事她就将自己绷成了一根弦,轻飘飘的羽毛都要将其压断。 索性那边动静散的也快,徐长乐长出一口气,头顶乍然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她条件反射的去看,却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彼此对视一瞬,那人勾了勾嘴角消失在房梁之上。 “好精致的面具……”徐长乐呢喃自语。 “姑娘,您说什么呢,怎的突然停下了?” 许是因为角度的缘故,春意她们并未看见那人,徐长乐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事,走的久了腿脚有些累,不是快要到了吗,你赶紧带路吧。” “哎。” 待她们走远,梁上之人才轻呵了一声,“裹得如此严实,不知是和哪家偷香窃玉的少爷在此幽欢。”淡淡的讽刺随着他离开飘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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