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意凉凉，南方历来四季不大分明，前些日子还热得很，下了场雨，天就凉了。薛宝钗身子丰腴，也不能说胖，只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肯定是微胖型的。好在她自个不是计较的，轻捏了块点心送入口中，盈盈一笑。为了细腰饿死实在是人间惨事。　　“走，看看哥哥去！”擦干净手，薛宝钗起身往薛蟠院子里去。莺儿和雀儿互视一眼忙跟上。自家姑娘好像有些变了，但是要说怎么变了，又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喜怒更分明，更像个孩子了。从前姑娘总是一副端庄懂事的模样，她们近身侍候的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　　　　这次薛明是动了真怒，薛蟠少不得要在床上养两个月，不得出门，就是他身边的人也被薛明清洗了一遍。薛宝钗从莺儿口中得知这事时，很是意外。虽然说这些下人有错，可是这么雷厉风行的处置，倒像是要掩盖什么。可惜她年岁不大，又在内院，父亲只怕不会叫她知道。　　　　薛蟠出不得门，最是无聊，见妹妹来看他，自然欢喜不已，尤其惦记着昨日的故事，一见面就急道：“妹妹怎么才来，快告诉我那个许嵩怎么样了？”他太高兴，起身急了一时牵动了伤，又忍不住哀嚎起来。　　“快歇着吧！”薛宝钗笑嘻嘻的看着他，将人按下去“哥哥别动了。我这就给哥哥开讲！”　　　　薛宝钗在床边的软凳上坐下，继续给薛蟠讲昨日的的故事，说是故事，却是薛宝钗特意叫莺儿的表哥从外头寻来的传奇话本，薛蟠这会儿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放到现代，就是中二少年。就是古代也是一样的，对付这样的少年，一味的强逼那是绝对不管用的。还好她的好友家中就有个中二弟弟，她也听了一耳朵的。　　　　少年人，尤其是中二年纪的少年人最喜欢什么，不外乎是侠士英雄，这样的话本可不少，薛蟠从前不爱读书，不识字，自然没看过这些书，难得有人竟然讲给他听，顿时只觉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只恨不得自己也提一把剑仗剑行侠，让人看看自己多厉害。只可惜这不过是空想罢了。　　　　薛宝钗讲两个回，正讲到那主人公行至一城，遇纨绔子弟强抢渔家姑娘这一处，却是停了下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薛蟠正听得起劲，哪里想到妹妹又不说了，他是个性急的忙道：“好妹妹，你好歹告诉哥哥，那什么徐家的公子，可叫张元秋收拾了不成？”张元秋者正是这次故事的主人公。　　　　薛宝钗挑眉：“那哥哥觉得这人该不该被收拾？”　　“那当然要，竟然看不起张元秋，那张元秋这么厉害。”薛蟠道。　　薛宝钗摇摇头“这徐家公子强抢渔家女，纵奴行凶，目无王法，自然要受到处罚，哥哥都知道了，那还是等明日再说罢！”　　　　“嗯，等等，妹妹还是今日说罢。那徐家公子不是要付钱给渔家女吗？怎么妹妹还说他错了。”薛蟠不解，怎么妹妹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他觉得那徐家公子该揍，是因为他看不起张元秋，但妹妹的意思是说不能抢人？　　薛宝钗道：“人人如此，哪里就有王法。”　　薛蟠不以为然“王法那是管着那些下人的，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敢多事。舅舅是京中大官，姨妈是荣国府的当家夫人，这金陵城谁敢小瞧咱们府里。”　　　　“我只问哥哥，那张元秋从前是什么人？”薛宝钗这会儿也上起了课。薛蟠笑，这个他记得“那张元秋，是，是了，原本也是官宦子弟。”　　“是呀，他原也是官家子弟，可他家后来如何，若不是他自己有本事，能护着家中女眷，哥哥只听听后来如何，除了那个，谁还敢说一辈子的富贵。”薛宝钗指指天，心中一撇，朝代更替，始皇帝的万世江山不过是空想。只是这只能在心里说说。　　　　薛蟠愣愣的想不明白，头疼道：“哎呀，妹妹还是别跟我说这个，我实在是不懂！”　　“谁要和你说这个，这不是哥哥自个问得，哥哥既然觉得不好，那我明儿个不来了。”薛宝钗道。　　薛蟠忙讨饶：“好妹妹，我错了，你明儿个可一定要来。”他整日都在屋子里出不去，要是妹妹再不来和他说话，他非要闷死不可。　　　　薛宝钗道：“这可是哥哥说得，今日就到这里，我先回去了。”言罢就起身离开，薛蟠的性子，你若是逼着他，只怕他还要起逆反的心理，有些东西慢慢的也就知道了些，她也不急这一时片刻的。　　　　倒是薛宝钗每日给薛蟠讲书的事情却是被人一字不漏的告知到薛明处，薛明自然不是防着女儿，只是薛蟠之前被下人哄住，薛明自然不会不防，现在薛蟠身边的人都是薛明重新安排，虽然以后这些人未必不会生其他心思，但是薛明还活着，这些人自然对着他忠心。　　　　薛明听完下人的禀报，也露出深思之意。之前女儿说得话他也不是没想过，现在看来虽然胡闹，但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薛宝钗却是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她看过薛蟠之后就去给薛王氏请安，才进了院子，就见廊下站了不少的人。薛王氏身边的许嬷嬷迎了上来“姑娘好！”　　“许嬷嬷好，妈妈有客人？”　　　　许嬷嬷笑道“京中荣国府来了几个请安的婆子，姑娘可要进去？”　　荣国府，薛宝钗轻挑眉，抬起步子走上了台阶，门口的丫鬟忙打起了帘子。　　　　进了屋子就见薛王氏坐在上头，下面矮踏上坐着两个仆妇，见了她进来忙起身问好。薛宝钗先给薛王氏问安，又对着那两人点头致意才在一旁落坐。目光却是落在了其中一个仆妇的身上，虽然是不过是下人，但是荣国府的下人一向不亏待自己，若不是知道身份，看这装扮，还当时哪家的夫人。　　　　薛宝钗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薛王氏同那两个婆子说话，不过是问问那府中众人如何，贾母，王夫人，还有宝玉。　　　　周瑞家笑着应道：“老太太，太太都好，姑娘们也好，宝玉那就更好了。姨太太不知道，宝二爷不过才六岁，这会儿已经会写诗了，满京城也没几个这么聪明的。”　　　　薛宝钗听了好笑，可不是，好歹也是也算个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这满京城还真找不出几个真仙人转世。薛王氏脸上虽然笑，可是眼底却是有些不悦，她儿子才被自家老爷打了，这周瑞家还在她面前夸耀宝玉，这是诚心让她不舒服。　　　　周瑞家哪里知道这个，她最是会逢迎的，宝玉是荣国府的宝贝，这些人可不是就养成张口就夸的本事，哪里知道偏偏就戳了薛王氏的心窝。　　　　薛王氏打发了周瑞家的，心里头还有些不顺，只是当着女儿的面不好表现。薛宝钗倒是看出来几分，也不提，只亲手捧了茶盏给薛王氏“妈妈喝茶。”　　“嗯，钗儿这是打哪儿过来？”　　“才看过哥哥，想着过来陪妈妈说话。”薛宝钗道。　　薛王氏闻言面露喜色连声道好。　　　　薛宝钗想起刚才周瑞家等人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妈妈，姨妈家怎么突然派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这不年不节的忽然来人，薛宝钗很是好奇。　　　　薛王氏道：“哪里有什么事情，她们是要往扬州去，顺道到金陵半点事情罢了。”　　扬州！薛宝钗一愣，林妹妹“可是从前妈妈提起过的那位姨妈家的姑太太家？”　　　　“正是！”薛王氏微微叹气“这位姑太太从前在闺阁之中那是顶顶出色的，说句不好听的，我和姨妈那会儿真比不得。那是荣国府公嫡出的姑娘，老荣国公和老太君捧在手心里疼的，出嫁也是嫁了人人羡慕的探花郎，当初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谁想到如今是这么一个结果，果然人还是要看命。”　　　　薛宝钗心中咯噔一下，暗叹不好，话说林夫人到底什么时候去世的，她还真不知道，莫不是就是整个时候，正想着又听到薛王氏复又道：“到底也算是亲戚，我想着也让周瑞家的帮忙带份礼去，林夫人没了儿子听说已经病倒了。钗儿一会儿去拟个单子，不必多厚，总算是一份心意。”　　　　薛宝钗这才知道这会儿应当是林妹妹那个弟弟没了，可不是林家那个儿子没了，林夫人病重后来就没起来过，而后才有了林妹妹进贾府的事情。　　　　“妈妈，女儿听说林夫人家还有一个女儿。”薛宝钗道。　　薛王氏笑着道：“还是钗儿记性好，也收拾几样小东西一并送过去。”　　“女儿也是这个意思。”薛宝钗应道。　　　　薛宝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跟着薛王氏学着理家，应下此事后回去就拟了一个单子送与薛王氏过目，待薛王氏点头就叫人收拾出来交于周瑞家的。薛宝钗想着林妹妹没了弟弟，母亲又病重，这会儿指不定多伤心，想着也有些心疼，可是太出格的举动也不合适，思前想后却是唤了莺儿雀儿两个赶着做了一个兔子娃娃，只希望林妹妹能喜欢。　　　　送走了荣国府的下人，薛宝钗仍是每日探视薛蟠，为他讲话本，又将其中的一些事情掰碎了说与他听，虽然不至于叫他脱胎换骨的，却也还有些成效，薛宝钗现在不担心他去强抢人，但是习武什么，她也很忧伤，果然呆子牵到哪里还是呆子。行侠仗义什么，还是算了的好。　　　　这一日薛宝钗才出了薛蟠的院子就遇上了父亲薛明。薛明已经有十余日不在府中，听说是外头的生意出了点问题。这会儿回来看来是妥当了，宝钗福身问安。　　薛明含笑点头“为父这次带了些东西，一会儿叫人送到你屋子里去，看看可喜欢。”　　　　“爹爹送的，女儿都喜欢。”薛宝钗笑盈盈的道。　　薛明自然欢喜，复又问了她一些事情，薛宝钗一一都答了“女儿在府中倒是没什么事情，倒是巡盐御史林家送了份回礼，林家姑娘还特意送了女儿一份礼物。”　　　　林家收了薛家送去的礼，想着两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却是又借着中秋的名义回了一份礼。林黛玉收到那个小娃娃，很是喜欢，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很是新奇，对着薛家姑娘也很是有好感，想着人特意送了她礼物，她也很该回一份，只是倘若送那些身外之物，反倒没那个意思，思来想去的，却是亲手绣了一方帕子，上头提两句诗词，她这会儿年纪不大，哪里知道很多，不过勉强算上语意通顺而已。但是心意诚挚，薛宝钗收到这份礼，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林妹妹亲手绣得帕子，嗷嗷嗷，她必须收好。　　　　薛明听罢只笑道：“林家和咱们家到底不是一路，算了，既然送了，你收着就是。”　　薛宝钗疑惑道：“爹爹，既然咱们家和林家是亲戚，又同在江南为何不是走动一番，若是咱们好，以后江南那边的生意也会好做些。”　　“哪里那么简单！”薛明道，不打算同女儿细说这其中的问题，林家是帝党，他们薛家背靠金陵，自然同甄家走得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