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11月19日小雨转雪　　　　亲爱的，我累了。疲劳倦怠，厌烦见人，想一个人出去几天。还没决定去哪里。我想不会离开巴黎吧。虽然没遇到什么困难，但我就是需要精神上的休养。请把雷吉纳酒店的预订取消了吧，实在不行的话，你和别人去也可以。我会尽快回来。吻你。勿念，不要喝太多酒。回见。　　————弗朗索瓦丝.萨冈。　　　　我每天都给郑真真发一个问号。　　她从来没有回复过。　　　　如今看小说几乎成了我睡眠必备了，因为漫漫长夜实在令人心慌恐怖，因爱故生怖，怖生忧，循环因果，夜不成寐。　　　　周日。我谢门不出，婉拒了所有人的社交和聚会。专心在家看小说，沉浸在虚幻的世界，不想出来。不看小清晰的温暖文，不看搞笑的逗比文，专门频繁点击虐文。看到情深处，因为文章里面的情感哭泣了，却不知哭自己，还是哭小说中的人物。　　有一篇仙侠文，叫做误长生。一开篇的部分，男主角就叫女主起誓，若开始收留女主在身边，日后背弃，不得言恨。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可女主是这样说的 ：他对我有恩，我是不能恨……可我若连恨都不能，这漫长的时日又该如何排遣？　　也许人就是这样，痛到了极致，反而不怎么痛了。恨到了极致，反而活过来了。我大概是还不够痛彻心扉。　　　　趴在床上，想到郑真真那句谢谢，突然又一次哭成了狗。　　呵呵。活到了我这个年纪的狗，早都死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突然接到方芳芳的电话，我愣了一下，接起来。　　“闻青，晚上请你出来吃饭，赏个脸呗？”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提不起精神。　　“吃个饭还要理由？”方芳芳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声，“那我每天吃饭岂不要累死，因为天天都要至少想出三个理由是吗！要不要再算上下午茶加餐的理由？”　　　　“要不换一天吧，”我一向都是委婉拒绝别人，“我最近失眠，也没什么胃口。”　　“失眠？为什么？”方芳芳又惊讶地喊，大惊小怪的。　　　　“很奇怪吗？”我扁扁嘴，不过却不想满足她的八卦之心。　　“当然。女人要好好爱自己，我知道你闻青家里有钱，要是心情不好，随便出去大扫货就是我这一个月工资。”　　“我哪有……”我不耐烦起来，最讨厌别人说这样无谓又酸臭的世俗废话，带着令人厌恶的一种俗气，更何况世界上有钱的人多如牛毛，我连中产阶级都算不上。　　方芳芳没说完，立刻打断我，补充说着，“你别着急否定，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条件，你可以心安理得的买买买。但你知道吗，真正的爱自己，绝对不止是无节制消费。”　　　　“那是什么？”我好奇起来。　　“更重要的是，无论发生多大事，内心多沮丧，都不影响你每天早早地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方芳芳又一次郑重重复道，“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女人熬夜。我从不熬夜。”　　　　听到方芳芳突然认真地发了感慨，和我说了一大段子的心灵鸡汤。我却愣住了，我从来没想过她这么有生活智慧的一面，我细细思索，愈发觉得有理。　　　　“有时候也不是想熬夜，就睡不着了……”我叹口气。　　“那睡不着就解决问题了？”方芳芳不屑道。　　“没有……”我低低地回答。　　“那不就得咯！”方芳芳又一次肯定地确信答案。　　　　没有什么值得女人熬夜？　　没有什么值得……　　我摇了摇我一直浑浑噩噩的头，眼睛也酸涩得厉害，胃里总有种不上不下的恶心感，我知道，只是因为我没睡觉。　　　　其实我一直讨厌方芳芳。　　因为她惯会捧高踩低，总有股趋炎附势的小市民嘴脸。我从来也都是觉得她是因为我家有钱而对我高看一眼。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曾经有一次和我和郑真真三人出去吃火锅，表面聊得相见恨晚，事后转身便和我吐槽郑真真吃得太多，我当时顿时生气，很不高兴地当场反驳：“你说什么呢！饿了就多吃点而已。”　　结果她还不知死活地继续调侃，虽然只是玩笑：“怎么不会，她这样可不是吃货，完全就是个饭桶啊！”　　　　我怒道：“你觉得背后这样说别人合适吗？”　　方芳芳看着我，不以为意，反击地冷笑：“我最近减肥说不吃肉，只吃青菜，郑真真给你递眼色，我去拿麻酱调料的时候她说我事儿多，矫情逼，你以为我不知道？”　　说人在前，理亏在先，我呐呐无言以对。　　　　此对话发生后，好一阵尴尬冷场，我和方芳芳俩人好久都没怎么联络过。　　今天她毫不记仇，反而对我好意劝说，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但我不得不承认，她这段话，说得有理，还真是戳中了我。　　整个晚上我都在思索着这段话，我们挂电话聊天结束之前，方芳芳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表示：“闻青，听说你有个表哥在新西兰，我想邮一箱可瑞康的二段羊奶奶粉。”　　　　找我吃饭，果然事出有因。我笑了起来。可即便如此，我对她突然怎么样都讨厌不起来。算了，举手之劳。　　　　当夜，我破天荒，第一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