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 晴 该放弃的绝不挽留，该珍惜的绝不放手。 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 ————莎士比亚。 \\\"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脚趾。\\\" \\\"让我们松动脚趾，环绕脚踝。再次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手指，让我们松动手指，环绕手腕。\\\" \\\"让我们再次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全身的每一个位置，将这种轻松和舒适传向我们身体的每一处肌肤，每一细小的细胞里……\\\" \\\"让我们深呼吸，再一次。呼出体外，把你体内所有的废气，废物，呼出去。\\\" \\\"释放你自己。\\\" \\\"把你的心变柔软，烦恼飘向远方。\\\" 上完瑜伽课，我缓慢的睁开眼睛。 “这堂课感觉怎么样？”李明森下课的时候问我。 “正常。”我简短地回答，想到他的关系，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挺好的。” “可是，你真的能呼吸吗？”李明森异常无奈地问我，眼神古怪，我猜，大概能够按捺住他的好奇心不来问我，也的确为难了他。我应该是他唯一一个戴着大口罩上瑜伽课程的会员，而且坚持不取下来。 我点点头。“唔。”从口罩中含糊不清的发出声音。 “好吧。”李明森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今天天气预报没说有雾霾，你自我保护措施还真是贯彻到底。”李明森大概是想同我开个玩笑，不过仿佛独角戏，他又懒得继续，又开始正色说教道，“不过，你觉得可以就可以。瑜伽是一个不会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的运动。我也一样，你觉得舒服就好。” 我又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我平时上课也并非喜好言谈，不是沉思就是哭泣，今天的寡言少语，也并不出奇。今天上课我只是点头摇头，表示是否听懂老师的授课内容，倒是完全对于课程没有任何的影响，李明森用属于他自己的引导词给我上完课程。按照常规，到了下课的时间，我很意外的是，李明森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今天谈兴大发。 看来排课爆棚，人气教练的李明森，今天空挡，后面没有其他会员的课程吗。 我暗自想着。 “你还真是一个很好玩的学员。”李明森仔细看了我一眼。“瑜伽是通过一些体式的训练，更直接有效地完成你与外界，与自然的连接。” “恩。”我点头。只礼貌性地代表我在听他说话。大大的口罩把我的神情都盖住了大部分，当然也包括我面部下面残缺的牙。 我甚至有些不会使用嘴巴去讲话。没有了门牙就不想讲话，这真是个好笑的非必要条件。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做一个说话漏风没有门牙的女人，旁若无人。 还好，还有口罩。 李明森也不介意我这边的沉默，他自顾自地对我说话，“有时候觉得你真是朵较弱的植物，像什么呢，对，类似是含羞草一样的东西。不能乱碰，碰到了就会很糟糕的把自己盖起来。” “幸好，你今天是戴口罩，如果你裹着被子来上课，我真的没办法授课给一个大粽子吧。” “倒立，不好吗？”我喃喃念。 “恩。其实呢，双脚是站立的根本，如树根一般地稳立在大地上。躯干的另一端是大脑，是“命”之所在，生命要成长，必须要先放弃大地的保护，使自己有个大反转，字义说来即是头下脚上的的倒立。大脑是人中心的本质，双脚离地往上天堂方向指去时，灵性地，神性地，你受到了滋润。在撑着自己个人重量时，你也锻炼了平衡感，考验了勇气，并帮助你以一个不熟悉的角度，用不同的视野去看待你所承载的重量和负担。”李明森说完这些，不禁对我点点头，“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遭遇到什么，倒立，从瑜伽的意义来说，的确是一种很明智的选择。” “不过，你的口罩有什么意义，恕我无力解释。”李明森摊手。 口罩有什么意义？我苦笑。 我伸手摸了摸口罩，试图用眼神回复教练一些什么，不过眼神里面都是迷茫和无助。而我带的口罩，这个防护网一样的东西，遮住了我的缺失的门牙。叫我省去了太多解释和口舌，不必重新面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令我对发明口罩的人表示感激。 即便瑜伽课最是重视呼吸，可是一个没有门牙的人，还在乎这些吗？ 被卞睿不小心推下楼梯之后，我的手掌和肘关节、膝关节多处受伤，淤青破皮，但我依旧坚持来上课，一些小动作随时会牵扯到伤口，令我咬牙切齿难以坚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李明森这里，总是给我一种莫名的慰藉。 “对了。我知道一家烤串店特别特别好吃，要不要一起去？”李明森突然提议道。 我惊诧地看了李明森一眼，我俩自上课以来，从来没有过私人接触，课堂下面互相联络也不过是确定上课时间，即便谈话多说几句，也是围绕着瑜伽意义的理解。绝无多余闲聊，别提一起出去吃饭这样类似朋友之间可以做的事情。 李明森的提议过于突然，甚至叫我觉得唐突。 我道听途说瑜伽练久了的人都特别愿意吃草吃素，我也一直坚信：瑜伽教练这类需要维持身材的人种一定会养生，哪里会吃烤串那种垃圾食品？ 犹如一潭死水的我本来麻木呆滞，因为李明森的提议稍微运转了一下大脑。眨眨眼睛，我思索他邀约的用意。 李明森虽然穿着一身飘逸白色瑜伽服表面看起来还有一丝仙风道骨，但是促狭的说想吃串的表情可真是完全丢掉了教练的包袱，语气活泼，“怎么样？去不去？” “恩……”我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拒绝say no，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去吃饭岂非要摘下口罩。想到这里，我又怀疑地向李明森看去,他不会是为了哄骗我摘下口罩把…… “去吧去吧！”李明森又催促着对我说道。 我用嘴巴从口腔里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拒绝声音：“恐怕……那个……” “去吧！”李明森看着我，又一次强调，他拍拍我的肩膀，把我从瑜伽教室拉起身来，根本不容我思考拒绝，拉着我就往外走去。 我顺从地跟着李明森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莫名奇妙地想着，总是无法拒绝别人的我，怎么就和天生善于拒绝别人的郑真真是一对呢？ 李明森选的小店，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李明森开车带我去了一家异常偏僻的小店，我实在不知道过了又多久，只觉得远到地老天荒，车中的CD也从男生唱到女生，从流行大草原到意大利的太阳，以至于远到我以为要上高速的路口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了的时候，我们到了。 进了小店之后，李明森象征性问了我的意见，看到我各种摇头，他也不强迫，便自顾自的点了一大盘子的各式烤串。 “你真的不吃？”他问。 我摇头。 “我自己吃好了。”李明森不接我的话，开始自己埋头苦干狂吃。 我看到他没有强迫我吃，也没有强迫我摘口罩，反而松了一口气。 于是李明森也不尴尬，就是真的自己坐在，那里把所有的烤串吃光。我看着滴着或许是地沟油的烤串，上面的肥肉在瘦肉中穿梭，一看就是重口味的调料均匀洒在肉串上面。各式的海鲜也被烹制之后端上来，通通被李明森吃掉。 “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独坐看着对面人吃东西的我，打破沉默，天知道女人们为了维持身材多辛苦。 “保持咯。”李明森嘴里含着东西有些生意模糊不清，他不在乎的大吃大喝，还配了啤酒，明明是最毁身材的组合。 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公平可言？我忿忿不平。挥汗如雨的胖子在跑步，身材优美的人在吃烤串和啤酒，有人绝情却万人所迷，有人付出爱的人却被抛弃。 “我不信，吃这些？”我又问，透过口罩的发问。 “对啊。”李明森不以为然回复着，又看看我，调侃，“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我被他触碰到伤口，瞪着他。 “怎么了？”李明森问。 “你骗人。”我闷声说道。 “开玩笑也不行？”李明森看着我，大概是感受到我周边气场的变化，满场低气压。他便收起玩笑的脸，表情认真回复了我一句，“其实我也很爱身材的，你知道的，我是教练，做这一行。” 我嫌弃地反问，“吃垃圾食品保持身材？你这个骗子！” “对。天上哪有掉馅饼那种便宜。”李明森很认真的点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个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前面这句话我总觉得他是对我特意说的。过了一下下，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年就吃这一次而已。” “一年？一次？”这次轮作我吃惊。 “对，一年吃一次。”李明森重复。又笑笑。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我忍不住感慨道。 “不，这恰巧是对自己宠溺的一种。”李明森正色回答。“用这些牺牲来证明自己比旁人的优秀和与众不同。” 我咋舌。“那又怎样？” “我是个贪心的人。”李明森点头。“” “那如果你也实在是太辛苦吧。因为你总是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为了保持自己的优秀。” “这又有什么，大家都会对自己熟识的人产生无聊和厌弃感。熟悉了就厌倦了。厌倦对方的身体，厌倦对方的说话口吻，厌倦对方的一切。” “谁这样对你？你这样对别人？”我听到李明森的话，不知道他是否意有所指，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事情，我猜，他或许也有段悲伤的故事，我忍不住问道。 李明森没有说话。又是一瓶酒灌下去。 “那么，有什么解决方案吗？如果，对方对你倦怠，对方已经对你放手。”我换了一种问法。 “开始一段旅行。”李明森笑笑。“去一个，或者，去很多地方。认识新的人，看新的风景。让自己体内的一切，所有，都被更新。” “更新？”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 “对啊，更新。我每年都会更新自己。”李明森仿佛意有所指。 “你就不怕完全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再也无法回头？”我对李明森的理论还在怀疑。 “如果不值得回头，就不回头。而到底值得不值得，你在旅程中，或许已经找到答案。”李明森仿佛是给自己做结论，可是不得不说，他的思路诱惑了我。 “所以，我要去旅行吗？”我突然有了新的目标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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