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你们家还有个明白人。”薛凝嫣白了他一眼,“我约宛儿去买鲜花饼,在一品居多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她来,去你们府上寻过才知她人失踪了。恒亲王妃不让你父亲去寻,我便来找你了。”薛凝嫣说道。 “果然!”燕凌远凝眉。 “真的动手了!”薛慕舟惊叹。 “怎么回事?”这回轮到薛凝嫣一头雾水了。 “跟你说了也不懂。”苏子扬说道,“如今,还是紧着找人,那些事日后再调查也不迟。” “嗯。”燕凌远说罢,未待众人反应,便一声口哨,骑着他的踏月扬长而去。 “他……”薛凝嫣指了指已经渐行渐远的燕凌远。 “让他去吧。”苏子扬说道,“慕舟送你妹妹回去,我跟方睿去寻恒亲王爷。” “祖母真是……”元方睿小声道。 “交给王爷吧。”苏子扬拍拍他的肩说道。 “圣上,恒亲王府的元大少爷和安国公府的苏大少爷求见。”福临盛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方睿和子扬?”至和帝落下一子,说了声,“让他们进来吧。” “也不知这两个孩子突然跑来是怎么了?”对面的恒亲王随意问了一句。 不一时,两个少年便匆匆进来。跪地行礼,一应做完后。元方睿才开口道: “圣上、祖父,宛儿失踪了!” 至和帝和恒亲王俱是一惊,两人相视一眼,恒亲王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失踪了?” 元方睿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又同恒亲王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母妃寻了父亲来,可祖母说兴许是宛儿妹妹自己贪玩,又将父亲遣回去当值,我们没有办法,才贸然进宫寻祖父。” 恒亲王皱皱眉头:“皇兄……” “你去处理吧,多派些人,务必寻到。”至和帝说道。 至此,终是可以发动起人手来寻人。 日暮时分,宏伟的大殿内,至和帝站在窗前,望着天际仅剩的一抹红霞,向着身边钦天监的姜大人问道:“此事可也在你所观天象之中?” 花白胡子的姜老儿眯着眼睛捻了捻他的半长胡须,说道:“圣上,元四小姐乃是命定姻缘,自生而发,自此而始,此后两两相合,日后必是洪福深厚,可保江山无虞。” “那今日?”至和帝又问道。 “圣上静等便罢。”姜老儿笑着道。 至和帝未再言语,只静静看着天边渐渐暗了下去的晚霞。姜老儿此人确实神乎其神,若真如他所说,这女孩于大周如此重要,那还是要更谨慎些。再看几年吧,趁他还有精力。 最终至和帝还是亲自派了两个黑衣隐卫,让他们一有发现便回来禀报。 天越来越黑了。 宁宛感觉自己的脚已经没有了知觉。 原本只是想同凝嫣去买楼家铺子的鲜花饼,却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么多的事情。幸好她今日没有像往常一样睡死在马车上等着落雪来喊她。 幸好落雪平日总跟赶车的小厮在外面聊得欢天喜地,才让她发现了车外安静得诡异。 幸好哥哥曾提醒她近日小心些,才让她谨慎地没有暴露自己醒来的事实,偷偷看见了车外已经换了的赶车的人。 也幸好马车上备了热茶水,让她这么个小女子将那赶车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踢下了马车。 可惜她不会赶车,马车一路狂奔,她只知道自己是出了朔京城,后面有人在追她,马车又载着她跑进了路边的树林。 好不容易马车才跌跌撞撞停了下来,她未敢停留一刻,便弃车而逃。 却没想到跑了这么久,天已擦黑,仍不见人来寻。不过好在那些追她的坏人也没追上来。 宁宛低头,看了看白皙的胳膊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那是那个赶车的人,在惊觉她已经醒了后拿出刀子想要杀了她留下的。此刻虽不再流血,却仍隐隐作痛。 出门时穿着的锦缎裙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上插着的小钗子也不知散落何处。宁宛自出生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如此落魄,世家小姐的尊贵半分也无。而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些,她只觉得自己很饿,还很害怕。这种害怕随着天色变黑愈加深重,甚至超过了春夜的凉风带来的冷意。 这么些时辰了,父亲母亲应当已派人寻她了吧。宁宛想着,仍撑着朝向朔京的方向走着。 朔京城果然不好啊,才一到朔京,便遇到这许多事情,如今,更是有人要取她的性命。明明她什么都未做,只想孝顺好父亲母亲,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为何总是有人刁难她,连祖母都不喜欢她。 宁宛越想越委屈,恨不得在这渐渐黑下来的林子里大哭一场,又怕引来了那些追她的人,忍着泪水,便更加难受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些人已经发现她在哪了吗? 宁宛想跑起来,可是她却没有力气了,她拼了命想要加快些速度,却只能踉跄着往前。是不是就要这么结束了? “宛儿!” 清晰的声音,喊的是她的名字。 “宛儿,宛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有人来了?宁宛感觉自己的腿和胳膊都不受控制了,下一瞬,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宛儿?” 有人在喊她,好像很着急。 宁宛睁开眼,便瞧见眼前燕凌远的脸。她正靠在燕凌远的怀里,这才恍然感觉到,刚才自己似乎是晕过去了片刻。 “燕……哥哥……” 燕凌远长了这十来年,头一回这样认真地将一个女孩子抱在怀里。然而他心里却没有从前那些厌恶与烦闷。果然,她是例外的,同别人不一样。 “你是不是受伤了?”见她又醒了过来,燕凌远着急地问道。 “燕哥哥,我想回家去。”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带着受了委屈的哭腔,让少年人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好,我带你回家。”燕凌远说着,抱起了这个小他五岁的姑娘。 将她小心安置在马上,又脱了自己的外袍裹在宁宛身上,这才翻身上马,将她裹在怀里,骑着踏月向朔京方向而去。 夜风袭袭,擦过宁宛苍白的小脸。而她太倦太累,已经在燕凌远的怀里睡了过去。 回到恒亲王府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中已经亮起了点点星子。 恒亲王府门前,来来往往是回禀消息的侍卫和家丁,不断地有人出来进去,显然是出了大事。 就在大门上的小厮丁子再一次得了未寻回来的令,准备接着出去寻时,他看到了带着他们小姐回来的英武侯府的世子爷燕凌远。 “四……四小姐……”丁子瞧着英武侯世子自个跳下了马,又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小姐抱了下来,顿时愣在那里。小……小姐……这不是…… “去喊郎中。”自己还没多大的燕世子,抱着比他更小的元四小姐,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恒亲王府。 丁子呆愣了三秒,才连忙拍了一巴掌和他一样甫一回来就看见如此场面故而愣在那里的大全:“还不听燕世子的,赶紧请郎中去!” 大全应了一声,这才慌忙请郎中,丁子则飞速跑进府里,回禀这个消息。 于是燕凌远进了芷园时,便看到的是恒亲王、恒亲王妃、恒亲王世子、世子妃一干人等一同站在那等着他。 “四小姐烧了起来,兴许还有伤,还是尽快医治。”燕凌远对着上前来接过宁宛的齐嬷嬷说道。其实他看过了,给了他提示的那个滴出血的伤口就在宁宛的左臂上,可他终究还是不能说。 “谢谢燕世子!”齐嬷嬷含着泪说着。 薛梓沁和缀珠落花落月则早等在这里,见状忙上前去帮衬着将宁宛抱回了房里。 “果真跟她娘一个样,才小小年纪的便会勾引男人,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哪点像恒亲王府的嫡出小姐!”王妃林氏轻蔑地说道。 “这没你事了,回你的房去。”谁料恒亲王并未犹豫半分,便冷着脸赶人。 “王爷……”王妃林氏显然有些意外。 “本王不想说第二次。”恒亲王爷仍旧冷着脸扔出这么一句。 林氏咬咬牙,便领着丫鬟走了,路过燕凌远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了恒亲王和燕凌远两人。 “晚辈唐突,还望王爷恕罪。”这时,燕凌远才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说道。 “起来吧。”恒亲王摆摆手,“我不是听你说这些的。燕兄是不是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父亲和你。” 恒亲王说的燕兄,便是燕凌远的祖父,老英武侯燕征,如今在京郊翠屏山置了宅子,已不问朝政,隐居多年。 “祖父去翠屏山前,跟晚辈说过此事。” 恒亲王闻言点点头:“你如今这样做,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可想好。” “晚辈……” “你现在是在替英武侯府做决定。”恒亲王打断了他的话。 燕凌远顿了一下:“晚辈如今这么做,便是已想好了。家父也定会支持晚辈的做法。” 他很笃定,他知道当年几位长辈做出的决定,也知道母亲同恒亲王世子妃有多要好,他也知道未来的路许是会更加难走,可是他想走出这一步,从他知道宁宛就是当时从墙上翻下来的那个少女时,他就想了。 “果真唯有少年人,才是真勇敢啊。”恒亲王感叹了一句,未再多说一言,踱着步子走出了芷园。 燕凌远跟在这位曾南征北战过的王爷的身后,望着他有些模糊的背影,却不经意感受到了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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