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外的郊区,虽然人是应该少点,可这万梧城的城外也不该如此荒凉啊!  只见在某处小山丘下,一位七八岁大的女孩长跪不起,且不停抽泣着,不停地用粗糙的丧服衣袖来擦拭眼泪。面前又宽又矮的土堆上则立着一块木牌。  莫沉则轻松地跃到树干上,悄悄地注视着。  不一会儿,莫沉搞明白了,这女孩估计是被什么未名的原因,除了她之外,一家人尽皆死去。  “唉,着实可怜,帮她一把吧!”莫沉坐在树干上低声说道。  莫沉用手一撑,翻身跳下树干,从侧面靠近。  当距离她还有五六步远时,莫沉对她说道:“欸,我说,只用一块木板不觉得太草率了吗?说不定一阵风雨过后便倒了。”  她停止了哭泣,头慢慢地向莫沉这边转过来,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抽泣着说:“那...那能怎么办?”  “我来帮你找块石头吧,很大的那种,定会让它千年不倒!”莫沉对她微笑着说道。  那女孩听完也不做声,愣了一愣才点了点头。  “那你先在此等我一会。”莫沉说完便向后拐进了山丘后边。  “你真的打算帮她么?”莫沉的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  “当然得帮她啦,她这么可怜,小小年纪便丧家成孤。”  “可就算你想帮她,你拿什么帮?”  “这个说来话长,但我会找个空闲与你一说,你先教我这种小剑如何使用。”说罢,莫沉翻手掏出来一把淡蓝色的小剑。  “这种是法器的一种,名曰:‘灵器’,若将法力注入其中,则会威能大涨,并激活一些自带的效果,若不注入法力,那便只是一柄凡剑,除了可以挥挥砍砍之外,就无甚用处了。”枫烬如无所不知一般为莫沉解答。  闻言,莫沉似有所悟一般,将那柄淡蓝色的剑握于手中,注入些许灵力之后,便拿着它对岩石一劈。这一劈竟直接把一大块直接卸了下来,再接着把边边角角略作修整,一块石碑初见雏形。  莫沉见做得不错,就将短剑收起,扛着那块石碑走了出来。  “喏,你看这个如何?”  她转过身来,抹了抹眼泪,才挤出一句十分动情的:“有劳。”  “要不,我再帮你把字刻上去吧?”  谁知,她听罢竟然站起身,摇头说道:“不可!不可!刻字的话...我...自己一人来做就好了,便...不劳哥哥费心。”  “你?可以吗?”  “可以的...”她越说越没底气。  “呐,这把剑给你,想刻什么自己刻。”说完,莫沉将之前那把淡蓝色的短剑交给她。  她以为会很重,但接过时才发现这柄剑竟轻得很。  她接过短剑之后,转过身,将木板抱住,拔了出来后把写有字那一面压在下面,似乎害怕别人看到上面写的字。  “你帮我把这石碑立于此处吧。”她说得很轻,若不是莫沉拥有神念,估计都听不见这句话。  莫沉笑了笑,抓起石碑便往地下一砸。  “你去那边去,远点,不准看。”  “好!我不看。”莫沉说完便向后走了一段。  过了好一会,莫沉才在耳边听见了她的声音。“呐!你的东西,还给你!”  莫沉接过剑,背过身将剑挡住才收回去。  “欸!你别走!我...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她见莫沉欲去,立即叫道。  “为何要拜我为师?我与你相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仅仅因为我帮你立了块碑,便认定我了?难道不怕我是个大恶人,把你卖给青楼或给人家当童养媳?”  “不...不怕。因为仙长哥哥神通盖世,一身正气,怎会把我拿去卖了?”她怯怯地说。  “我?仙长哥哥?哈哈哈。”莫沉忍俊不禁。  “对啊!哥哥能如仙长一般能使用神通,使用法宝仙剑,难道不是仙人吗?”  “不是,是半个仙人!”  “那我也不管,我要跟着你学习仙术,把这天下的妖全部都杀掉!”她突然握紧拳头,大声说道。  “凭什么?人家做人家的妖,惹了你了?”莫沉反问道。  “嗯!就是因为它们,我的家人才...”  莫沉默然。  “唉!那好吧!我且看一看你是否有修习仙术的资格!”莫沉说完就上前一步走,握住了她的手腕。  “哥哥...你...”  “乖,别动,我来帮你把把脉。”  此时,莫沉将一缕神念收回识海,询问枫烬:“你看看她可以么?”  听罢,枫烬也分出一道神念顺着莫沉的手进入了她的身体,在其体内游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莫沉识海里。  “嗯,不错,水木二系灵根,比你优秀得多,其修炼速度定会比你快数倍不止!”  “哼,你就没一日不说我资质差的!”  之后,莫沉将神念抽出,不与枫烬交谈。  “你的资质很不错呢!”莫沉松开手说。  “真的?小徒当兰在此谢过师父!”说完便欲跪下。  “欸!快起来,我才十六,能当什么师父?还有,‘当兰’就是你的名字?”  “嗯!”  “那好吧!你暂且跟着我。正好我亦无家,欲要遍走天涯,拜入仙门,你我便相伴而行吧!你且在这等我,不要乱走。”  “好的!”当兰应道。  莫沉之后便回到起初见面的地方————那座孤坟!  “唉!真是的,字也不好好刻,都歪歪扭扭的,我来替你重新刻下吧!”说完,莫沉召出那柄蓝色短剑在石碑上刻下:“羊舍家之墓。”(见注解)  “还不想给我看?就算你把有字的那一面朝下,我神念也一样探查得到。羊舌当兰?好名字啊!估计她不肯让外人知晓族姓的原因是‘羊舌’这个姓,会让人家流口水吧?”莫沉心里如此想道,不禁觉得有趣极了。  后来,莫沉回到当兰的身边,与她边走边说。  “我年十六,无字,‘莫愁前路无知己’的‘莫’,单名一个‘沉沦’之‘沉’。之后我得向北走,先出了页国,向北边的修仙宗门、家族那边赶。”莫沉向羊舌当兰简说动向。  “无妨,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天涯海角皆可去得。”当兰低着头说。  这句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嘴里道出,莫沉只觉得悲凉,顾自地“唉”了一声,便打算问些别的。  “对了,你可知那不远处的万梧城为何竟冷清如此?”  “上月月底,这边开始闹妖乱。”当兰跟在莫沉后面说着。  莫沉一听,心里头便大概知晓了羊舌当兰的一些事了。  “你既是这的人,想必知道此处的渡口码头在哪吧?”  “嗯。”当兰眼中终于不再空洞。  时至晡食之时(此处见后面注解),莫沉带着羊舌当兰在城中酒楼用膳。  莫沉见当兰的肚子一路上都叫了许多次,便估计她将家当尽数用于埋葬家人了。故而在酒楼叫上了店内所有的好菜,希望当兰能吃得好些。  “哥哥,够了,这些都太贵了。”当兰拉着莫沉的衣袖说道。  “无妨啊,我身上的金财银两尚有许多,而修仙界又不收凡人货币,倒不如趁着在凡世间的时候都花光了!”莫沉对着她笑道。  不一会儿,菜皆上齐,而莫沉他们二人才没吃了几口,便有几声不合风景的声音传来。  “欸,你看,那不就是那个羊舌家的遗孤么?”  “是啊,怎么这时候会出现在这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她家遭了妖乱,一家人都被吃了脑髓。剩下的钱连摆灵堂、备棺材、下葬的的都不够!怎么会有钱在这吃喝?”  “许是她旁边的那位少年付的帐吧?”  “我估计那羊舌家的小妹子把全家人的命都克死了!”  “唉!克死了全家连一点羞耻、愧疚之心也没有。明明应该‘三月无荤,三年不火’,而这才过了多久啊?便来这逍遥?”  莫沉闻之,不禁停下筷子,正好看到当兰也停了筷子,低头不语。  在别人看来,羊舌当兰只是低头不语罢了。而开了神念的修仙者却可以凭借神念感应到,此时的当兰泪如泉涌,在夺眶而出后又划过脸颊,最后于下巴汇聚,滴落在衣服上。  莫沉将筷子一放,对着柜台喊道:“小二!小二!”便有一位店家小二从里边跑出来。  “这位客官,有什么事么?”  “请问三楼雅间是否有空闲?”  “抱歉,不光是三楼,顶楼的雅间也满了。”  “那便帮我用几个食盒把这些菜温好拿去码头!”  “您就省省吧!咱们这的食盒都是用极好的木材雕成的,可贵了,你先付了饭钱再说吧!”店小二说完便转身欲回。  “拿去!”莫沉为掩人耳目,将手伸到桌底,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银宝压在桌上。  “十两银子,不知可够?”(此处见后面注解)店小二闻言回头一看,立马呆住。  莫沉见小二呆着不说话,便又向桌角砸了一块相同的银元宝。  “哟!公子莫急!咱这的食盒多了去了,又好看,又保温得久,可好啦,便一同送于公子吧!小的立即叫人温好菜,用食盒装好了送去码头!”  待到了码头,莫沉关切地向身后问道:“当兰妹妹,你想乘画舫还是乌篷船?”  “乌篷船就好了,坐画舫里我安不下心。”  “那便依你了。”  莫沉此时亦在识海内与枫烬交谈起来。  “那枚舆图玉简你看得那么久了,懂得待会怎么走了么?”  “已经定好了,你先从此处行船,沿着这条甘河一路北行,路经京城时,可稍作休息,之后再沿着渭河上去到卫国,卫国境内有一个叫‘杨柳依依里’的地方,在那有一个修仙者的坊市。到那之后,可了解下最近的消息再做决定。”  “好!”  莫沉听完枫烬的安排后,便去与一众船家交谈。  “我这共有两人,欲去卫国。先逆此河而上,至京城稍作休息,再经渭水入卫,不知诸位船家可有意向?”莫沉站在码头边上,对着下边一众艄公施礼道。  闻言,那些艄公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不久,才有一位艄公出来与莫沉说:“这甘河好走,可那渭河险呐!不仅水流急些,小时候还听老人说那边有水鬼和山妖...”  “老伯勿忧,此番行去,在下定会护得了一船人的周全。我出价五十两白银可够?”  “足矣!”那位艄公立即应道。  “那好,我还要船家用您最大的乌篷船。”  “这个不成问题。”  之后,等艄公运来了他最大的一艘乌篷船,莫沉便让人把那些饭拿上船。  行船之时,已是黄昏。艄公于船尾,手摆双桨卖力得很。  莫沉这时撩开布帘,对卖力划桨的艄公说:“老伯,我这酒菜可香了,还挺多,待会入夜了就拴好船,一并来吃些吧!”  “不了,不了。此次路途遥远,我已经拿了许多干粮,够吃。”  “老伯。那干粮可以留,可这酒菜七个荤八个素的,怎么留啊?”莫沉再劝。  “那好吧!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夜后,莫沉在河边洗好了食盒,交给艄公说:“老伯,这食盒我俩用不上了,但我观这食盒上镂雕的技术不错,便送于老伯了。”  “那我便收下了。”  莫沉说完便回到了船中,却见当兰已是入睡。虽说是入睡,倒不如说是身子蜷起来靠在一边更合适。  莫沉担心她只穿着丧服会着凉,便想起了自己在储物戒里还有好几套衣服,不如给她盖上。  莫沉心念一动,一件大氅(见后面注解)就出现在了手中,并轻手轻脚地靠近当兰。  莫沉缓缓地把大氅盖在当兰身上。可就当这时,当兰竟眉头一皱,突然张开双手,猛地一抱,将莫沉的一只手抱得紧紧的。  一开始,莫沉只是以为当兰在开玩笑,便由她抱着。可越来越不对劲,张口就是:“爹爹、娘亲、哥哥”什么的。  “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别走!”当兰如此呓语(这里见后面注解)般说着,手还抱得更紧了。  见状,莫沉赶紧向枫烬问道:“帮我看看,她这时怎么了?”  “嗯...大抵是梦魇了,你不能叫醒她,我去看看她的记忆,将她的梦魇破除。”枫烬略一沉吟后说着。  “好。”  “但你不能去外边,我不能离开你太久的!”  “知道了。”  只见莫沉印堂处突然窜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禽鸟,其只是一层虚体,似有似无,却浑身带火,没入当兰的眉心不见。  不一会,莫沉就见当兰松了手,也不再胡言乱语了,之后枫烬的虚影便从当兰脑门飞出,没入莫沉体内。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很久呢!”  “外边人来看自然快,而对于陷入梦境、幻境的人来说,可能过了几天,甚至过了几年。”枫烬解释道。  “她梦到了什么?能把她吓成这样?”  “这个...我给你看就好了。”  枫烬的话语刚落,莫沉便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坟前...但从从服饰上来看,这不是自己...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当兰的记忆了......  坟很是简陋,只是一块长木板杵在坟前,木板上写着:“文祜花之墓”。  跪在坟前的当兰从袖里摸出一支孔雀簪子,埋进土中。  “姐姐,这把簪子是你的,当初你没把它带下去,现在我把它埋在这里吧!而姐姐的两条发带,我留着了。到时候我束发及笄(见后面注解),一定会天天都绑着它!”  忽然,场景又一变换,莫沉跟着进到一间屋舍内。莫沉估计,这就是当兰的家了。  “好了好了,当兰不哭了好吗?要不去婆婆家吧,婆婆家那边也有很多表姐表妹陪你玩的。”一位妇女将当兰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地说道。  “要不这样吧,你替娘回乡看看婆婆好不好?到时候娘会叫一个同乡的马夫送你回去,怎么样?那个伯伯很好的,不仅当初和娘是同乡,而且还是他介绍爹爹给娘认识的呢!”  当兰渐渐不哭了,反问道:“为何娘亲不同当兰一起回去玩呢?”  “哎呀!爹爹家的农活也很忙啊,所以娘亲和哥哥们就不回去了。让婆婆家的表哥表姐陪当兰玩几日,如何?连娘亲也都一年多未见有婆婆家的消息了呢,你回去就跟婆婆她们道个安好吗?”  “好啊!我还记得以前表哥表姐还带着我在村里的河边钓鱼呢!可好玩啦。”当兰破涕为笑。  “嗯,当兰真乖。”  那名妇女将当兰哄上床后离开了屋子。  这时的场景又切换到一辆马车里。  “晁叔叔,我娘亲说你与她是同乡,是真的吗?”  “当然了。不过这几年生意忙,我也没回去看过。”  不一会儿,马车速度大减,当兰差点就没坐稳。  “晁叔叔,怎么了?为何突然停下?”  “没...没事...前边的...那个...树倒了,咱们倒回去,换条路走。”说完,晁叔立即调转车头。  当兰满心疑虑地掀开帘子,向后张望。只见原本村落所在之地竟变成一片深潭!  当兰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放下帘子,用手抚去眼边的泪珠。  不知哭了多久,马车外面终于传来晁叔的声音。  “当兰啊!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今年不知怎的,路都断了,等你长大,晁叔带你回去好不好?”  当兰默然。  见当兰不做声,晁叔又说道:“当兰,你看,不远处就是万梧城了,再过一刻钟就回到家了,高兴么?”  “晁叔,我要在这下去。”当兰冷冷地说道。  “这怎么可以?我答应了你娘说...”  “我不管,我要在这下去!”当兰喊道。  “好...好,晁叔马上就停车!”晁叔用手一勒缰绳。  当兰在晁叔的搀扶下出了车。  “慢点...慢点啊!”  “晁叔叔,你回去吧,就这点路,我一人能行。”  “好,那你可得当心啊~”  当兰沿着万梧城城墙外围慢慢走,心想:“只要回了近安村见了爹娘就好了。”  但当当兰走到门前的时候,突然定住了。想扶着院门,但手根本无力使出,身子渐渐跪下......  此时,莫沉在当兰记忆里中看到的,尽是一片血泊。家人身首异处,脑袋像被老鼠啃过的玉米似的,毛毛坯坯的,有的甚至颅骨被强行掰开,扔在地上......  突然,莫沉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船上,周围一切未变,当兰抱着自己的大氅熟睡,艄公老伯正在岸上生火煮食......  “烬,你觉得是谁干的呢?”莫沉正色道。  “妖族,傲因!”  ————————————————————————————————————————————————  1羊舌姓:源出于姬姓,晋之公族,羊舌为中国汉族复姓。  2晡食(时):即申时,又名日铺、夕食等。这个时间古人大多会吃晚饭....所以把申时也叫“晡时”,把“晡时”吃的晚饭叫“晡食”。。。  3十两银子:古代货币进制是16进制,逢16进1,但有时超过16也照叫不误,比如讲:::20两银子,1000两黄金等等。  4大氅:大氅是汉族的传统服装之一。相当于现在的大衣...  5呓语:即“梦话”,比如讲大家都学过的《口技》中就讲有“其夫呓语”。  6笄礼:笄礼,是中国汉民族女性的成年礼。古代女的15岁就得受笄,受笄就是指在行笄礼时改变幼年的发式,将头发绾成一个髻,然后用一块黑布将发髻包住,随即以簪插定发髻。主行笄礼者为女性家长,由约请的女宾为少女的加笄,表示女子成年可以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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