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落地的来人,黑色长发飘飘飞舞,像一只黑凤蝶。  限于电视柜的高度,我仅看到来人脖子以下的部分。  她一开口讲话,我听出来是我认识的人。    “你买下了?”她问西索。    呃……那啥……奇犽的姐姐?    虽然不清楚西索为啥要我躲起来,但我还欠着奇犽的姐姐二百五十亿余款没还。  不管怎样,和债主碰面都不是好事。  总之我就好好躲着吧。    “给那些不懂爱惜玩具的人也太浪费了~”西索的笑声在末尾变得有点冷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玩坏吧~”    “那确实是新奇的东西,不过除了新奇就没有其他用处,所以我不得不说……”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看走了眼,西索。”    好严肃的对话,有种某电影里天台上经典对手戏的感觉。  就是那个“我要的东西呢?”“我要的你也未必带来。”这种氛围。  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暂时无法分析出两人之间的具体关系,比朋友稍差一点……熟悉的陌生人?    “是因为那件事吗?”西索笑得很轻佻,“你比从前更加美味了~我以后叫你小伊怎么样?”    从前?美味?  果然就是那啥……前女友吗?!  变态杀人狂找女友就是与众不同啊,是职业杀手耶。    “不用。”奇犽的姐姐简短而无感情地答道。    “换一个~”西索锲而不舍,“恩~小宝贝~”    看看!  街头混混纠缠美女的典型!  我早说了这个变态喜欢胸大的!    话说这两人光看外表和职业,简直是顶配啊!  手牵手一起去杀人什么的。  我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对社会安定,对民众安全无不是件好事。  而西索要我躲起来是为了防止被误会,想要破镜重圆吗?!  卧槽,你今天才刚和另一个美女有一腿啊!    如此想来,肯定不止一个……这个变态恐怕同时与多位女性保持着不纯洁的关系。    真不爽!  变态杀人狂的女人缘好过头了!  那正好,奇犽的姐姐,请以前女友之名制裁这位人渣吧!    视野里两人的身影晃动了几下,我定睛一看,奇犽的姐姐掐着变态的脖子,另一手制住变态的右手,把变态压在床上。    正宫之怒吗?  好强的战斗力!  不过变态左手搭在奇犽的姐姐的腰上,明显一脸享受……不愧是变态。    行不行啊,变态?  虽然变态笑得颇有余裕,但是梳好的发型都散了哦。  而且奇犽的姐姐的膝盖就压在变态被我施以老拳的伤口处……血,血都出来了。    噫——  变态你不痛吗?  我看着都痛啊!    “这表示你想成为我的东西吗?”奇犽的姐姐说。    说个话用得着把脸挨得那么近吗?  按照大多数电影里的演法,接下来不是互杀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尽管我不是少儿,但你们也好歹考虑下一天之内被迫连看两场激情真人秀的我的感受吧?!    “哼~我不属于任何人呢~”变态语带傲娇地回答……丫妥妥是个受啊!    “是吗?”奇犽的姐姐松了手,退开來。    变态从床上坐起,“等会一起……”    话还没说完,奇犽的姐姐就消失了。    牛逼!  就是那啥啊!  职业杀手的特殊隐身技能!    学了“念”以后,也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所以这技能是杀手专业普通技能吧?  不知道奇犽那小子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啥原理。  那我改日对上他家人能多几分胜算。    思量之际,电视柜的抽屉被拉开了。  我扒着柜子边缘,像老鼠似的钻出来。  衣服和发型都因为当初被强塞在柜子里,变得乱糟糟的。    “好孩子~”变态说,“不错的‘绝’~”    “笑啥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夸我,我低头整理衣服,“少做点缺德事吧,你这变态刚刚是不是差点被杀?”    “怎么会呢?”变态很有把握,“杀我是笔不划算的生意~”    “是哦,反正医生早告诉你剩多少天能活了吧?”等变态因为X病死总比亲手杀他来得轻松嘛,“你……这个伤没问题吗?”    “恩~你很关心我的身体?”    正常的话用变态的嘴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呢?    “呃,出于人道主义,我才问的……而且医疗费要因此无故增加了吧喂?!”    “我想想~”变态比出五根手指,“大概需要五十亿~”    “五十亿?!你特么也想坑我吗?!你们要价怎么都是用亿来做单位?!有没有搞错啊?!”你和奇犽的姐姐完全就是一路货色,“那啥,少几个零,顶多五百万,不能更多了。你电话号码多少?或者你直接给张名片,我有钱以后再联系你。”    “名片?”变态若有所思,“宴酱~你要小心漂亮的女人~”    “这句话还给身为渣男的你,小心被柴刀啊……你没有名片吗?喔,你是无业游民用不着嘛。”我挽起袖子,“话说你买的衣服连口袋都没有……拿支笔直接写我手上吧。”    “因为是童装~”    “童装你妹!”    擦,还真的给我买童装!  你不会买小码的吗?!  死变态!    “居然主动找我要~”变态一手托住我手腕,一手用笔把一串数字写在我手腕下方,“邮件地址不要吗?宴酱~”    为啥你总喜欢说些容易令人误读的话呢?  “主动”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是彻底的用词不当。  因为自始至终所有人中最主动的就是你这个变态啊。    “不,不用了。”我艰难地答道。    变态自以为是地眯起眼睛,“有特别的理由~”    “没有,只是太痒了,我忍得很辛苦……写完了吧?!”我瞥了眼手腕,抽回手,拉下袖子,“放心,我不是欠债不还的人,该还的肯定会还。你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吧,不要自暴自弃,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发挥发挥余热,多对社会做点贡献,所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比如说~”    “你问我做什么?又不是小孩子,都是成年人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吧?”反正我就是图个口舌之快,我知道这变态不可能会听我的,没必要多说,“那个……从三十楼跳下去不会死吧?”    “你可以试试看~”    我最后还是没敢试。  堂堂正正走门口离开。  带着新添的五百万的债。    以及……    “那啥号码牌,那啥KTV失火之类的事情,有一半是你自找的……折算成一个人情。不是违法乱纪,我又做得到的话,我会帮你一个忙。”我走的时候说,“这样可以吧?”    “来一发~”    “……胁迫卖X。”    “叫我papa~”    “……妨害公民言论自由。”    “大多数事情都不能做~”变态兴致阑珊地说。    “是你想到的事情大部分都不正当吧……”幸好只欠这变态一个人情,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应该不难做到,“长期有效,你慢慢想吧。”    综合一下变态提过的要求,我想这变态最后肯定会提一件特无聊的事情。  我这时终于想出这变态有个特别异常的地方是哪里了。  他不在意得失……一切的得失都不计较。    用一个词形容,那洒脱。  这个词以前用过了吧?  结果是回到原点?    变态的逻辑,我才不懂呢。    走到大街后,望着四周全然陌生的景色,我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没钱(哭)。    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更别说是我了。    折返回酒店敲门的我,脸皮真厚啊,“失礼了!请借车费给我!”    伸出来的手上被放下一张……黑金卡?    “那啥……这太高级了,我不会用。”我使出商业化笑容,“您有现金吗?”    变态,不,似乎很有钱的变态稍显惊讶地说,“没有~”    你惊讶个毛啊!  别否定现金的存在意义啊!  给我向制钞厂的工人们道歉啊!    稍后见到传说中的所谓的以超长车身为特征的豪车停在楼下的时候,我梗咽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穷奢极欲!”    去死吧,有钱人!  难怪对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为什么要自觉地提出给医药费的事情呢?真特么傻啊!    为防止招摇,我在距离住处两条街的地方就下了车。  提前下车的另一个理由是,我手贱地去拿座椅旁堆放的书,想看看是什么内容。  比书更快地进入我视线的是一些掉落出来的不堪入目的物品……妈妈,有钱人好肮脏啊。    说真的,我走路回去恐怕都比坐这辆车好。  想到这辆车曾经发生各种[哔——]的事件,实在坐立不安。  司机大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也无法直视坐过这辆车的我了。    “谢谢了,大叔。”我率先打开车门。    “您慢走。”司机大叔走出车子,深深鞠躬,“没想到还会见面呢。”    “什么意思?”    “请不要放在心上。”    和无可奉告差不多的回答,于是我识趣地没有追问。    总车程花费了五六个小时。  到达公寓时,太阳已经西沉。  我站在家门口,刚抬起手,门就开了。    沃尔特,不,负责看家的狗,看来忠实地履行了命令。    “唉,又旷了一天的课。”我进门之后说。    “是两天。”沃尔特平静地称述道,“今天十六号,已经星期二了,宴。”    “呃啊?怎么这样……”以为今天星期一的我和时代脱节了整整一天啦,“算了,你准备晚饭吧。”    沃尔特是神仆所以大多时候不用吃饭,一如既然只有我一人动筷子,而今天的碗筷声不知为何格外单薄。    “学校下发了一个月的停学通知。”沃尔特说。    原来如此,难怪气氛如此沉闷。    “恩,没事。”我咬着筷子,“给的理由是什么呢?”    “在校外打架斗殴。”    “挺合情合理的嘛。”不论在哪个世界,做事都是得负责任的,我清楚这个道理,“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耗不起,直接换个学校吧。”    “我可以……”沃尔特欲言又止地问道,“我可以问发生了什么吗?”    “选中的目标是人渣,我把他揍了一顿,就这样。”其他的我都避而不谈。    “对不起。”沃尔特低下头。    “你道什么歉啊?”我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土豆,“我想通了,一个劲地倒贴的话,最容易遇上人渣,所以应该顺其自然……”    啪嗒。  他眼泪掉了。    啪嗒。  我筷子掉了。    “诶诶诶诶诶诶……”我是先捡筷子呢?还是先拿纸巾呢?    “对不起。”沃尔特擦掉眼泪,抬头来的时候,还是眼泪汪汪的,“筷子我去拿新的。”    沃尔特重新把筷子递到我手上,我仍然处于惊吓中。    不是吧?  那个常怀笑容的沃尔特,将微笑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沃尔特。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哭了?!    眼见别人掉了眼泪,有筷子我也吃不下饭了吧?    “我……”把筷子放到桌上,“呃,我去洗澡了。”    脱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篮……不,这个是童装吧?  我以后才不要穿呢!  还是不要了吧?    我提高嗓门,向门外招呼道,“沃尔特,我这次穿回来的衣服……额啊啊啊啊……”    被流泪场景惊得魂不守舍,忘了锁门了……呃啊。    “你,你……”我抓起脱掉的衣服,挡在前面,“……出去说话。”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沃尔特抓着胸口的衣服,难过地说,“三天没有回来,电话打不通,衣服也换掉了。”    别啊,你越来越像怨妇型女主角了,搞得我变成了让老婆独守空房的负心汉。    “啊啊,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手机丢了,明天你帮我再买一个。”我心虚地别开目光,“那个……三天没回来是有点过分了。”    沃尔特忽然抱了过来,脸枕到我肩窝,“对不起,至今为止不能帮上宴任何忙。”    “没,没事啦……啊,啊哈,那个,我不在意啦。”我比较在意我这时还没穿衣服的事情,但是我没缺心眼到说出来破坏气氛,也许狗本身对于主人是否穿衣服并不介怀,何必多此一举呢。    “诅咒的事情,明明只能向我一个人诉说,为什么很少跟我提呢?”    “……”跟你提了也没用啊。    “要做什么事情,去见什么人,为什么全部自己一个人决定呢?”    “……”我决定我自己的事情没什么不对吧?    “还穿着不适合你的衣服。”    “沃尔特……”    好!  这说得很对啊!  我才不适合童装啊!    然后他说,“……全部都无法忍受。”    “呃,那你不跟着我也行啊。”我干笑着,对上他微红的双眼。    “不是的!”他大声否定道,“绝对不是。”    我吓得把挡在胸前的衣服都弄掉了,打算去捡的时候,沃尔特抱得更紧了。    “怎么说呢?”沃尔特低声说,“对于宴来说,我可有可无……我,仆人的存在价值、工作意义完全被否定了……如果这样,我不如接受卸载,装上属性更加合适的新角色。”    “新,新角色?!”    “就是为了向人类提供帮助,神才会创造我们。”沃尔特丝毫没有不满,“所以这就是我的意义。”    那那那那那那,那啥,是我错了吗?    “新角色就免了。”我可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长相没变的“全新”角色,“你要我怎么改进?”    “不,一介下仆怎么能对主人提出要求。”沃尔特跪坐下来,“虽然我只是个只能稍微照顾到宴的人物,但是请您务必允许我继续呆在您身边,这就足够了。”    “那啥……”没有衣服,我用双手挡住胸前,“现状就是这样吧?”    “不,宴一直在拒绝我的照料。”沃尔特摇头道,“连穿衣和洗澡也……”    “需要那种照料的是瘫痪吧?!”我为啥要当个瘫痪病人啊,“既然是个有手有脚的正常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做?”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沃尔特失落地说,“我能为宴做的事情寥寥无几。”    想不通啊!  有什么好自责的!  你的观念也太扭曲了!    沃尔特跪着,我站着,如此僵持了一会。    “总,总之……那啥……”我伸出手,“握手。”    “是。”    老实地照办了。    “坐下。”    “是。”    啊啊,对啊,这家伙是狗啊。    我取下发夹,往空中轻轻一抛,他在发夹落地前张嘴接住。    摸着他的头发,他无比顺从……果然是狗啊。    想确认什么?  我在搞什么鬼?  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无力。    应该说是确认到了不太想承认的东西呢?还是确认了不该确认的东西?    “那,那个……”我努力地咽下口水,“我也不想突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新角色影响生活……只是加上穿衣和洗澡的话,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他喜极而泣地握住我垂在身侧的右手。    你是抖M吗?  激动过头了吧喂!  被使唤有这么高兴吗?    “所以你不要再觉得没有生存意义什么的,就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我也没打算主动抛弃你。”我补充道,“反正你不碍事。”    “第一,你别脱衣服!”画面会变得更加糟糕的。    “第二,只允许搓背!”画面好像已经很糟糕了。    “第三……”    才淋完热水大概没问题……没问题个鬼啊!    手腕上号码的最后两个数字糊掉了。  嘛,没关系吧,当做是意外吧。  被变态问起就说是不可抗力。    “这数字是?”    “……”不自觉地选择了说谎,“彩票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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