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身。几乎一宿没睡。昨夜消耗一宿,此刻顿感不济。我双手扪脸,狠狠搓了几把,人仍旧是迷迷糊糊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望向里屋,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陆白景还没起床,我怕再迟引人注意,轻声叫道:“爷,该起了。”    陆明月并没有睡,嘘一声,悄声道:“别吵,让他再睡会儿。”    我为难说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不差这一会儿。待闹出事来,爷又要罚去祠堂跪香。”    陆白景忽然爽朗一笑道:“行了,我起。跪香事小,让你受委屈事大。”    陆明月道:“早上冷,你带披风没有?”又说:“姐姐,让张全去取爷的披风来。”    陆白景道:“我不冷。一来一往,让及第看见,又待来烦你了。”    沉静了片刻。陆白景道:“过了十二月,恰满三年。正好外面宅子里的物件也添置细了,我给你安排在三月过去。”    陆明月道:“你让谁来接我呢?”    陆白景道:“我亲自接你。”    陆明月道:“你不在家主持……”    陆白景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别人接你,更不能让你自己过去。一切从嫁娶之仪,只是一点委屈你……”    陆明月道:“就是没有名分,我也愿意。”    正说着,外面李德隔门唤道:“爷,老太太一早派人去你房中没寻着人,正找你呐。”    我心里一跳。惊惶推开里屋门,屋内暖流温香,纱帐内,陆明月一头乌丝如瀑,盖住大半片雪白的脊背,和被依偎在陆白景怀里。我忙从一旁捡了衣裳往床上递,陆白景不慌不忙,一边穿  戴一边道:“去书房找了吗?”    李德道:“没有,但不确保。”    陆明月拾了件单衣,披了下了床,说道:“我来,劳姐姐斟杯茶给李哥哥。”    说罢扬起手,亲为陆白景穿戴。陆白景抱住道:“你别着凉了……”    我从外间倒了茶,招呼李德坐在外堂。透过碧纱厨橱焦急地看着里面。    陆明月扯低了他的颈,为他系盘扣,柔声说道:“房里暖和着呢,哪里就那么脆弱了。”    陆白景痴痴盯着陆明月近在咫尺的鼻唇,侧脸就压下去。一只手探进她单衣里,两人陶醉不能自持。我急道:“李哥哥,几时了?你不是有个什么看时间的新奇玩意么?”    话落片刻,陆白景推开门笑盈盈走出来,道:“你伺候姑娘多睡会儿,备了酒菜,我晚点过来。”    我伏身应是,送毕陆白景。端了一盏燕窝羹送进房里,说道:“姑娘稍稍垫垫胃再睡,错了饭点儿睡着伤身。”    陆明月正披着一件薄衣在纱帐里绣东西,眼也不抬说道:“我不睡了,姐姐睡会儿吧,我瞧姐姐面色不好。你放桌上,我洗漱过吃了去和老太太,太太请安。”    我说:“那我陪姑娘去。”    陆明月道:“不必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别人房中都四五个伺候,我房中只放着姐姐一人,万事都劳动你,你要病了,我怎么好呢?”说着下了床,将我拉到床畔道:“姐姐不嫌弃,就睡这里,外面人吵不到,你睡得安稳些。”    我待要说不,头里面却突然抽了一抽,紧着又扯了几扯。我嘶嘶叫疼,陆明月按了我在床道:“看吧,想是着了风寒。”    我脱口道:“只是没睡好。”    陆明月脸一红,低了头道:“扰着姐姐了……”    我会过意思,连忙道:“看我……”又实在寻思不出什么措辞。    陆明月一身单薄,我为她展开衣裳,细细穿了,说道:“姑娘要爱惜身子,现在小不觉着,往后……往后生儿育女了,女儿家,一点动静也经不起的。”    陆明月甜笑道:“姐姐不知道……心仪一个人……原来……时刻都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由呆住,心道:“陆明月没知己,没亲人,无人可以倾诉,却把这种枕畔话儿毫无防备地对我吐露出来。或许与她是滨姬河畔出身也有干系。她身上即有闺中女儿的纯洁敏感,却又夹带着风尘女子的风流放荡。难怪,迷得陆白景神魂颠倒。”    我握住她手说:“这话,只许和我说。”    陆明月笑道:“还有一个人可以说……”    不等我问,喜滋滋道:“白景。”    我愣怔道:“姑娘,你究竟喜欢爷什么?”    陆明月道:“白景他……和我前世就相识了……”    我睡了一日,仍是昏乏乏提不起劲,眼看着房中的颜色白变了黄、黄变了红,红变了青……我半梦半醒,似睡非睡,只觉得忽冷忽热。    脑里还记着陆白景吩咐今晚布置酒菜的事,也未及和乔乔交代。我起不了床,等了半日,外面连个主动进来擦灰的人都没有。想着房中虽只有我,院中丫头总也有六人,除了我,竟无一个顶用。    我心中烦恼,居然昏昏睡着。    到不知何时,朦朦胧胧听见陆白景和陆明月说话。    “我说房中人太少了,你偏不听话,明儿再选两个伶俐的在屋里。否则吃饭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别的了,让我怎么放心……”    “再选也只是一样,院里的六个也是活生生的。难道说,一个倒了六个都倒了?无非费几日唇舌罢了。我只等你吃饭,她们怎么敢阳奉阴违。”    我失了时间,微微睁眼,隐约看见陆白景抱着陆明月,坐在一边的软榻上。我极力挣扎想起,身子被定住了一般,心想最初只打算是靠在床上打一个盹儿,怎么就这么造次,夺了陆明月的床呼呼大睡起来。    陆白景侧歪在榻上,支着下巴道:“现在是怎么,她睡了你的床,我们怎么办?”    陆明月剥了提子,喂进他嘴里道:“据我所知,陆家床是不差的。”    陆白景笑道:“床是不差,据我所知,你有些障碍。往日别人碰过你的什么,你都是不再要了,怎么到生歌这里,就换规矩了?”    正说着,乔乔的声音在外面叫道:“姑娘,药煎好了。”    陆明月迎出去,在外面说道:“待一会儿,把神仙粥也端来,仔细了,出了问题,我可只找你。”    乔乔连连应承下去了。    陆明月端进药来,托碗在手里,漾汤轻吹。    陆白景凑上来,在她耳边说道:“哟,这真是她的大造化了,从来只见奴才伺候主子,从不见主子伺候奴才。”    陆明月道:“谁是奴才了,谁又不是奴才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奴才。我只是不愿别人进这屋来。”    陆白景的唇在她耳边颈项游移,撤开她手中的碗,将她抵在墙壁,柔声道:“让小丫头来喂吧,我们到如意居去。”    陆明月道:“姐姐病着呢,我今晚要在这里。白白跟你去别处,没得又惹人注目。你不怕了?”    朦胧中,我的脸烧的滚烫。一种异样的感受,翻腾的人更不舒服了。    陆白景的手埋进她衣裳里,陆明月娇喘频频。说道:“别,姐姐在呢。”    陆白景道:“我要走开两日呢,你不想我?”    此话一落,陆明月醒了大半,道:“要出去,到哪里,去多久?”    陆白景道:“有些推不开的应酬,少则十日,多则一二月,我快去快回。”    陆明月脸儿一沉,道:“又是盐务上的事吧……年年疏通应付,无非酒色财气……”背转身,微蹙了眉。    陆白景从后抱住,轻咬她耳垂道:“我又不乱来,应付应付他们罢了。”    陆明月收敛神色,认真说道:“我常想,要是不来这里便好了。在滨姬河畔,与你或还长久些。”    陆白景闻言,停下冷笑道:“我对外面的女人从来不上心的。”    陆明月腰肢一扭,旋过身,定定仰望着陆白景,忽然妩媚一笑道:“我不一样,白景……我在你这里……”点在他心口上,“这里……”指尖一路下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忘了……我也是滨姬河畔出身的……可我不同……不同于她们任何一个……”    陆白景狂暴转过她的身子,撩起她的衣裙……    沉重的低吟和着陆明月近似蛊惑的声音响起:“带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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