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大内派人来宣布圣旨,紫苏穿着玫红色的嫁衣,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坐上大轿,轿子要从侧门进入,也不需要仪式,直接送去皇帝的寝殿。    宫里传出消息,前夜紫苏已被皇上临幸,深得皇上喜欢,今日入宫接受封赏。我只知道紫苏的名字,却不知她姓姜,因此该称呼她为姜昭容。宫里的皇后独大,后宫里没有几个伺候的人,这下新添了一个人,也让后宫热闹了起来。紫苏被安排在离皇上的福宁殿很近的慈元殿一隅,方便照顾皇上。相比较那些在深深的后宫,不知名的角落里散落的几位贵仪、顺容等,她已经算是起点很高了。    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皇上的女人,拥有了一切所谓的尊崇,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宫苑深深,自求多福吧。    与此同时,皇上的政令已经下来,要月儿去泉州赈灾。临行前,贺兰王妃千叮咛万嘱咐,随行的药品、衣物一应准备齐全。太子派出昆仑一同前往,代表自己的一片心意,出乎意料的是贺兰王妃居然也默许了我和雪见可以一同前往,令我心存感激。    我和雪见乘着马车,昆仑和月儿以及几个随从骑着马在前面。马车虽然有些颠簸,但打开轿帘看着沿途的风景,心情还是很美好的。    三天之后,已经过了福建境地,路两旁偶尔会看见一片片水域,忙拉着雪见朝外看,但她脸上却满是愁容。    “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说:“我只是害怕。”    “为什么?”  “几年前,景献太子也被皇上安排去治理洪灾,到那里沾染上了瘟疫,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体能已经损耗大半,再不复从前身强体壮了。我是担心,文王爷会重蹈景献太子的覆辙。”    “不会的,不是有你在吗?”    她看着我满是信任的眼睛,便没再说什么。许久,又想起什么,支支吾吾的问道:“我照顾小屋的那位先生到深夜,也喂他喝了粥,清晨的时候还进了些补药,看上去是好多了,这会儿应该能下地走路了。”    刚才一度沉浸在雪见的话里,担心月儿会出事,这会儿才想起我的哥哥,糟了,哥哥在小屋里,紫苏会不会去伤害他。    雪见看出我的心思,忙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紫苏现在正得宠,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等过了十天半个月我们回到临安,我会给你哥哥开一些补药,保证三个月之后身体比以前还要好。”    “谢谢你,雪见。”我感激的说。    她笑了笑,脸上竟显出了几分娇羞之色,眼里满是少女的脉脉含情。    “你的哥哥是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呢,我觉得就是文王爷和太子也不及他呢。”    哥哥的确俊朗,但雪见的话不免让我担心,当初紫苏也是这么深爱着哥哥,所谓深爱,只是一时喜欢他的皮囊,却不能喜欢他的一切,其实对哥哥来说是巨大的伤害,我想哥哥一直以来一定遇到了很多喜欢自己的姑娘,但他都拒绝了,只是紫苏当初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谁都会被感动吧。    “你不会是喜欢我哥哥吧?”我装作无意,问道。    “嗯,喜欢”她忍不住花痴一笑。    “不可以。”我有些激动地回答。    “你别担心了,我可没有紫苏那么狠心,只是我想了解他,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也不一定。”    我是不是替哥哥想的太多了,他对跟什么人接触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过多的干涉。    夜幕降临了,马车停靠在路边,下了马车,月儿走到我身边,将一个厚厚的棉布巾掩住我的口鼻,系在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你和雪见就呆在这里,不要往前走了,我和昆仑去完成这次任务。”  “为什么?”    “我不想你留在临安,怕我不在有人会伤害你,也不想你跟我去灾区染上瘟疫,你和雪见留在这里,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雪见走上前说:“不如让沈姑娘和昆护卫留下,我跟王爷去灾区,我懂得医术,能帮到当地的老百姓,这时候,我比昆护卫更有用。”    月儿看看雪见,又看看我,笑着说道:“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去,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万一我看上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雪见愣住了,怕是没想到文王爷竟然会说出这样没来由的话,好久才明白过来,拉着我,笑了笑说:“这么说来,沈姑娘我们还是跟着去吧,万一他在泉州待上一段时间,再看上个当地姑娘,你还不悔死了?”    我点点头。昆仑在身后咳嗽了一声,怕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呛到喉咙,定在心里暗想,这两个人也太幼稚了吧。    月儿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我和雪见还是跟着去了泉州。这里的灾难,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我们经过的一段路被泥石流冲毁,只能翻过两座泥泞的山路,马车已经被我们弃用在路边,徒步走了一段时间,所幸泉州的山都不高,虽略微泥泞,只能不穿鞋趟过。一路上都是月儿背着我,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很温暖,但也心疼,要他放我下来,他却不肯。    雪见倒是身体结实,走起来比男人还快,因为学医,小小年纪就很懂得哪些对身体好,哪些对身体不好,且严格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活得很健康,让人心生羡慕。    台风过后,哀鸿遍野,还带来了连续几天的大暴雨,冲毁了原本修好的堤坝,将下游的村庄整个淹没。百姓有的爬到树上,年轻人将老人和小孩用绳子拴在一起,绑在树上,以免被冲走,水面偶尔会看到一些挣扎着的牲畜、和来不及避难的老人、小孩。我们想伸出手去救,却发现在这个时候人根本无法接近湍急的水流,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地面上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坑。    昆仑说:“我们先到驻地去吧,等雨停了再来施救,天灾谁都无法预见的。”    看着被冲毁的堤坝,月儿不禁蹙眉,转身快速的离去,大家跟着到了衙门。衙门的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众人疾步走到大堂里,只见几个衙役躺在堆积如山的赈灾粮上,酣睡如泥,手里拿着酒瓶子,有一只还咕噜噜的滚到我们脚下。    “你们,都给我起来。”月儿一声令喝,这帮酒徒闻声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大腹便便的从粮食堆上起身,将手里的廷杖用作拐杖,支撑着身体,睁着因为喝酒喝的太多而迷迷糊糊的眼,看着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哪里来的毛头小伙子,竟敢在衙门里叫嚣,谁给你的胆子?”    “来的就是你们泉州府衙,教训的就是你们这帮蛀虫。”月儿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们刺史在哪里,快快叫出来见我。”    一个个头不高,说话结巴的小衙役上前气愤地指着月儿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刺史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么?”    昆仑一个箭步上去,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一个反手将他制服,他求饶着说刺史大人可能就在后堂。昆仑用力一甩,他便倒退了几步,趔趄着身体往后倒去。    府衙右侧有一个门帘,走进去是后堂,在往外走是一个别致的院子,对面有一个离地的阁楼。    走上前去,轻轻叩响大门,没有人应声,又敲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月儿看了昆仑一眼,他马上明白,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箭步上去,将门踹狠狠的踹开。一个朝上的楼梯正对着门,几步走上阁楼,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有些不可置信:小小的阁楼上,均匀地摆放着几个大箱子,都打开着,里面密集的摆放着金条、银元宝,在略微昏暗的阁楼里异常的耀眼。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手里握着几块金条,正在往床下的暗格里放,估计还没来得及掩藏,我们就已经冲了进来。    他迅速将铺盖放好,转身指着我们,有些心虚的厉声喝到:“你们,都是谁?怎么敢擅自闯入府衙的后堂?”    “不闯入怎么会知道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都去了哪里?刺史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呀。”    “胡说八道,我只是把银两暂时存放在这里,等雨停了是要用来赈灾的,总不能把这些个宝物随意放在下着雨的室外吧?”他说着,这才抬头看着我们,又恢复了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无端闯进来,难道是?江洋大盗。若是这样,我们商量商量,你们带走两个箱子,剩下的留下来,万一上头问下来,至少有一部分要用在老百姓身上,你们说怎么样?”    看着我们一群年轻人,他竟误认为我们是强盗,居然还要与我们分赃,月儿已经被气得青筋突起,看着刺史可恶的嘴脸,恨不得一剑将他斩杀了。    昆仑上前道:“你眼前的这位便是当今的文王殿下,专门从临安赶来治理泉州台风水患,还不赶快上前跪下?”    “哎呦,这是你们的新行话吗?别逗我了,临安如果派个王爷来,上头早就有人跟我交代了。再说,一个王爷不是应该坐着高抬大轿,众人捧着吗?看看你们,一个个浑身是泥巴,几天没吃饭的样子,该不是刁民扮上的吧?”    还没等昆仑伸手,身后几个随从早已经按耐不住,冲上前去将那刺史按下,月儿将手里的令牌扔到他面前道:“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今天我就要将你这狗刺史的头摘下来喂狼。”    刺史看见令牌,脸色大变,忙跪地求饶道:“小的真的是在数赈灾银两,等外面风停了,雨住了,就会用到百姓身上的。”    “就算是如此,现在外面的老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衙役吃着朝廷的饷银,不去拦河修坝,却躲在这里喝酒,你作何解释?”    “哎呦,我的王爷呀,这拦河大坝可是修了三次了,每次刮完台风,下了暴雨,就会冲毁,我们已经跟下游的百姓说了,要迁走,离开那里,可他们就是不听呀。”    “该不是你安排不到位吧?百姓们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却得不到最好的安置,宁愿冒险住下,也不愿离开自己的故土。你们这些狗官,中饱私囊,不管老百姓的死活,都该被处死。”    “王爷饶命,小的只是放了在床铺下,并没有花出去一两银子。”    “有了贼心就该死。”    “王爷息怒,您还有用的上小人的时候,眼下赈灾迫在眉睫,泉州上下只有我最了解民情,各方地形,百姓的名册等,求您让我将功补过吧。”    “他说的对,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做些什么也无从下手,不如绕他一命,将功补过的好。”我小声在月儿旁边道。    “也好,你可以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否则立即取了你的性命。”    “好的,小的明白,一定全力帮助王爷赈灾。”    教训了狗官,出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月儿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决堤的堤坝,又去了下游受灾的村庄。一直忙到晚上。回到县衙,就将乡绅和当地有名望的人聚集在大堂之上。    “这次叫众位乡绅来,是想问一问以前泉州有没有遇到过台风暴雨天气,是怎么处理的?”    一位年长一点的老者说:“台风倒是常有,可像今年这么严重的,老身活到现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雨,当务之急,是先把上游的拦河大坝修好,减少对下游的村庄和农田的伤害。我们可以召集年轻力壮的百姓参与进来,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    “老先生与我想的一致,只是不知道拦河大坝采用什么材料才能更坚固?”    “这......”老人思忖再三说:“一直以来修筑堤坝都用的是木材,垒好之后,披上用土和干草混合的泥巴。这种方法虽然可以短暂的将洪水止住,但一旦再遇上洪水就会再次决堤。要说方法倒是有的,只是有点……”    “老先生但说无妨。”    “苏轼做永州安置之时,也遇水患,便才河里沉积的淤泥收集起来,一层层的涂在斜坡的堤坝上,且将堤坝修筑的更高一些或许可以更加坚固。”    “就这么做,老先生你有经验,可否主持这次采泥任务?”    “主持倒是可以,但下水采泥这样的事儿,还得年轻人干,水下情况复杂,即使是年轻人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怎么才能让这些年轻人愿意做这件事,很困难呀。”    “朝廷会给这些人一笔丰厚的回报,保证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老先生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说:“这自然是最好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若真的出现了什么状况,他们一家老小没了收入来源,该怎么生活?”    “老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修筑堤坝是一回事,下游的百姓一定要迁离现在居住的地方,我已经让刺史选定了一块依山傍水的所在,给他们建好房子,分好良田,且免了他们十年的赋税。后续,朝廷将会派出一位钦差专门办理此事,不完成不返京。”    “哎呦,文王殿下真是想的太周到了。老身替下游的百姓谢谢您了。”老者说完就要跪地,月儿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计划制定完毕后的三天,月儿更是马不停蹄地到处购买工具,第三天和大家一起奔赴一处水源相对较浅的泥潭。年轻人来了百八十个,只是都站在岸上,踌躇着,不肯入水。    “王爷,使不得。”    身后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张口,月儿已经拿着铁锨入水了。这里是一片浅滩,说是浅滩,但脚下是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甚是艰难,他停在一处水沒过腰间的地方站定,用铁锨将水底里的淤泥铲起,装到旁边的船上。    雪见拉着我不允许我上前半步,昆仑拍了拍我的肩膀,准备下水,却被我拉住。    “你在北方长大,哪里会游泳,不要去。”尽管此时,我还是要保持理性,我知道月儿是在立威,是在给那些瞻前顾后的年轻人一个定心丸。    岸上的一个年轻人叫道:“大家看,王爷都亲自下水了,我们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兄弟们,下吧。”    “下吧,下吧。”大家嚷嚷着,试着跟着月儿的脚步往前走。    月儿在前面,艰难的进行,那些年轻人也聚拢在四周,慢慢的开始,不一会儿一船的泥浆已经装满,一个人划着船,送去堤坝使用。    一天的的时间,拉走了二十泥沙,因为月儿参与其中,大家干劲儿十足。专门修坝的师傅已经开始做地基,这些淤泥粘性好,很适合,相信修筑的堤坝会和想象中的一样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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