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暖帐,烛影飘摇,缕缕媚香衬得满室旖旎。    封蔷恰恰好蹲在矮桌底下,两条小短腿儿既酸且麻,如果不是人小没什么骨架,只怕现在已经被桌面儿压成了畸形,用手支支地,她继续咬牙忍着。    透过薄薄一层桌布,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有张软榻,榻上有两个人。    年方七岁半的小女娃儿哪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那二人正是不能分心的重要时刻,谁也没注意这边,她就轻轻撩起桌布一角,以便能看个清楚。    不过才看几眼,只觉得一阵眩目,赶紧放帘子挡着眼睛,封蔷退了回去,再不敢看一眼。    ——原以为逃出了封家,不必每日练功,没成想这鬼地方练起功来一个个的比封家人还凶,而且还喜欢深夜在房里练,不眠不休,扰人清梦。    眼见着二人打到这等地步,输赢早已不争,陌生妇女却迟迟不肯放过对手,虎躯一落,封蔷只觉得帘子前影影绰绰一阵晃动。    那妇女又大声说了些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这显然是彰显自己击败对手的英姿何其威风,封虎和封嗅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情,封蔷已然屡见不鲜,却也得将脑袋偏向一旁,因为实在不忍直视。    那女人闷喝了好几声,才气喘吁吁下来,整饬了衣衫,离去的姿势大摇大摆,尽显赢家风度。    快意论刀剑,去时不留名。    无端端想起被自己嗤鄙数次的封家家训,封蔷觉得倒是很符合这位……嗯,婶婶。    那人走了,她还不敢出来。    男子好半晌才站起身,先缓步走到桌子前踟躇一阵儿,又缓步去关了个门,再缓步回床前穿了个衣裳,这才憋足了一口气说道:“出来吧。”    说完这话,他似乎费尽了吃奶的力气,单手扶在床沿上,喘的比那女人厉害。    他的脸莹白如玉,白得发绿,眼里眉间盛满了将要溢出来的水。    如此狼狈的形容,败阵之人,理应这样。    封蔷心想他方才吃了败仗,耻辱之心恐怕尤甚,绝对不想提起这场比武,她就偏要开这忌口,一旦将其激怒,好放自己离开这个比封家还要可怕的鬼地方。    虽说在家里时总被拉出去练功,但好歹吃好喝好睡好,在这里呢,吃不饱肚子,喝不上热水。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还蹲在桌子底下听别人打架,真真憋屈得要死。封嗅如若知道她出来后混的这样惨,恐怕要从今年嘲笑她到明年去!    “那样的婶婶都能把你……唉,若是落到我兄长封虎手里,你恐怕在劫难逃,他能让你三日下不了床!就这样,他还是我上面师兄中最差的一个。”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只恐怕我若是再练上几年,你连我也……”    话没说完,她顿了顿,看到男子脖颈和耳后的伤。    这种伤,以前怎么没见过?    那女人,是练了什么不得了的特殊武功么?    “很疼吧?”封蔷一屁股坐在他身侧,伸手便摸,一点儿不带避嫌。    这男子看她一眼,侧身一躲,气若游丝道:“别动。”    “好好好,我知道你疼。”封蔷心软,想着安慰安慰他,“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练武嘛,谁还没受过几处伤?我当时被封嗅揍的,比你这还要严重,但我忍过来了,他这才放我离家,哼,他放我走了,我爹找不见我,肯定要狠狠罚他一顿,也算为我报仇。”    那男子看她一眼,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你离家出走,你爹找到你,岂不罚的更惨?”    “是呀,自然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找到我嘛!”    好容易离开封家,怎么会再让他们找到?这男子竟然质疑自己逃跑的水平,真是笑话。    话说到这里,封蔷忽然想起了最初的目的,赶忙站起身道:“今日你将我带了回来,还分饭给我吃,恩情我记下了,来日定会报答你,今天且先走一步。你再精进精进武艺,日后我们插旗比试,不在这小屋子里束手束脚。”    “你去哪里?”    “江湖偌大,处处是家!”    “等等!”那人出口叫到,又咳了一通,才哑着嗓子道,“封姑娘,你先留着,明日我送你走。”    她的小脸儿脏呵呵也不掩秀气,身条儿还没来得及发育,小小一根豆芽。    这大半夜的,她从他房内走出来,将会遇到什么人,鸨母见了会生什么心思?    想想就为这封姑娘担忧。    倒吸一口凉气,封蔷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封?”    “你方才说了,你兄长,叫封虎,嗯,还有封嗅。”    “哦……”    这张破嘴总爱坏事儿,日后可得改改,再不行先装哑巴混日子也未尝不可。    封家树大招风,老爹树敌无数,别等到哪位仇家一不留神,把账算到了自己脑袋上来!    不过——    “你不知道封家?”见那人似乎并没有因着封姓对她有什么高看,封蔷试探道。    “未曾听说。”    咦,现在的武林中人,都不认封家这个大户了,亏得封虎整日回来吹牛,说什么这宴那宴,这会那会上,人人都崇拜封家,将他这个油打二晃的半吊子也当成祖宗似的巴结,却原来都是意淫。    不得不说封虎编故事的本领真厉害,自己听了还不疑有他,可眼前人迷茫的表情大可证明。    他们封家在武林上根本什么都不是!    或许也没有这般不堪,但总归是比他们吹出来的差了一大截子。    如此便有些欣喜——看来早早离开封家的做法是十分正确的,否则怕是要再多当几年的井底之蛙。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先交个朋友,互通一下姓名,我叫封蔷,蔷薇的蔷。”    “温萦,萦绕的萦。”    “嗷嗷,温萦啊,可我方才听另一个大婶叫你……”    叫他什么来着?    “墨兰。”    “对,就是这个名字,很好听,与我一样,也是一种花草,却更雅致些。”封蔷听了这个名字,手舞足蹈,只觉得取名之人真是才华四溢,比自己那个分明是个粗鄙之人,却还要硬拽文字的老爹强多了。    什么心有猛虎,什么细嗅蔷薇,这八个字连在一起还像那么回事,用在他们兄妹四人的名字里,真是俗的俗彪的彪,只有封嗅一个人还好听些,那是他不愿叫封猛,后来执意改了。    “是么?那你就这么叫吧。”    反正,早就没有人记着他原本的名字了。    “君子如兰,这明明很好,你为何却……”这般落寞?    君子如兰么,想必鸨母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看他长得纤弱,叫个清丽些的名字,更容易招徕客人罢了,出卖肉体的人,哪来的什么君子?    他轻笑一声,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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