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侍不待三人反应过来,三个飞镖就将人都解决了,其中一人赶忙上前探了地上女子的鼻息,还活着。他朝其余人点头,不等女子回过神志,就用黑裘罩起她,扛起就走。在意识朦胧间,顾言希听到黑侍的对话。    “王后有令,救了人即刻返回王城。老太医已经在宫中等待。”    “得令!”    在迅疾的风里,她眼角落下酸涩的泪,从眼缝中看去,面前的黑侍神色严肃,眼中无一分一毫的感情。这种冷然,让她莫名感觉到安心,比起牢房中那一个个掠过的猥琐眼神和淫邪笑容,这份冷,竟让她温暖无比。    一天后,远在九原大营的裴令竹收到传书,看到人已救出,心松了口气。但信上简单的“遭辱”二字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手捧着小腹,心头的慈悲与坚硬的铠甲都被激发,坐定思索了一会,奋笔写就一封书信,让黑侍传回王城。    午后,斥候前来报信,有三十余辆粮饷车将要送到。    裴令竹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换了一身男装,罩上铠甲。盐湖里受的冻还未完全除去,元气也没有恢复,但正是赖着这苍白的面色,淡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更显出英气来。她喝了碗热羊汤,觉得舒服了些,这才拿起佩剑出帐。    “我军将士,听我号令!”    军中留守士兵都认得她手里的令牌,那是蒙岩平日临时调动营内士兵所用,通常用作一些简单的劳作调度事宜。    众人得令,在裴令竹沉着的指挥下将国中送来的粮饷都一一入帐,同时,把那些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麻袋换置到了送来粮饷的车上。吴明德看着裴令竹飒爽的英姿,心头莫名难受,他竟有几分不舍这苦寒的九原大营。    粮饷到了,他便可以跟着盐车回去他的吴家了。    “慢着。”裴令竹发声,她对身侧的黑侍使了个眼色,一列卫队便走到吴明德身边将他围住。她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请军需官排查粮饷是否有异。”    吴明德不慌不忙,一挑眉,纵身跳上第一辆盐车,面带微笑看着裴令竹。    放在旁人眼里,这是大不敬。但王后本人仿若未见,其余黑侍也不多言。裴令竹站着有大半个时辰,军需官才禀报:“粮饷排查完毕,无事。”    她转过身,挥了挥手,再没有多看那盐车车队一眼。吴明德坐在盐车上,默然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心头涟漪阵阵。    营帐口,裴令竹终于支撑不住,连日心头记挂着秦珩,又要兼顾他的嘱托,如今粮饷大事落定,她突然觉得身上的铠甲有千斤重,眼前一黑就要倒下。身侧黑侍见状忙扶住她,“叫军医,快!”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秦珩,长剑方刺入一个匈奴壮士的胸膛。    这一场仗,几乎不曾出一半力。匈奴人早在看到秦珩带领全军奔袭而来时,就肝胆俱裂,老祭司临死前的话言犹在耳,眼前的虎狼之师有若天罚,他们挥舞着长剑,骑着强壮的战马,踏进他们的家园……这是盐神的愤怒!    赞比穆眼看着将士如潮水般涌来,心头升起的第一念,竟是祭祀礼那天盐神的面容——她倨傲的冷酷有若冰剑,射穿了他的心。    自诩天之骄子的强胡在秦珩亲率的铁蹄之下,直如刀俎鱼肉。    这更让晋军将士激动了!这些年和匈奴拉锯的苦痛在这一刻得到了强烈释放,他们的晋王亲自带着他们来算总账了!一个个士兵都杀红了眼,誓要将这里夷为平地。与其说这里是战场,不如说是屠戮的修罗场。    漫天的血光,漫天的雪光,互相映衬着,将秦珩冷硬的脸渲染得有若天神。    赞比穆听着同族兄弟的惨叫声,在秦珩的马蹄前跪下了。    一只寒鸦自他头顶飞掠而过,发出凄清的一声号叫,飞向远处天边的夕阳,如血的霞光中,秦珩黑炯炯的眼神射出王者的威芒。    “我王饶我!”赞比穆匍匐在地,几近嘶喊。    秦珩高高在上俯视他,他想起那天有关前世的那些话,面无表情的脸盯着赞比穆低下去的头颅,良久,他轻启朱唇:“杀。”    不容许,任何一点重蹈覆辙的可能,哪怕这点可能在如今仿佛天方夜谭。    班师回营,秦珩比任何人都急切。幸而全军亦是归心似箭,此次力挫匈奴,恐怕在未来几十年内,他们都不能卷土重来。胜利的喜悦盈满每一个人的内心,全军只稍作休整,就开拔向九原大营赶回。    这是秦珩继位的第五个春天,年轻的君王率领九原大军将困扰边境多年的匈奴人打得四下溃散,取单于赞比穆首级,大胜而归。    这个消息从九原的原野上传了出去,震动山东诸国,尤其魏国,大魏王闻报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王椅。    九原大营的营门口,一匹黑马上端严坐着一身黑裘的裴令竹,她身后是留守大营的几位军需官和副将。王之卫队则全数隐散,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守护着国君与王后。约莫一刻钟光景,一里外的尘土不安地飞扬起来,马蹄声由远而近,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慢慢展现出具体的模样,一扇大纛旗随风飘扬,那上面赫然写着“蒙”字。    他们回来了!    裴令竹激动地握紧缰绳,双手轻轻颤抖,等了一会,她不耐,下马站到最前边。    秦珩骑马而来的英姿跃入眼帘,她不肯放过一分一毫,细细盯着他,直到他勒马下地,疾步走向她。二话不说,健壮有力的双手就将她托举起来,“我们赢了。”他清淡淡一句,双手箍住她的大腿。    裴令竹仔细看着他,“你可有受伤?”    “没有。”    “可饿着肚子了?”    “没有。”    “累不累?有多久没有睡了?”    “不累。我睡得很好。”秦珩轻轻放下她,不等她双脚站稳,就又打横抱起她,在全军将士的注视下,他走向高台,怀里抱着他最爱的女人,高声喊道:“巍巍我晋!全军将士护国有功,都按军功封赏!”    “谢我王!”吼声震天。    秦珩面容肃杀,眼神中却带起笑意,“今起,犒赏三军!每一个人,有肉吃,有酒喝,有觉睡,仅此一日!”    “谢我王!我王神威!”吼声更响了。    这天夜里,九原大营篝火不息,酒肉俱足,将士们或歌或舞,或吼或闹,足足一整夜。    秦珩和将士们闹了大半夜,天色渐白时,他回了营帐。昏黄的油灯里,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半靠在床头,她双手轻轻抚在小腹上,面色安详地闭着眼睛。他不敢凑近,唯恐自己浑身的酒气冲撞了她,只远远站着,看着。    看够了,他方才走到桌案边,在座椅上靠着沉沉睡了。    梦中,有一双手轻轻抚着他,温柔地摸过他的眉眼,在他脖颈处停下,替他掖了掖被角。鼻尖萦绕熟悉的芬芳,他深深吸气,猛地醒来,裴令竹的脸映入他眸中。秦珩不待思考便凑上去吻她,搂住她纤细的腰,拉着她靠近自己。    气息越来越急,他着急忙慌地去解她衣物,手摸上她小腹时才清醒,喘着粗气抱她,努力平复呼吸。    裴令竹亦是情动,坐在他腿上靠着他,“珩哥。”她软乎乎的声音唤他。    “嗯,我在。”秦珩将她的衣服都穿好,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揉在自己怀里,“以后不要叫君上了,就叫这个,我爱听。”    她很乖巧地答应:“那也不避你那些臣工了?”    “你是我妻,有何可避?”    她轻笑起来,细弱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我们要回去了么?”    “是,休整一日就走。我让人给你备马车,我和你一起坐马车回。”    “好。”    “回去后,择吉日,由你接管驷车庶长,掌理我族中事务。”    “这……可合适?”    “合适。”秦珩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在他们来九原之前就已议定,是不会改的。    裴令竹也明白,故而并不推脱:“以后我若是哪里做不好,珩哥要教我。”    “以后你才是族长,我如何教得你?”他低笑,语气里七八分认真,“以后是你要教我,教教我,如何才是对你好,再更好一些……”    裴令竹想说,只要他好好爱他们的孩子,便好了。但终是嘴里酸,心里涩,没能说出口。她思忖一番,道:“珩哥爱我怜我,便会自然而然知道如何能对我更好些,如今你做得很好。今生得伴你身侧,我裴令竹……心中再无憾。”    秦珩心头猛地一痛,箍紧她手腕,“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什么今生无憾不无憾的,若是你不陪我老去,我今生之憾恐要带去以后的生生世世。”    她轻笑,未将他的话当真,“珩哥无师自通了,惯会说这样好听的话。”    他没有再说,紧紧抱着她。她窝在他怀里,被从所未有的安心包裹着,没一会就又睡了。直到大军启程回未央城,裴令竹还是意识混沌:一则确实累了,二则有了身孕便多少嗜睡些。秦珩小心仔细地把她抱进车里,一声令下,边境三万将士随晋王向王城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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