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意无意般地看了一眼那抹翠绿,笑道:“今日哀家心喜,不知你可愿意为哀家表演一项才艺。”  能为太后表演是莫大的荣耀,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昔月向前一步,跪拜磕头,礼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自然如同流水。  太后点点头,命她起身。  昔月起身,落落大方看向众人拥坐着的两人,皆是人间的掌权者。她不经意对上皇上的眸子,拳头不禁握住翠绿的衣袖,心头不敢大口呼吸。脑子里想的是,原来九阿哥的亲爹是这般的模样。    皇上笑着,当她是紧张,眸子隐隐藏着什么,静静等待她的表演,期待她的一鸣惊人。昔月也不懂皇上眼中与众不同的热情打哪儿来的,恭敬地道:“能为太后皇上表演是臣女的荣幸。”  皇上饶有兴味盯着她如同流水一般的眸子:“快快演来。”    太后嘴角的微笑一僵,一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昔月,只是脸上的笑越是灿烂,那双慈目便越发地漆黑。皇上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吗?这丫头的长相却是是像极了她。  昔月呼吸一滞,心里清明了几分,迈着莲步,又上前几步,又盈盈一拜。伸出素手斜斜指天,捏了一段兰花,在原地旋转,曼妙的身姿,翠绿地飞摆,如同盈盈的秋波。  皇上的嘴角勾勒的笑深了几分,太后眸子的漆黑就深了几分。    突然昔月龇牙咧嘴,东挠西挠,把整齐翠绿衣裳弄得到处褶皱,她脸上的表情生动有趣,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蹦蹦跳跳地拍掌心,时而捶打胸脯,时而跳来跳去,倒在地上,或爬或蹦。恨不得后面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猴子尾巴。  皇上一愣,这表演可真是精彩,随后笑道:“真是只泼猴。”  太后附和,慈眉善目的眸子像月牙,还算这丫头识相,表演了这么个低俗的才艺,要进宫怕是很难了。  宫女太监和秀女们想笑又不敢,憋着气,强忍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仿佛真的能瞧见一个活泼可爱,逗人欢乐的猴子。    昔月没让众人失望,跨步行走,双手握拳,大大咧咧。一双水眸骨碌碌地直转,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时而瞪着秀女们,时而朝着宫女太监哈哈大笑,时而看着太后皇上出神。突然她仰面鼻孔朝天,仿佛能把火喷出来一般,龇牙憋气猛喷,连众人都以为能喷火时,昔月猛地翻身拽屁股。屁股朝向宫女太监,惹得他们又羞又恼。  一个秀女终于忍不住了,捧腹大笑,半响才恢复过来,跪地观察太后皇上脸上,见他们笑得开怀,才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望向中央让所有人人瞩目的“泼猴”。  昔月正学着猴子“剥香蕉”,摇摇摆摆,目光扫向众人,得意洋洋。手中空无一物,她却吃得美味,捉耳挠骚,蹦蹦跳跳,时不时看向身后,恐被人追赶。突双目圆瞪,“吱”一生大叫,仿佛被人追赶到了,手中的香蕉忙剥了香蕉皮,砸向来人,剩下的香蕉一口塞进口中,东走西蹿,又怕又惊慌。抓住喉咙,单膝跪地,仿佛真被香蕉噎住,又怕又跳又咳,眼睛瞪大,喉咙却叫不出任何声音,害怕地跳高跳低。  就连太后也为昔月捏一把汗时,昔月猛地一咽,又龇牙咧嘴,“吱吱”地叫个不停。太后欣喜地笑着。  昔月还是跑着,时不时扭头,动作越发地慢,最后一眼看向身后,“吱吱”兴奋地手舞足蹈,扶着一颗树干,三两下地窜上去,打盹,嘴角咧开仿佛在做着美梦。树下的太监唏嘘,见太后皇上都看着,他们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大气都不敢喘,任由欣赏众人猴子,连同他们一块儿被欣赏了去。    “吱”一声悲鸣,昔月一只脚仿佛被人从树下拖着,满脸的惊恐。  众人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又时而笑,时而鼓掌,时而伸手,时而挠腮,面上一派轻松,轻蔑地仿佛盯着拉她腿的人。站起,欢愉,蹦跳,仿佛与周围许多伙伴一同打了胜仗,随意摘了片叶子拿手里,“吱吱”地呼喝,仿佛是行军打仗的大将军,一身的翠绿掩盖住了绿叶子。  众人随着她生动活泼的表演,不禁为她感到欣喜。  突然猛地一爪抓向左边,“吱吱”地愤怒,仿佛是出了叛徒,眸子不禁悲伤又欣喜,指着树干一咧嘴,猛地跳到地上。跑回中央,望望太后皇上,望望秀女,一脸的悲郁。眸子发光,她一天而起,捉耳挠骚,仿佛地上有许多美食,边捡边塞进嘴巴,边吃边伸手,眸子露出希翼,跳上跳下,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  她双脚踏地,双臂猛拜,身体如同猴子犯了好几个跟头。突然感觉锋芒在背,转头挠耳,却只看到黑色的影子飘过,地上的几株草在飘动。  昔月视而不见,继续卖力演出。  若不是在选秀,定会获得满堂的连连喝彩。    演完毕,昔月恭敬站好,低眉顺眼。  太后目中含笑,拍掌道好。  皇上看了她半响,一声翠衣,绿得能滴翠,明净的笑脸微微喘气,笑着点点头,挥挥手,昔月站回了原位。再像,她也不是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顶多是个活泼调皮的小猴子。    贴身太监李德全传皇上旨意,把陈如夏、陈玉馨的牌子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被撂了牌子。  留了牌子的秀女看不出喜悲,撂了牌子的秀女除了昔月面如土灰,而昔月脸色淡淡,看不下喜怒。几人由太监带了下去。    皇上笑道:“皇额娘今日如此开心,不如把那‘泼猴’留在身边,逗着玩儿。”  太后笑容下藏着丝丝的疲倦:“哀家喜欢清静,不养猴子。”  皇上握住太后的手,一脸的担忧:“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心喜皇上的孝顺,回握他的手:“年纪大了,总是如此,哪里是病了。”  皇上吩咐宫女太监嬷嬷好生侍候,带太后回宫好好歇息。太后被身边的兰嬷嬷和庆嬷嬷搀扶住,皇上突然说:“朕记得宜妃喜欢猴子。”  太后脸色毫无波澜:“皇上做主就是,哀家年纪大了。”    皇上今日就看她们这一组秀女,没选上的,遗憾地出宫了,有的想明年复选,有的希望嫁个好人家。昔月选不上也不恼,陈玉馨抱着昔月很是不舍,遗憾道:“姐姐这般生动灵活,竟然没选上,真是可惜了。”  昔月摇头,瞥见陈如夏喜得开怀,恨不得立刻跑回家,亲自跟爹娘报喜。她回握住陈玉馨的手:“千言万语也就只能化作了两个字,珍重。”宫里好比大森林,什么野兽都有,珍重二字道完了一切。  陈玉馨拿帕擦拭眼泪,很是不舍得:“姐姐也要保重。”  昔月正想离开,李德全亲自过来,传皇上口谕,让昔月道翊坤宫侍候宜妃。昔月脚步如踩在棉花,这一回并非是在山崖,而是在水池边上。她心里欢喜,也不敢造次,低眉安静地跟在小太监身后。  宜妃正是九阿哥的生母,以后定能常常见到九阿哥。    昔月还未从要见到九阿哥生母的喜悦中回神,突听前头的小太监跪地磕头行礼。“八阿哥吉祥。”她一愣,傻傻地对上一双如玉的目光,如同三月的春风。他英俊不凡,嘴角含笑,温润如玉。身体挺拔,玉树临风,如同珍贵的玉竹子,白色的锦袍被三月的风吹起了一个角,轻轻独自摇晃。  这就是八阿哥,难怪陈昔月要为了他打死画柳,此人如同画中君子,不曾想竟然活了。    小太监悄悄给她使眼色,昔月鬼使神差地学着小太监行礼,跪下磕头:“八阿哥吉祥。”行完礼,昔月脑袋“嗡嗡”作响,这下子坏了。  小太监恨不得不认识她,可没完成总管交代的任务,他也是免不了责骂,磕头请罪:“八阿哥恕罪,这是刚刚进宫的小宫女,不太懂规矩,奴才一定让交规矩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八阿哥温润的眸子满是笑意:“都起来吧。”  昔月和小太监站起了身。  八阿哥看着昔月,给她找了个借口:“第一日进宫难免会紧张。”  昔月看着鞋尖,心忽上忽下,心里感叹,八阿哥真是个好人,蛇窝里难得的一股清流。  八阿哥挥挥手,小太监带着昔月匆匆离开,不让昔月继续丢人。  八阿哥眸子几分思索,盯着他们的背影,道:“这就是皇阿玛赏赐给宜妃的宫女。”  身后的小太监慢慢抬起头,回话:“是。”想了一会儿又恭敬地问:“是否需要奴才派人盯着。”  八阿哥迈开了脚步,嘴角含笑:“不用。”话语也如玉,温润无双。    朝阳还未从天空升起,诺大的紫禁城仿佛被一层大雾笼罩着。  昔月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站在翊坤宫里一个小角落,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饿了就咽口水,渴了还是咽口水,面前一株杜鹃花后,隐隐站在一道影子,犀利的目光直射到她身上,静静地陪着她坐两个时辰,也是一动不动。  昔月无数次祈求老天爷,让那老嬷嬷长痔疮吧!她实在是玩不起啊!    太阳渐渐升起,暖暖地洒在昔月身上,杜鹃花后的暗紫衣的嬷嬷,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如针的犀利目光仿佛要扎到昔月的肉,让人浑身打颤。昔月强装镇定,没想到头一日就撞见了麦婆婆故事里头杀人不眨眼的凶悍嬷嬷,昔月替自己摸了一把冷汗,福身行礼:“丹嬷嬷好。”  丹嬷嬷微不可见地点头,如针的目光少了几根刺,对昔月满意了几分:“虽说你是皇上亲自任命来翊坤宫侍候宜妃娘娘的小宫女,可你也不要蹬鼻子上眼,不要把宫外那些陋习带入了皇宫,在翊坤宫一切以宜妃娘娘的规矩行事”  昔月低眉顺眼地道:“是,嬷嬷。”    丹嬷嬷蹙眉:“你是宫外来的,规矩要好好地学,我是翊坤宫专门负责掌刑具的嬷嬷。”突然伸出一双满身老茧双手凑到昔月跟前,阴恻恻地道:“一双手不知掌了多少奴婢的嘴,打的人越多,手里的茧子越粗,手劲就越是大。你瞧瞧,这儿还有一点儿血没洗干净呢。”高兴地把大手掌伸到昔月身前,仿佛在欣赏什么美丽的艺术品。  昔月心中一跳,惊慌地下跪:“奴婢一定好好学地规矩,好好地遵守规矩,绝对不敢阳奉阴违。”低着头,小白兔的模样,不敢看丹嬷嬷的大手一眼。    丹嬷嬷嘴角勾起,满意地笑道:“自个儿的东西收拾好,看在你是皇上赐个娘娘的份上,娘娘格外开恩,让你自个儿住一个小屋子,自个儿收拾好了后,还有把这个小院子打扫干净了,活儿没干完今日就不许吃饭。”  “奴婢遵命。”昔月大气不敢喘,果然是喝血不吐骨头的杀人嬷嬷,让她站了一日,就因为她没自称奴婢,罚扫院子,不然不许吃饭,挨千刀的。  此刻,挨千刀的丹嬷嬷满意地去向宜妃回禀,得意地扭着大蛮腰甚是高兴,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好糊弄,也不枉费她昨晚特意擦了些鸡血再过来。  昔月松了一口气,今天终于过关了。眼睛看看院子,又苦了个脸,这些怕是只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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