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车厢里,除了那双会吃人的眼珠子,其他的都不显得违和。昔月耳旁听着马车轱辘慢慢地转动着,小心翼翼的脸色变得越发地微妙,脸上的笑绷不住了,掩嘴轻笑道:“十二阿哥,你今儿个想学四阿哥,眼睛却不听你使唤,偏偏学了十阿哥,你还不如学十三阿哥呢!”  十二阿哥黑锅底的脸色不变,见她还如此得意,笑骂道:“你刚刚在他们三人面前丢进了我的脸,这会儿还有脸笑。”  昔月放下帕子,装作一本正经:“十二爷教训得是,都是奴婢的不是。”  十二阿哥揉揉眉心,精神极好的他,头居然隐隐作痛。    小连子坐在两人的中间,看看昔月,又瞧瞧十二阿哥,“咕噜”地咽下口水。  微妙的氛围在宽敞的马车里静静地流畅着。他从未见过一个小宫女如此大胆,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小连子咽了第十二下口水后,忍不住拉拉昔月的粉色衣袖子,哭丧着脸,小声地道:“这可是十二爷,你若是不服软……”那就是找死。  昔月眨眼,满眼的无辜让小连子心肝抖了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得,他狗捉耗子了,但愿爷忘了小小的他,记住大大的昔月。    昔月见十二阿哥脸色不好,见好就收,柔弱地挤出一个微笑,懦弱地喊了句:“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十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婢的罪过吧!”  小连子佩服的看着她瞬间虚弱的小脸,对她的瞬间弱不禁风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十二爷还在这里,定要当场给她一个大拇指,姐姐,你太了不起了。  十二阿哥被她耿直的目□□笑了,但觉得被个小宫女戏弄很没面子,忙正襟危坐,又板起了脸。  昔月眨眨水灵的眼睛,把脸凑近十二阿哥跟前。  两两相望,十二阿哥一呆,她与她真是太像了。    昔月不知道十二阿哥所想,笑道:“奴婢学过一点皮毛的面相,远看十二阿哥身形如剑,面容如剑,真真是好面相。近一看……”见十二阿哥盯着自己发呆,昔月怕他色心起,拿宽大袖子半遮面,继续道:“十二阿哥猛如老虎,身边匹配的必定是如花似玉的温柔贤惠姑娘,不然……”  王府已到,十二阿哥冷哼一声,自个儿跳下马车。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蛇蝎男人,犯不着故意诋毁自己与明香格格来一架,拐着弯儿地说自个儿不好。  他不缺女人。    小连子看了昔月一眼,不敢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说太多话,追寻着自己主子去了。  昔月鼓起腮帮子,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没说完的话不说完,心情不佳,吼道:“不然就会倒大霉。”她见十二阿哥大步流星,自个儿进了王府,忙跳下车子,跑了过去,在十二阿哥旁边絮絮叨叨:“十二阿哥印堂发红,今夜宜到十二福晋处过夜,不宜到处留情。”尤其是找她留情。  小连子拉着还要跟着十二的昔月,啐了她一口:“十二福晋早就去了,你不要命了?”  昔月忙捂住嘴巴,念道:“不知者不罪。”    小连子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又匆匆跟上十二阿哥。  昔月还是不甘心,冲上去拽着十二阿哥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死了亲爹的模样。她真是不想做十二阿哥的女人。  小连子低头不敢言语,爷平日是很好脾气,可猛虎哪有不发威的?不过十二阿哥今日不如小连子预料这般,极好脾气地笑道:“你还要算命?说吧?”  小连子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十二阿哥今日怎么就转性了?    昔月嘚瑟得给了小连子一个小眼神,真诚无比地望着十二阿哥的剑眉:“十二阿哥虎虎生威,必有大器。文曲武曲星齐庇护,定能长命百岁。”  十二阿哥点头:“说完了?”  昔月眨眨眼:“回禀十二阿哥,奴婢说完了。”见好就收,不然小命真的会不保的。  十二阿哥提起袖子,上面还搭着一只白皙的小手。昔月尴尬地松手,低头看鞋面。    “今日架打完了,命也算完了,想必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十二阿哥转身欲走。  “十二阿哥。”昔月急切地喊道,她去哪儿休息?不会去他房间吧!她可是个清白的好姑娘。  十二阿哥转身,见昔月楚楚可怜,倔强地抬起头,流水的清眸仿佛真能流水。十二阿哥俯下半个身子,邪魅一笑道:“你不想休息,莫不是真想要服侍十二爷……”  昔月一愣,见剑眉露出的戏谑又羞又恼,老实地磕头谢恩:“多谢十二阿哥的大恩大德。”在小连子嫉妒羡慕的目光中,跟随姗姗而来的文管事去寻了个地方休息。  说是休息,那地方多半也是常住了。    昔月还来不及欣赏十二阿哥的王府,就十分上道地给了文管事一个小荷包。文管事见昔月上道,他自然也是上道的,一张老脸的皱纹笑成了几坨,边领着路,边给昔月认真地讲解王府的事宜。  两年前,十二福晋留下小世子弘是就去了。两位侧福晋都有资历管理王府,吵得翻天覆地,还闹去了定嫔娘娘那里。十二阿哥恼怒,将她们两人关进了自己的院子,不许踏出半步,王府没了女主人打理,失去了主心骨,鸡飞狗跳,小妾生事,恶仆欺主连连不断。  十二阿哥头疼不已,便把两位侧福晋放了出来,罚了一年的月钱。由两位侧福晋轮流管理王府,每人一个月,谁做得更好,王府就由谁打理。如今两年过去了,两位侧福晋还是轮流打理,王府都被她们打量得井井有条。  昔月脸上笑眯眯的,心里佩服十二阿哥的高明。两个侧福晋,互相监督,谁也不能在谁的手底下讨便宜。  文管事寻了机会暗中掂了掂小荷包的分量,这一掂,嘴角咧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更加尽心地替昔月讲解王府的一砖一瓦,甚至连狗洞在王府哪个角落都是清清楚楚的。    一会儿,文管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昔月姑娘,就是这儿了。”  昔月停下步子,抬头,“雪花小筑”四个篆体粗犷有力镶嵌在黑色的牌匾上,大门被文管事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笑道:“这四个字是十二爷亲自写上去的,十二爷的文采不俗啊!”  昔月附和点头,其实昔月并没有看出十二阿哥文采如何,倒是觉得他的字写得好,再随便来个“梅花”附和,果然是个不喜欢干文人那些文绉绉脑力活儿的人。  文管事看出昔月兴致缺缺,忙在前带路。    “雪花小筑”里的院落不大也不算小,干净整洁,四平八方的皆种满了梅花,如今的梅花正是凋零的时候,几个枝杈还挂着几朵干瘪的残花,剩下的都是光秃秃的枝干,地上几片凋零的梅花随着风吹到了昔月的脚尖。梅花旁有几张简单的石桌可供主人赏梅,也算是一个景点了。  看到这半是荒凉半是干净的院落,饶是文管事,也没想出什么赞美之词,只好巴巴地道:“这儿一到冬日,甚是美丽。”    昔月一笑,小手拂过还在枝杈的顽强梅花,顺着他的话道:“梅花高洁,不愧是十二阿哥。”一个院子就种一种花儿,不知道其他的院子是不是也只种一种花儿,十二阿哥品味定是和寻常人大不相同。  文管事尴尬地笑笑,他也不是很懂得欣赏十二阿哥的“赏花品味”,实在是接不下昔月的话了。却见昔月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老脸,他半天也想不出怎么赞美十二阿哥与众不同的品味,就不敢再看她,喊道:“锦霞,小全子,还不出来见过新主子,你们想挨板子不成。”    整齐的房屋里匆匆跑出两个人,一红一蓝,一人拿鸡毛掸子,一人拿扫帚,两人灰头土脸,齐齐扑到在昔月脚尖:“奴婢锦霞,奴才小全子拜见主子。”  文管事见有人比他狼狈,露出个奸笑,笑想昔月肯定是忘了他,转头去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是不眨地盯着他这个糟老头,半点都看不到面前狼狈的太监侍女。老脸一红,告诫地上趴着的两人好好伺候主子,随便寻了个理由,便溜了。    小全子年轻,来王府不久,性子急躁,见文管事跑了,就想抬头。旁边的锦霞一把把他按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给昔月磕了个响头,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乱抬头了。  昔月笑道:“都起来吧。”  两人老实地起身,匆匆一瞥昔月如花的容颜,快速低头。  昔月想不到她进了一趟皇宫,出来还有丫鬟太监使唤,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半点都不显,以前跟爹学过几日,这个就叫做深不可测,板着小脸道:“你们来王府多久了?”  小全子恭敬地道:“回姑娘的话,奴才来了半年多。”  锦霞瞪了小全子一眼,奈何对方低着头,帽子又盖住了半个头颅,没看到她愤怒的眼神,她才作罢,谦卑地说:“回小姐的话,奴婢进王府已有六年多。”  小全子一愣,惶恐地看了一眼锦霞,对方故意不理会他,只好耸拉着脑袋,这个姑娘和小姐虽然没有多大的区别,可还是有区别的。    昔月眨眨眼,根本不在意他们二人的称呼,笑道:“别老低着头,我长得又不是文管事那样的老头。”  小全子抬头“噗嗤”一笑,又感受到锦霞的复杂目光,忙又低头,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昔月觉得两人有意思,继续逗弄他们,绕着两人慢悠悠地转圈:“锦霞,锦霞,锦上添花,霞光万丈,俗,太俗了。小全子,小全子,可你既然是太监,六根不全,又为何叫做小全子呢?掀人伤疤,何其苦哉。”见两人面面相觑,她继续故作高深道:“不如本小姐给你们两个换个名字如何?”  见昔月笑得如同偷吃的狐狸,小全子心里打鼓,想开口拒绝。锦霞跪下道:“请小姐赐名。”反正这个名字也是十二福晋取的,如今福晋不在了,她叫什么都无所谓。  小全子脸色一变,随即想到无论如何他这个奴才,万万不能拒绝,跪下道:“请小姐赐名。”    昔月本想想作弄他们,见他们一本正经,觉得没意思,沉吟半响说道:“红裙淡妆,柳眉朱唇,相得益彰。行事如风,摇摆如竹,节节高。就叫描翠吧,画眉柳绿。”  “谢谢小姐。”描翠大喜,其实她业觉得锦霞这个名字太俗了,可这个名字是十二福晋赐的,她也没办法。如今知道昔月给她的名字是夸她,貌美品节好,她很是开心。  小全子虽然听不懂,可看描翠这般欣喜,定是好名字,可怜巴巴地让昔月也给他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昔月笑道:“你就叫小笑子吧,寓意笑口常开。”  小笑子乐呵呵地谢恩,小姐就是厉害,一出口就给他改了个好名字。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