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短

吃过晚饭，无念就去跟他的师兄们诵经去了，难民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宋知忆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自己一人坐在远处赏月。　　　　月色很美，闪闪的星光，给夜幕填了些风采。　　　　宋知忆随手折了支蒲公英，又不忍心吹散它，就一直拿在手里。许是一个人的独处让她放松了下来，心情还不错，还在哼着小曲。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都怪这月色，撩人的风光。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哦，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你在何方，眼看……”伴着月色晚风，宋知忆想起了这首歌，可却看到了无念站在面前。　　　　“很好听，怎么不唱了？”见宋知忆停下无念问道。　　　　“不想唱了。”宋知忆低下头。　　　　我只是忽然想到这首歌，随口一唱的，偏偏我唱到情郎的时候你过来了。　　　　宋知忆怕无念想多，自己只是唱歌，才不是思春呢。　　　　“施主这首歌又是什么意思呢？不会又像上一首那样是个悲伤的故事吧？”无念走过来，坐在宋知忆旁边的石头上。　　　　“恩。”一曼死了当然悲伤了。　　　　“看来施主很悲观。”停了一会儿，见宋知忆没开口无念打破了平静。　　　　“没有啊，就是有感而发嘛，不悲观，还是很欢乐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应该是想到无怨马上就要带她走了吧。　　　　她要离开了，明明应该开心的，外面的世界总比云禅寺里好，可她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尤其还是月圆之夜。　　　　“恩。”明明就察觉了你的不开心，为何不说出来呢。　　　　“施主为何独自坐在这里，怎么不去看篝火？”难民大多来自蜀地，今日又是月圆之夜，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本就是习俗，宋知忆最爱热闹，却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赏月吗？是想家了吧？　　　　“篝火太热了，我喜欢赏月，你看天上的星星多好啊。”宋知忆望向天空，满天繁星，她好久都没看过了。　　　　“是很美。”星空美人也美。　　　　“无怨说，等他还俗的时候会带上我一起走。”　　　　“我知道。”无念回答的很平静。　　　　“可能以后就没机会来了。”没机会来就看不到无念了。　　　　“恩。”　　　　“我其实挺喜欢这的，大家都很好，无怨热情，无悔又教我医术。”宋知忆沉下头，看向无念：“无念，又是那么善良的人，你还那么照顾我，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良心？”　　　　“确实没有。”　　　　无念开口宋知忆竟无言以对，这里比较偏远，却是乘凉的好地方，夜晚的云碧山有看不完的美景。　　　　“无悔师兄今天教了你什么？”宋知忆大概是生气了，气他又怼她了吧。　　　　“望闻问切，还有开方子，只不过是治疗中风之症的。”宋知忆如实说。　　　　“从前师兄也想教我的，可那时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就没有答应师兄，不过现在好了，师兄的医术教给了你。”　　　　“我只学了一点点，还达不到无悔的十分之一呢。”　　　　“很不错了，医术枯燥，依你的性子，能够学会其中一种就已经很好了。”　　　　“还不是因为我聪明伶俐，学什么会什么。”　　　　“你还挺不客气。”　　　　“跟无念还客气什么啊？”宋知忆看向无念，笑得挺神气。　　　　无念看宋知忆冲自己傻笑，也被逗乐了。　　　　“施主，过来一下！”无怨站在远处喊宋知忆。　　　　“知道了，马上过去！”宋知忆看向无怨回答。　　　　“我先过去了，这个给你。”宋知忆把手里的蒲公英递给了无念，临走又对他说：“许个愿把它吹了吧。”　　　　无念看着手中的蒲公英，许个什么愿呢？还是一心向佛吧。　　　　从小师傅就告诉他，他一定要诚心向佛，佛才会渡他，他才会渡众生。　　　　在他看来，宋知忆只是他修行途中的过客，确切来说应该是牵绊。　　　　走了也好，走了就不会再想了。　　　　那副画也画得差不多了，把它藏起来，谁都不见的好。　　　　蒲公英的飞絮随晚风飘荡，无念一直注视着，会去往哪里呢？大概会落到她希望的地方吧，一直想逃离这里的你。　　　　“无怨叫我过来有事吗？”　　　　“还有几天我就及冠了，今天下午家里人来送信，说要我明天回家一趟，收拾些冠礼需要的东西，就在寺里举行。我知道你呆在这无聊，要不，明天你陪我一块回去？”　　　　“下山吗？”一听到能出去玩，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想去那就去哪。”　　　　“能不能让我带一个人？”难民虽然多，可上官大多都被无悔治好了，也不需要太多人手，无念也能放松一下。　　　　无怨猜到了她会说无念，可还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无念。”　　　　果然，他猜的没错，如果没有宋知忆他或许会带上无念，可如果带上可无念，那他们还怎么玩啊。　　　　“无怨，你最好了，带上他吧？”宋知忆见无怨有些动摇，就一直求着他。　　　　“好了，明天咱仨一块去！”　　　　“谢谢你，无怨！”　　　　这是宋知忆第一次对无怨笑，不知道跟对无念的笑一不一样。　　　　“小师傅，一起来玩吗？方丈也来了。”远处有人喊无怨一起去篝火旁看表演。　　　　“走，一块去。”无怨拉着宋知忆往前边有。　　　　蜀地人最为好客，虽然身处异乡，即便到了月圆之夜大家都会围着篝火，欢聚一堂。　　　　“今天方丈也来了，大家也玩了有一会儿了，要不要让方丈讲讲学啊？”有人建议道。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赞同，方丈也很是乐意，围坐在一起，听方丈讲学，全是些宋知忆听不懂的。　　　　“我今日教你的可都记住了？”无悔见宋知忆一脸不耐烦，就知道她对佛法不感兴趣。　　　　“都记住了，您让我记住的几个穴位也都记住了。”她可是背了好几个时辰呢。　　　　“那就好。中风之症虽不是大病，可极为常见，若治疗中稍有差错便要落得残疾，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参透它。”　　　　“知道了。”宋知忆说。　　　　方丈在这里讲学，却不见无念来，他不是最喜欢佛法吗？　　　　无念还坐在那里，手里留着蒲公英的根茎，独自一人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宋知忆寻到了他，却没有打扰他。　　　　蒲公英，你可知我没得选，一日入佛门便终生为普渡而活。我从前跟着师傅渡人，以前不信这些，可现在不得不信，造化是何物，又为何要弄人？既然让我入了佛门，又为何让我遇到了你？　　　　“蒲公英都飞走了，还留着它干嘛？”宋知忆望着无念手中的根茎。　　　　“留个念想吧。”　　　　“要走的终究留不住，留个念想也只是徒增伤悲而已。”蒲公英有她的归宿，谁人都改变不了。　　　　是我多想了吗？你是不想我走吗？可我若是留下来，又该以什么理由呢？你说你要成为得道高僧，圆寂之后能化出舍利子，我若是将你的追求打破，你会恨我吧。　　　　“蒲公英随风飘散，无归期无定所，她有她的广阔天地，我也有我的追求。”无念将手中的根茎扔掉：“你说的对，要走的留不住，她都要走了，我还做无用功干什么，何不给她自由，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无念，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了，佛渡你，你渡众生，可我呢？我不是众生谁又能渡我？”我只不过是附身在宋知忆身上的亡灵而已。　　　　“众生皆有造化，佛渡的只是有缘人，我渡的只是我想渡的人。”你可知我想渡的人是你。　　　　“□□人，可你不是佛，也成不了佛。”既然成不了何不放弃？　　　　“终有一天会实现的，不早了，回去吧。”无念显然是生气了。　　　　宋知忆第一次跟他长篇大论，竟是要他放弃修行，可他的一生早已与佛在一起，终生都是佛门中人。　　　　“明日，无怨要去长安，你，要不要一起去？”只顾着跟无念犟嘴了，都忘了正事。　　　　“不了。”　　　　“去吧，上次去长安就没有好好玩，明天就当是为我送别吧？好不好？”　　　　“不好。”你只是说没机会来，又没说永远不会来，又不是生死离别，干嘛要送行？　　　　“无念，你真不去吗？以后可就没机会喽。”　　　　“什么时候？”　　　　“到时候我来找你了，就这么说定啦，我先走了。”宋知忆怕无念拒绝，匆忙道了别，没走几步又回头对无念说：“无念，晚安！”　　　　晚安。无念在心里对宋知忆说。　　　　“无怨？我跟无念说明天一起去长安。”　　　　“恩。”无怨无精打采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无念都要回云禅寺了，可无怨和无悔都还留在这里。　　　　“师傅还在讲学。”　　　　“方丈都讲了这么长时间啦？”这要是放在现代，可不就成了人人讨厌的数学老师了嘛，提前上课三分钟，拖堂三分钟，对比之下似乎方丈更厉害些。　　　　“怪不得你说方丈啰嗦。”　　　　“施主我何时说过？若让师傅知道了，肯定要罚我的。”　　　　“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不是方丈，是菩萨，是和方丈一样啰嗦的菩萨。”　　　　无怨和无念那天的谈话都让施主听见了，可不能让她乱说。　　　　“施主，还望保密，若是说出来遭殃的可就是我和无念啊。”不仅无为师兄会数落他，方丈也会向家里告他的状。　　　　“谁说有无念的？明明是你一个人说的啊。”　　　　“施主不带这样护短的！”　　　　“我就是护短啊！”　　　　“施主快些回去吧，明天还有事呢，我先悄悄溜回去。”只怪他非要做师兄，不然大家宠着的就会是他了。　　　　“悄悄溜回去？不怕被发现啊？”　　　　“无念不也不在吗，如果师傅问起来往他身上推脱不就好了。”　　　　“你个无怨，竟然拖无念下水！不厚道！”　　　　“就许你护短，不许我坑人的啊，走了走了。”无怨临走前还叮嘱宋知忆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