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学之后,唐庄还在街边买了两串糖葫芦,准备一会儿给苏海青送去当做生辰礼物。 结果回了府。 他爹就立在原地目光冷冽地盯着他。 唐庄本能反应就想逃跑。 但是…… 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爹,怎么了?” 唐庄刚走近,突然发现右相大人身后藏着一根软枝条,那是被冬雪动过的,尤其冷硬。 嗯,打在身上至少皮开肉绽。 唐庄啊地大叫一声,赶紧往里跑! 唐汉林气得直追。 “逆子,你还敢跑,你还敢跑!” 唐庄边跑边回头:“爹,不跑是傻子啊!” “逆子,你给我站住!” 鸡飞狗跳。 路过的下人们自觉地给爷俩留出路,然后习以为常地幽幽晃过。 唐庄借着假山挡着,直喘粗气:“爹啊,你这是要干嘛?!容,容我问一句,今日我又犯了哪路大神,要您棍棒相加拳脚相向?” 唐爹举着枝条,怒发冲冠:“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知道?!”抬脚又要追来! 唐庄哎哟一声赶紧闪开。 “我干什么好事了,我今天乖乖去上学,又乖乖儿地下学,什么也没干啊!” “昨天你是不是把林太傅气着了?今日太傅特意来找我告状!朝堂上我这老脸都要丢尽!” 唐庄嘿嘿一笑:“您才三十呢,哪儿老脸了,而立之年而立之年!” “你再贫嘴!” 唐庄九岁小孩跑起来不用歇的,他大声道:“那你也不能听那老头儿一面之词啊!万一他冤枉我呢!” 唐爹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还喊冤?我问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不是冤枉你?你上课堂时非要找左相家的公子闲扯,人家不愿搭理你,叫太傅看见了你还顶嘴,这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冤枉你了?!” 唐汉林脸都气红。 唐庄见他不太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哎哟你做什么气成这样啊!喘口气喘口气!” “你你……” “哎呀你赶紧喘气,我让你揍!我让你揍!”唐庄拍了拍他的背,赶紧说道。 唐汉林终于喘顺了气,如今看着站在面前的半大小子,又不怎得气了。 他儿子哪怕再不太傅教导,也是个懂孝顺的。 唐汉林故作架势拍了他背脊一下,严肃道:“爹送你去太学不是要你出人头地,你就是能学到太子与纪小公子的一半,爹就是死也能含笑而终。” “说这些干什么,三十岁的人!你也不怕一会儿娘听见了揍你。”唐庄别开眼,不想见望子成龙的眼神。 他不是那块料。 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哪块料。 学不来那些酸儒文字。 武功……也就三脚猫功夫。 “我倒是想学那两人的一半,可我学不进去。”唐庄沮丧着脑袋。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会做什么。 唐汉林抚了抚额。 两父子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唐庄耐不住,“爹,要不以后你让弟弟承爵,我就算了。” 唐汉林瞥了眼他,“你当你爹我傻,我知道你不是这块料,你走吧,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 唐庄嘿嘿笑,“您放心,我就是不做官,我日后也肯定好好孝敬您和我娘!” 唐汉林瞪他,“臭小子!” 那边,唐夫人走过来,温婉笑:“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 唐爹立刻把手上用来打人的枝条丢在一边,“没说什么,教训这小子呢。” 张氏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做什么又教训我儿子?”说罢,她赶紧摸摸儿子,“老大没事儿吧?” 唐庄嘿嘿笑:“娘,我没事儿,我爹没揍我,就说了两句。” “你爹也是,你都九岁了,这开了年去就十岁了,还打!” “……”唐爹无奈,踹了唐庄一脚:“你赶紧走,省得烦我。” 张氏眉眼一瞪,“你怎么不走,我儿子怎么烦了?我瞧你才是真烦!” “……夫人。” “哼!” 唐庄在一旁偷笑,见他爹要恼他了,赶紧告辞:“爹、娘,今日是小青儿生辰,我去给小青儿送糖葫芦去!” 唐爹似是想到什么,便对他说:“送了就回来,莫在将军府久留,今日你苏伯伯许是要回来了。” 张氏惊讶:“苏将军要回了?” “嗯。” 唐庄挠了挠头:“好,我去送了就回来。” “对了,娘!给我做酒酿丸子啊!” “好……” 唐爹见儿子跑远,才叹了口气搂过夫人,“你这么惯着他像什么样子?” 张氏笑了笑,轻哼:“我儿子,我乐意惯着!” 唐爹无奈。 他们家一直就是这般相处,也难怪唐庄那小子从来不怕他! 唉—— …… 苏海青自晚膳起就在等着,许多人给她来了礼,就连唐庄那厮也记得给她买了两串糖葫芦。 但章晟在信里说的那可以期待的‘礼物’,她还没有见到。 雪越飘越大。 渐渐堆满了合院,或树梢,或房檐,亦或是假山池塘。 酉时渐渐过去。 苏海青端了凳子在前堂门口看雪,身上披件狐裘,怀里揣个汤婆子,大眼发直。 不一会儿,外门传来动静。 她听见看门的小周大喊了一声:“将军回来啦!!!” 苏海青手一抖险些把汤婆子摔了,她站起身,直往外门迎去。 原本已经做好打算迎接噩耗的苏海青,见到苏爹时,确实是愣住了。 苏爹长得高大,玄黑色厚披风裹在身上,遮到脚腕。 他迎着风雪立在门口,见了女儿,大喜着张开双臂:“青儿!” 苏海青鼻尖一酸,扑了过去。 “爹爹!!” 她爹没有断腿,他四肢完好,什么事都没有! 谢天谢地! 苏将军单手托着小海青的屁股,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唔……”视野骤然变广,苏海青不怎习惯,但却抱着亲爹的脖子不肯撒手:“爹爹,爹爹你回来了!我和娘亲好想你的!” 苏爹哈哈大笑,“是啊,爹也想死我的乖女儿了!” 苏海青咧开嘴角笑。 “那爹爹只想海青不想娘亲吗?” “想,就想你们娘俩!想得心肝发疼!”苏烈叹了口气。哪里会不想,就是鬓染风霜也要从北地赶回来看一看这母女俩。 女儿才七岁啊。 “你娘呢……” 就这时,秦氏匆匆披好衣裘赶过来,见男人抱着女儿,不由地潸然泪下:“我在呢!” 苏烈朝她微笑一下,“走,进去说话。”一手抱着丫头,一手揽着夫人,他想,齐人之福也不过如此了吧。 “莫哭了,这天气冻,一会儿再冻伤了脸。”粗糙的大手轻轻拂去从眼角滑落下来的泪珠。 秦氏就着衣袖轻轻擦了擦,“快些进去吧。” 将军府一夜热闹。 秦氏又吩咐下人做了一桌好菜,就连她自己也亲自去熬了姜汤。 回来时,那父女俩正笑开了颜,也不知怎么就聊得到一块去,“你们父女俩说什么呢?笑得这样高兴?” 苏海青坐在她的小凳子上笑:“爹和我讲战场上的事哩!” 秦氏嗔怪地看他们一眼,“做什么和女儿讲这些。” 苏烈憨实地笑笑,“女儿爱听。” “罢了罢了,先来喝点姜汤。” 苏烈接过,一口饮下,咂巴下嘴,“多谢夫人。” 秦氏笑了笑,又拿出另一小碗的汤,“来,小青儿也喝。” 苏海青皱着鼻子,躲她爹身后去,“娘,我不喝!” 这东西辣,又不如酒那样爽口。 秦氏一怔,笑道:“怎么,你当你爹回来了,你就敢不听娘的话了?快些来喝!” 苏海青瘪了瘪嘴,最后还是闭着眼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饭时。 苏海青够着小胳膊,一边给亲爹夹菜,一边试探地问:“那爹,您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之事?” 苏烈饮下一口酒,喉间发出一道叹息:“怎么会没有呢。战场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就在不久前,我率两千士兵前去追捕夷寇,渡大江时中了敌军埋伏,险些没命回来。两千士兵最后就剩了两百来号人,索性也抓住了他北夷的大将,不负众托!” “那爹是怎么脱险的?” 苏烈看女儿兴致勃勃,便同她讲:“那时我叫敌军的五爪勾勾住了腰肉,生生拖进半是冰半是水的大江里,我原以为这次不是被淹死也是被冻死。” “可谁知那时候,军中突然冲出一个年轻士兵,利落地下去一刀,硬生生地将铁索砍断。他将我救回岸边,又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我俩人踩着冰渡了江,一击拿下夷寇大将!” 苏海青蹙眉,“那个士兵是什么来头?” 苏烈叹了口气,“爹后来脱险后也曾在军中细找,可怎么没能找到这个士兵。若不是当真见过他的模样,确定他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我还当是天上神佛派了人来救我!” 苏海青能想象得到那时场景。 “一定要好好再找找,这是救命之恩!”秦氏在一旁仔细道。 苏烈点了头,“且再说吧。” “对了,青儿的刀法剑法练得怎样了?”苏烈看向女儿,他方才摸了摸她的骨头,倒不像勤练的样子。 苏海青抿唇:“刀法剑法都熟了,只是爹,我不想练体了。” 苏烈不赞同地问:“为何?” 苏海青憋着一口气,微恼:“练体让我身子都瘪了,到时候及笄我嫁不出去怎么办!” 秦氏在一旁轻笑,“你也晓得!” “嫁不出去又怎么了,嫁不出去爹养你一辈子!”苏烈大口嚼下一口肉。 苏海青不可置信地瞪眼。 “爹,那样旁人会说您家的姑娘身有顽疾,面貌丑陋,没有公子家肯娶的!” “哈哈哈哈……” “爹您又逗我!” “放心吧,到时候爹肯定给你好好选个夫婿!” “您……” 秦氏瞧着这一幕,心里有种怪异的情绪。 女儿才七岁,怎么晓得这么多? 想到前些时候女儿非要学什么女红,秦氏心里就是一颤。 这……小青儿莫不是和哪家的混小子定了私情吧?! 这才多大! 秦氏张口就要教训,可见父女俩笑嘻嘻的样子,她又将喉间的话吞了回去。 罢了,再看些时日。 若真是…… 她定饶不了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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