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厅一阵嘈杂,连婠婠房里都能听到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声,思绪也便猛地被拉回…….婠婠随手拿了鲛纱遮面便去了前厅,这月芽楼前是出了什么状况,一大清早的人声鼎沸围得水泄不通,婠婠见状便上了二楼雅间,祭酒随后跟着婠婠上了楼。 一群人围着个昏厥的妙龄女子,那女子浑身湿透,旁边还站着个船夫也湿透,听旁人七嘴八舌议论着,估计是这女子投了湖,那船夫将她救起。这女子也没人识得,那船夫虽救了人,但见女子仍旧昏迷也不知是径自离开还是怎么安置她,有点无措。婠婠示意祭酒喊来杜明,同杜明吩咐了几句,杜明便下楼拨开了人群朝那船夫大声说道:“这位船大哥见义勇为,小弟佩服。”说着朝船夫揖了揖。 那船夫肤色黝黑,但很真诚的嘿笑两声,有点腼腆不知道说什么。 “船大哥救人一命义薄云天,今次在我月芽楼前,我们掌柜的嘱咐我必请英雄喝壶酒。至于这姑娘我们掌柜已经为他请了个大夫了,先来我们楼里安置,痊愈后一切由她自己定夺,”说着便来了几个楼里庖厨帮忙的丫头婶子将那不省人事的姑娘扶起背到了楼里,杜明又道,“大伙儿各回各家吧,若是好奇后事如何欢迎来咱们月芽楼品酒。”于是搭着船大哥的肩膀将他引到楼里好酒好菜伺候着。 婠婠见那女子浸湿的衣裙贴在身上,曲线毕现还被人指指点点甚为不雅才出手相助。大夫也为那女子诊过脉,好在落水后被救及时也是无大碍的,只是仍旧昏厥估计也是哀莫大于心死,投湖之前许是糟了什么大罪。 婠婠见杜明处事极为得体,他嘱咐了一个婶子好生看顾那姑娘。婠婠便提了杜明为二掌柜,替祭酒分担杂事,这下杜明和祭酒皆大欢喜。一个升职加薪,一个可埋头术业专攻。 三日后,那姑娘主动拜谢婠婠,表情怯怯的,穿着一套淡蓝色的粗布衣裙,想来是月牙楼里丫鬟给她准备的。那姑娘除了表达谢意,剩余的便是辞别,婠婠也淡淡的应了,没有多说什么。第一眼见这姑娘她便知道她不一般,但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既然要走,也便不留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谁知近一个月后,那姑娘又在月芽楼前投湖被救上来了,同一个日子时辰同一个船夫,可那船夫和围观群众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姐姐,这姑娘不是上个月我们收留的那人吗?怎么又投湖了一次?”祭酒和婠婠坐在二楼雅间,望着月芽楼前那波人群。 婠婠心里也有疑问,但未露声色,唤了杜明下楼去解决这桩子事。 杜明此人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内敛精明,自他任二掌柜后这月芽楼的生意是越发红火。婠婠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种琐碎和繁杂的事也懒得动脑。 “杜明,你做事周全,月芽楼里里外外经你之手一切都有条不紊。最近我查看了账目,你需记一大功。”婠婠靠着雅间的窗台,清风迎面吹拂她遮面的鲛纱,巧又挺的鼻子和柔美的唇线勾勒得若隐若现。 杜明脸微红,不敢直视头微低,他知道婠婠姑娘虽只是个约莫二八芳龄的女子,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之感,自己每每怀着崇敬之心面对她:“姑娘夸大我了,不过受人之惠忠人之事。” 婠婠知道他指的惠是自己给他的二掌柜之职和每月惊人的月俸吧:“现下我们银钱充裕,我想让我们的酒行销域外,远销海上,你看此事可妥当?” “姑娘要的是名还是利?”杜明也微诧异,姑娘竟有如此将酒楼做大之心。 “名,”婠婠见杜明识事明了,又道,“账上的银钱随你支用。” 杜明赫然抬头看了眼婠婠,见她神色无异,知她此话并非玩笑,便应下退下了,心里已然有了几番计较。 婠婠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能找来这月芽楼,若自己需在这津宁城中久待,凡事还得找个凡人出面,不然这几十年不老不丑还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楼里一切照旧。 七月初一,那姑娘又在月芽楼前投了一次湖,同是初一,同一个船夫,这是第三次了。这次婠婠也是细细的留意了。 夜里,婠婠闪身进那姑娘入住的客房,那姑娘仍旧昏睡中,白日诊治的大夫也同之前描述一样,无大碍,不过是她自己不愿醒转。 婠婠仔细的探了探那姑娘的气息,确实只是个凡人无疑,但凡人若是投湖被救估摸是她祖坟冒了青烟了,若接连投湖三次均被救起只能想象她上辈子是不是救了个神仙。但这姑娘她不一样,她投了三次湖,被同一个船夫救起,但这个船夫对自己救了三次的同一个落水者居然毫无印象,除了船夫,连杜明和月芽楼里其他的人都没有看出端倪,这算怎么回事? 记得自己白日里在船夫身上贴了张灵纸,且去看一看。 这船夫住在城外小河边的茅草屋里,本在院子里劈柴,婠婠一直站在屋顶定定的看着他,一直等他回屋就寝,屋子里也就一口锅,一张缺腿的凳子和地铺,这算一贫如洗了吧。婠婠上前蹲下,伸手在那船夫黝黑的面上仔细探了探他的气息,同想象中一般无异,这算怎么回事? 婠婠回了月芽楼,此刻已月上中天池子里“呱呱”声四起,人声回归静谧,池塘里的莲花在月辉下开的正闹。月华之下,莲花之上,婠婠闭目盘膝而坐,双手搁于双膝之上。之前被封印后无法聚集魔力,靠的便是这日月精华的点滴凝聚,虽说此法同自己的修炼无益,但这宁心静气之法婠婠很喜欢,可以清心气。 祭酒第一次看到婠婠打坐,也学她盘膝坐在莲上静气。 “姐姐是有何打算了吗?”他见婠婠进了那落水姑娘的房里后又出去了,回来便在这里打坐深思。 “祭酒,姐姐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婠婠仍旧闭目而答。 “姐姐此行可会有危险?” “不知。前路漫漫……”如水月光清冷洒在婠婠脸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我同姐姐一起。”祭酒有点担心姐姐口中的未知风险。 “你守在这月芽楼,姐姐自有其他事情要交代于你。” “可是姐姐,你……”不待说完,被打断。 婠婠知道祭酒要说什么:“姐姐会尽量在一个月内就回来,月芽楼里那姑娘暂时看不出什么风险,但也需谨慎对待。那姑娘两次三番的出现在这里,我总觉得那是冲着我来的。姐姐自是不信什么以不变应万变的,既然有问题就得找到根源把它解决了。祭酒,若是情况有异,记得走为上策,保护自己才能来日方长。” 起风了,后半夜的风微凉,吹散了这夏夜的燥热。 “姐姐,我逃跑的本事你可是见识过的。”祭酒忆起那日月底湖底初见婠婠在她手底下逃脱的事,眉飞色舞的说。 “我只见到你几次三番栽在蛇妖手里。”婠婠知道祭酒所指为何,竟直接把话说死,泼了祭酒一头冷水。 祭酒满头黑线,姐姐真是毫不给我面子:“哎!姐姐呀!”长长叹息了一声。 “祭酒,若我离开后,有个邋遢老头,穿的像个道士,须发皆白,看不出正邪,来我们月芽楼喝酒或者偷酒喝,”婠婠形容师傅算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什么类似“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之类的形容词,怎么自己说的满嘴贬义词,顿了顿又道,“你就报上我名字,看他识不识得我,他唤我女娃娃的,若是便留下他,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姐姐,你说的这人似乎没什么特征呀,我怕我识别不出来。”祭酒听得一头雾水,这样的人虽说不是一抓一大把,但绝非是独一无二吧。 婠婠词穷,心里只觉对不起师傅,连“偷”这词都用上了,可是以自己对师傅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好吧,那我去描个像给你,省的认错人了。” 祭酒也点头赞同,心想这法子可行。 等他次日清晨拿到婠婠给他的画像时,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形容呀。姐姐人长的美,修为也高,但这丹青的本事简直了…… 这画像勉强可辨认出眼是眼,两个椭圆中间一点黑,鼻子是鼻子,一个椭圆中间两点黑,嘴是嘴,一个椭圆中间没黑点,勉强算是画了张人脸吧。 婠婠也知自己理亏,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画出来这东西,谁让自己小时候穷呢,学不起这才艺,连识字都是后来偶去魔宫箫政教的,虽然书写也是巨丑无比,但在识字上也是有天赋了,一日可识数百字。 下笔之前婠婠也是思量许久,这师傅自己初见之时是骨瘦如柴,整个一瓜子脸,拜师后自己是每日两餐山珍海味养着师傅,活脱脱养成了双下巴的圆脸。这会儿三百多年未见不知师傅是又滋润了还是清减了。婠婠常常觉得自己和师傅的身份是颠倒了,明明操碎了心的那个是自己好吗。 好了,不和祭酒闲扯这些有的没得,自己要拾掇拾掇出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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