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百货大楼之后，把买来的东西都交给司机拿上车去，三人便悠然的走上街。　　　　苏老二在前面带路，苏玉瑶和苏招娣落后他半步，边走边看街景。　　　　路旁有很多新式的铺子，她不认识招牌，问了苏老二才听介绍是什么咖啡馆、甜品铺、服装店、珠宝店之类。　　　　有些听起来只是原本就有的铺子换了个称呼，比如服装店、珠宝店，但不得不说里面的布置和老式铺子还是十分不同的。　　　　这些铺子多为白色基调，镶嵌大块的玻璃门窗，风格明亮又简洁。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苏玉瑶一下受到的冲击太大太多，感觉世界有些颠覆自己的认知了。　　　　苏老二带他们去了一家西餐厅，整体风格和之前见到的铺子也大抵相同，连桌椅以及里面的摆设都是非常轻便简单的，到这里就餐的客人也能看出多是打扮洋气新潮的那一类。　　　　苏玉瑶不懂西餐是什么餐，倒是进门后就听到悠扬的音乐，然后有穿得十分讲究的侍者过来引路，将他们带到窗户边空置的桌子旁，递上菜单。　　　　她偷偷看了眼菜单，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又偷偷看了眼那位侍者，对方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在一旁等候，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现。　　　　苏玉瑶惴惴不安的心想，这是一定要看着他们点了东西才会走吗？　　　　若是不点呢？而且她也不懂，要是问起，她该怎么说？　　　　苏玉瑶心里暗暗着急，幸好苏老二也没有询问他们，而是随意看了两眼菜单便直接合起交还给侍者，然后脱口而出一串他们完全不懂的菜名，等侍者走了之后才向他们解释：“这个餐还不错。”　　　　苏招娣笑着说：“我们也不懂这个什么西餐，你钟意就行。”　　　　苏老二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和他们介绍过西餐是什么，扶着额懊恼：“你看我！”　　　　“西餐是从国外传进来的，据说国外的人都吃这个，现在沪城十分流行，我是不怎么吃得惯的，但是年轻人都挺喜欢，今天带你们来，是让你们尝个鲜，你们要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自己过来。”　　　　苏玉瑶腼腆的笑笑，悄悄去看四周。　　　　每个客人面前都有好几个碗碟，摆放着精致的东西，然后双手拿着什么在使用。　　　　被人发现之前，她转回头去看窗户外面。　　　　冬天里难得的天晴，正午的阳光温暖，但不会显得燥热，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步伐轻盈，非常明媚的感觉。　　　　过了有十多二十分钟，刚才招呼他们的侍者才去而复返，推着餐车过来，为他们逐一上了菜。　　　　苏玉瑶观察了一下，发现三个人面前的菜色都相同，不像在家里，都是在一个碗里夹菜，这里似乎是特意为每个人单独装盘。　　　　侍者上完东西，微微躬身说了句：“祝三位用餐愉快！”　　　　苏玉瑶感觉自己确实愉快了，浑身的不自在都随着侍者的离开瞬间消失。　　　　但是她显然还是高兴得太早，因为上来的东西里没有筷子，只有一个小刀和一把叉子？这要怎么用呢？　　　　刚才看那些客人就是用这个吃东西的吗？　　　　没有旁人在，苏玉瑶倒是放松了许多，正要问苏老二，没想到隔壁桌刚刚送走朋友打转回来的中年男人正好认识苏老二，熟稔的走过来打招呼道：“真巧，在这里碰到了二爷！”　　　　“是戴老板呀！”苏老二抬头看到来人后也笑问，“您这是刚来？”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手上拿着礼帽，解释道：“我约了朋友一起来，这不朋友突然有事，我刚把人送出去又折回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和我们搭个桌一起坐。”　　　　苏老二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然后介绍苏玉瑶和苏招娣给对方认识，又介绍起对方，“这位是戴盛造纸厂的总经理，戴老板。和我们同住在一条街上，改天带你们去拜访一下。”　　　　相互问候过后，戴老板坐到了他们一桌，这让苏玉瑶原先想问的问题，继续问不是，但不问也不是。　　　　问了，怕苏老二介意在熟人面前丢脸，不问，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处境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还好对方也点了餐，和苏老二似乎也有正事谈，打了招呼过后并未太在意他们，边说边吃起自己碟子里的东西。　　　　苏老二也开始动手，苏玉瑶便偷偷的学着苏老二的做法，喝了汤，拿起刀叉去弄碟子里的肉。　　　　这一顿饭，苏玉瑶和苏招娣都吃得食不下咽，硬生生的塞完，填饱肚子而已。　　　　除去有生人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之外，重要的是菜色也十分不符合他们口味，结账的时候看到苏老二递出去了两圆，更是觉得这个地方实在太黑，东西那么难吃还这般贵，竟不知为什么会有人推崇？　　　　反正以后他们是决计不会再来了的，还不如自己做饭划算。　　　　吃完饭，三人和戴老板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因为车子依旧停在之前百货大楼的门口，他们就沿着来时路又走回去，正好也消消食。　　　　不想路过街角的时候，有一个做报童打扮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往苏玉瑶的怀里塞了一张纸。　　　　还一边大声吆喝：“快来看啊！凯尔斯西餐厅推出感恩节特价活动！让您以最惠的价格品尝到最正宗的火鸡！都来看看啊！”　　　　“感恩节，火鸡？”　　　　苏玉瑶听到这两个词一头雾水，把纸张打开，似乎是一张画报，上面印了不少东西，但她看不懂具体内容，便递给苏老二问：“满舅，这是什么东西？”　　　　苏老二接过去看了眼便团了一团扔掉，有些嗤之以鼻的不屑：“就是个洋人的节日。”　　　　苏玉瑶看他似乎并不高兴，却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因为刚刚苏老二还带他们去吃了西餐，那也是洋人的东西，可见他似乎没有这么抗拒，便问出了疑惑：“这个节日不好吗？”　　　　“一个死东西，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苏老二感叹一句：“只是在有心人手里给弄变味了。那些毛都还没长齐的少爷小姐也跟风胡闹，真是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就连自己老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尽整这些没用的派头。”　　　　苏招娣也附和说：“这也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才会弄罢了，穷人家谁有钱搞这些呀！”　　　　总之苏老二摇头十分不认同。　　　　两人又顺着这个话题说到其他事，苏玉瑶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知道就算再追问也不会有细致的回答，但心里却是惦念上了。　　　　虽说他们说得没错，这也许真的是有钱人的节日，可对于不懂的东西，她还是想要弄清楚。　　　　次日，苏老二出门办他的事，家里又只剩苏玉瑶母女和一干下人在，只是因为苏老二之前的交代，苏招娣不再管苏玉瑶的行动。　　　　苏玉瑶瞎晃悠不经意间就晃到了后厨那边，看到阿玲和阿彩正坐在后门晒着太阳打毛线，说着闲话，便过去凑个热闹。　　　　阿彩赶紧闭口，给她搬了个凳子坐下，看苏玉瑶没有呵斥他们的意思，才又挑些家长里短的事说起。　　　　苏玉瑶突然想到自己惦记的事情，就开口问：“你们知道感恩节吗？”　　　　阿玲随口回答：“知道啊。”　　　　挑了一针线，她顿时停住手上的动作，看着阿彩问：“说起来好像就是今天吧？我昨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还听几个卖大米的在议论呢，说关公馆今年又买了上千斤大米。”　　　　阿彩应了一声：“大概是吧，我也记不大清了。”　　　　“关公馆？”苏玉瑶疑惑，“关公馆是谁家，和感恩节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阿玲抬眼看了她一下，见她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心里突然十分满足，也就不吝啬和她说说：“小姐刚来可能不知道，关公馆的关老爷可是咱沪城有名的大善士！这个感恩节就是关老爷一家推崇开的。”　　　　苏玉瑶惊讶：“原来有这道关系在里面呀。”　　　　阿玲又低下头去打毛线，边说：“这个节日呀，据说在国外就是为了让大伙学会感恩，记得感恩才设立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关公馆都会采买大量的米面，给福利院送去，还给在街头的乞丐布衣施粥。”　　　　苏玉瑶点点说：“这样说起来，这位关老爷还真是位大善人。”　　　　阿玲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艳羡说：“关老爷年轻的时候留过洋，归国后本该前途无量的，却舍得下荣华富贵，尽心竭力的善事，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虽说刚开始十分艰难，但天酬良善，大抵是做多了好事，现在也是发了大财。还有关家的三位小姐，不是男人身可也没人敢小瞧，那是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　　　　苏玉瑶好奇：“关家也只有三位小姐吗？”　　　　阿玲没注意她说的是也，可能关家的三位小姐是她的榜样，说到关家三位小姐的时候十分激动：“是呀！关家只有三位小姐没有少爷。”　　　　“但关家的三位小姐可都不简单，大小姐嫁给了郑家的当家，二小姐在女子学院当教员，三小姐现在留洋海外，都是顶顶厉害的呢！丝毫不输男儿身！”　　　　苏玉瑶虽然不懂郑家在沪城是个什么地位的人家，但能被阿玲这般夸的，想必不会简单，再加上二小姐三小姐都是文化人，确实一门三女都十分的出色。　　　　做好事果然有好福，哪像自家，同是三姐妹，亲亲的大伯母却恨不得逼死他们。　　　　改明要是有幸能见到这位关老爷，也不知道能不能沾点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