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玉瑶他们拍照的记者叫孙克难,刚从隔壁的金陵大学毕业,家里找了关系让他来沪城,进入新锋报社实习,一直负责的是社会民生方面的事。    因为机会难得,平素工作十分努力,兢兢业业没怎么关注旁的八卦消息。    钱从安和苏玉瑶虽然因为家里的原因,在沪城还算小有名气,但到底没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所以他一下没认出他们。    初出象牙塔的小伙子,帮助了漂亮的姑娘,满心欢喜,拍好照片后还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提醒:“我叫孙克难,是新锋时报的实习记者,这张照片你们要的话,明天可以到报社去找我拿底片冲洗。”    钱从安笑意盈盈:“明天我去你们报社拿,谢谢你了!”    孙克难被眼前灿烂的笑容晃了晃,感觉头脑晕眩脚下飘忽,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咧着一口白牙憨笑说:“不谢,不谢,我等你来。”    苏玉瑶心里暗暗皱眉,虽然感谢他,但是觉得这人说的话有点孟浪。    他们到底只是第一次见,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已,说我等你来这话实在是太过亲昵,很容易引人遐想。    但钱从安似乎没有这个觉悟,丝毫不在意,她便拉了拉她的袖子说:“我们该走了。”    钱从安点点头朝孙克难挥挥手说:“真的麻烦你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再见了!我明天去你们报社找你!”    三人分道扬镳。    转身后,苏玉瑶开口问钱从安:“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我明天去拿吧?”    沪城的学校放假没有乡下随意,能随时变通,统一是从元月十八日放到元月三十一日,二月正式上课,不管春节在不在假期里。    钱从安前两天就已经开学,即便是大年初一也没法待在家里好好过年,明天还要去学校。    “没事啦。”钱从安完全不在意的说,“我知道新锋时报在哪里,离我们学校附近,我明天去上课,顺路过去一趟就行了,还免得你特意去找。而且洗照片也得两天,我到时候拿了洗出来再去找你。”    “好吧。”苏玉瑶也只能期望或许是她太守旧,现在的人都这样。    两人逛了一圈和香里下来,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眼看时间逼近游龙活动开始,两人买了根糖人就站在待会儿游龙必经的路旁等着。    两边房子里已经没有饭菜的香味传出,家里的男主人都换了衣服出来,前去集合。    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拿着鱼虾造型的花灯跑出来,花灯刷着不同颜色,灯里点上蜡烛,映得五彩缤纷。    游龙活动是从祭祠开始的,很多人都跑去凑热闹,但和香里的祠堂其实也在这条巷子里,门前窄窄的,根本容不下多少人堵着,苏玉瑶和钱从安就没有去凑热闹。    他们在原地等到将近八点,前方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还有放鞭炮和锣鼓喧天的声音,就知道是游龙过来了。    和香里今年出了三条游龙,打头阵的是老龙。    老龙庄重沉稳,威武的走在最前面,由金黄色的大龙伞开路,围观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因为边走边放鞭炮,炸裂开的纸屑纷纷扬扬,溅到人身上会很痛,苏玉瑶和钱从安被逼得退到人群后面去躲着,其他人等龙一走却是又纷纷凑上去。    本就狭窄的巷子,摩肩接踵,好似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两个人动,所有人就跟着动,站都站不稳。    老龙走了之后,紧随其后的是两条小龙,小龙活泼嬉戏,逐着前面的龙珠不停游闹,刚聚到巷子中间的人又如潮水向两边涌。    苏玉瑶和钱从安被很多人包围着,动弹不得,拿出帕子捂着口鼻闷闷的交流。    三条龙浩浩荡荡,绵延了近百米长,身后还跟着上百盏鱼虾花灯,在夜幕中宛如一条细长的金线,移动穿梭在和香里的巷子里。    鞭炮声,锣鼓声,人声鼎沸。    苏玉瑶看了感慨不已,这样热闹喜庆才像过节的气氛。    三条龙走过之后,围观的人群都纷纷跟上去,跟着去走街串巷,也有人等在原地。    苏玉瑶和钱从安起先只是不想跟着过去挤,准备落后几步,但等在原地却看到两边的房子的门窗还没有关,楼上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也还没有退。    一时疑惑,就也停着等。    没想到游龙的队伍还没有完,没一会儿后面就过来两个抬阁。    抬阁扎得十分漂亮。第一个牌匾写着水晶宫,像祭坛一样的地方,抬阁里插着很多还在燃烧的香,烟雾缭绕。    第二个抬阁里坐着两位五六岁的小孩,扮作金童玉女敷粉描眉,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珠圆玉润,随着抬阁行进间摇摇晃晃,两人也跟着摇头晃脑。    “这两个小孩长得好周正!”钱从安赞叹道。    “还好乖巧,都没有乱动!”苏玉瑶补充说,“这两个抬阁扎得也很漂亮!”    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抬阁是游龙队伍的最后部分,抬阁走过,刚才停住的人就跟了上去,两人也跟上往前走。    游龙环绕和香里逛了一圈,就停在附近一块空地上,漫天烟火齐齐的升起,两条小龙穿梭在鞭炮中来回舞动。    抬阁则停放在边上,前去烧香叩拜捐钱的人络绎不绝。    钱从安拉着苏玉瑶也要挤进去拜,随手掏了两圆钱递给负责递香的大伯。    这会儿风大得不行,苏玉瑶挤进去的位置正是在下风口,香烛燃烧的烟雾全都随风吹到她这里来,蹲下去烧香的时候,眼睛直接被一阵阵熏出了泪。    钱从安比她稍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钻出拥挤的人群的时候,都泪眼汪汪,场面非常好笑。    “阿满!从安!”    背后嘈杂的人群里,似乎传来叫他们的声音。    两人擦了擦眼泪,疑惑的回头,没见到人,还以为是听错了,认真听了一下确定真的有人在叫他们。    仔细巡视一圈,却是沈尧和沈黎,正拨开人群朝他们走来。    苏玉瑶和钱从安此时都有点狼狈,衣衫头发被挤得散乱,眼角又泛红泛泪。    沈尧走近看到后一下收敛起了不正经的笑容,皱了皱眉严肃问:“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别看他一向嬉皮笑脸的轻浮模样,但生起气来冷着脸还是十分可怕的。    沈黎也担忧:“发生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    钱从安看他们紧张的模样,扑哧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抬阁说:“我们是刚刚烧香的时候,被烟熏到眼睛了,没有被人欺负。”    沈黎猛地松了口气:“瞎担心了我,谁能欺负得了你!”    “说得我好像母夜叉一样!”钱从安嘟着嘴瞪他,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多人也能遇到,真是缘分!”    许是受了四周气氛的影响,沈黎心情还不错,微笑着回答说:“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到这边人多,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远远就看到你们。”    钱从安回答:“那可真是不太巧,我和阿满都准备回去了你们才来!”    游龙活动一向要持续到半夜,但钱从安第二天还要去学校上课,而鞭炮的燃放导致空气中又飘满了火.药味,她和苏玉瑶都有点难受,没想继续坚持到结束。    “正好,我和子明也要打道回府了,一起走吧。”沈尧两手收在兜里。    沈黎挑眉,什么时候说打道回府了?不过这么晚了,让两位女生独自回去,他也是不放心,而且一圈逛下来,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就附和说:“我们开了车过来,先送你们回去。”    两人也不扭捏,这会儿是还没有散场,到散场的时候更加人山人海,走出去都困难,更不要说找车了。    再说晚上坐车,他们也有些害怕,能得沈尧和  沈黎送,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只有苏玉瑶一个人在,她可能还会纠结推辞一下自己回,但是还有钱从安在旁边,这就没有必要了。    四人逆着人群离开和香里,远远还能听到爆发出的阵阵掌声。    这边没有华兴路那里繁华,路边没有灯,靠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漏下来有一些微弱的光线而已,衬得越发的安静。    钱从安和沈黎叽叽喳喳的在谈论刚才围观游龙活动的感想,苏玉瑶沉默着,听着身后那硬鞋跟踩在石板上发出的清晰的声音,想着鞋子的主人。    都说这人薄情冷淡,但是刚刚看到他们时候担忧的急切表情,并不像假装的。    他是在担心他们出事吗?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就像那天说喜欢她,之后却又没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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