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谢安做菜不多好吃,但饿狠了,琬宜倒也吃的一干二净。

外面天光大亮,谢安找半匹布来,钉在窗框上给她挡光。

正好是玄色的,挂上后屋里昏暗许多。

虽好用,但到底有些铺张浪费,琬宜小声说他败家,谢安也不理。

木桶里水刚倒出去,屋里还有些许水汽氤氲,温暖湿润,阿黄在耳边打小呼噜,发出轻微声响,正适合睡觉的气氛。

琬宜心里想着事,本不想合眼,渐渐却也有了困意。

谢安弄好其余事宜,站在房中看了一圈后,过去把她被子掖紧,又俯身亲一下她额角,声音轻轻,“想吃的都给你买了,睡一觉起来好好过年。”

琬宜不答话,只眨眼看他。

谢安微微弯唇,拇指摩挲一下她眉梢,“胡思乱想要不得,你男人顶天立地。”

琬宜被他逗笑,稍努一下唇,“你好不知羞啊。”

谢安不笑,故作凶狠啃咬她下唇,“再多说一句?

不老实就弄你了。”

闻言,她终于安静下来,在谢安注视下闭紧眼。

身边男人动作一会,转为靠墙坐着,一条腿塞进她被子里,两人间只挨着薄薄布料。

他呼吸均匀,琬宜留一只耳朵听着,随着节律,过不久就昏昏欲睡。

杨氏回来时,她才醒不久,坐屋子里梳发。

谢安在外头劈柴,听杨氏问起她在哪,潦草解释几句,说吃冻梨有点着凉,吃了饭去眯一会。

杨氏没怀疑,只喃喃自责几句,晚上又多做个汤,看琬宜没明显不舒服,这事便就算罢了。

丰盛晚宴,热了两壶酒,杨氏高兴,也跟着喝了不少。

在正午的炕上吃,桌子四个边,围坐一圈,正中央放一条大鲤鱼。

桌上多是荤菜,另有一盘醋溜白菜和韭黄炒蛋。

汤两碗,一碗肉丸疙瘩汤,还有一碗冬瓜山药,清淡的,漂着碧绿葱花,正好解腻。

琬宜和杨氏都坐炕头,脚塞进被子里,吃吃聊聊,时间很快过去。

谢安对她们的家长里短插不上话,谢暨就只顾着吃,屋里一时间就只有两个女人的碎碎念。

蜡烛快要灭,谢安把筷子放下,拿钩子把火挑高,看眼桌上,直接出门去蒸饺子。

琬宜看见他动作,手撑着炕跪坐起来,唤一声,“穿件衣裳再走。”

谢安懒得回去拿,展一展臂,“没事,冻不着。”

琬宜不让,推着满嘴羊肉的谢暨,“给你哥送一件。”

杨氏笑着喝一口汤,附和,“就是,没出息,只知道吃。”

谢暨不情不愿,在布巾上擦净手,站起来走几步,不忘回身叼一个鸡腿在嘴里。

琬宜看的发笑,把汤里仅剩的一个肉丸捞出来,放他碗里。

刚才一直忙着准备年夜饭,都忘了阿黄,它孤零零在外头饿了小半天,终于趁着谢安出去的空档,从门缝里钻进来,跳炕上去。

琬宜看着它碧绿眼睛,这才想起来,举家团圆之时,就它没吃晚饭。

碗里还有三条小银鱼,琬宜摸摸它背上毛,干脆都给它,扔地上去,阿黄便就又蹿下去,叼着鱼到火炉边上,细嚼慢咽。

杨氏酒量不高,三杯竹叶青后,就有些醉意。

她有些热,薄袄子敞开小半,往后靠在窗边,小口吃菜,嘴角带笑。

琬宜注意到,笑问一句,“姨母,笑什么呢?”

杨氏捏一下她耳垂,笑意更浓,“我就想着,咱家今年,算是团圆了。”

琬宜喝口汤,含笑点点头。

杨氏又说,“要是明年这时候,能多个小娃娃,就更好了。”

“”琬宜动作一顿,脸竟有些红,她掩饰性含着筷尖,没接话。

“羞什么呢。”

杨氏瞧出她不好意思,过去搂着琬宜肩膀到怀里。

杨氏性子温柔纯朴,平时没多少话,趁着喜庆时分多喝几口酒,倒有些罗嗦,“谢安早跟我说了,我觉得,这事儿挺好。”

她停一下,又说,“你只管安心就好,嫁妆和聘礼,姨母都出。

最后全归你们俩儿,好好过日子就成。”

她话音温柔,里头纵容极过,琬宜愣一瞬,眼眶温热。

煽情气氛没多久,门帘就被掀起,冷风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饺子香。

谢暨任劳任怨把盖着竹帘的铁盆端进来,又反身用脚勾上门。

琬宜往后探头看看,没瞧着谢安,刚想问一句,谢暨便就先答,“我哥不知道去柴房做什么,好像是找东西。

别管他,咱们先吃。”

琬宜放下心,跪坐起来把空盘子叠在一起,留出地方放饺子。

猪肉白菜和荞麦面的咸菜饺子,薄皮大馅,掀开盖子瞬间涌出腾腾雾气。

在京城,琬宜吃的多是灌汤水饺,这边更多的却是蒸饺。

面皮儿发干,没那么水润,却更保留里头菜馅儿香气。

谢安跟她说,蒸饺随着醋吃,再拍些蒜末儿,唇齿留香。

白气太浓,谢暨头往前探太多,被熏的捂着眼睛躲开。

琬宜笑他几句,自己用筷子去夹,力道控制不好戳破了,馅洒在盆里,又被反过来笑。

吵吵闹闹的,谢安推门进来,外套抖一抖挂在门上,过来揽着琬宜的肩,“怎么了?”

琬宜仰着脖子看他,指指桌上,“夹不出来。”

“小废物蛋儿。”

谢安笑,手指放她眼睛底下看看,“刚洗了手。”

琬宜不明所以点头,“噢。”

谢安看她茫然样子,也不解释,再把袖子往上挽一点,直接用手指提着饺子出来。

先给杨氏,然后是琬宜,最后给谢暨。

阿黄凑过来,谢安眼睛在桌上扫一圈,不耐摆摆手,“没你份儿。”

它委屈,只能又蔫蔫回去啃鱼骨头。

平时吃饭,最多两刻钟,这次却从天黑熬到了快子时。

酒菜早就凉了,谢暨挺着肚子倚墙边,懒洋洋枕着手臂小憩。

琬宜被谢安劝了几杯酒,困意上头,嘱咐待会一定叫醒她,便就躺下和衣睡了。

谢安把她头抬到自己大腿上,手覆着她眼睛,继续和杨氏说话。

杨氏说,“聘礼我五年前就给你准备好了,嫁妆这几天也能拾掇出来。

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儿,什么时候能成亲?

过完年就二十一了,人家孩子满地爬,你还是个光棍,说出去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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