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汴梁的宁静祥和相去甚远,宁州边关已燃起烽火狼烟。 这里经常是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流矢划破长空簌簌作响,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拼杀声、哀嚎声、马撕声、箭矢破风声、刀枪碰撞声……一首悲壮的交响乐拉开的是一幅苍凉的画卷:漫天昏地的混战厮杀,从天明到天黑,从日落到日出……当烽烟散尽,一切归于平寂,只见尸山堆积、赤地百里。 世间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战场,血肉横飞、伤兵遍野,听不尽的哀嚎、诉不完的凄惨。战争如疾风烈火,人命便如草芥,瞬息就会灰飞烟灭。 北宋政和六年,主帅陈兴祖战死疆场,副帅张澄一直跟随陈兴祖左右,悲痛之余他修书上报朝廷,举荐年轻有为的宫长华为宁州边关主帅。 不到半月,朝廷差人快马送来徽宗口谕:追封陈兴祖为二品护国将军,封宫长华为宁州左副帅,与右副帅张澄一道辅佐新任主帅。主帅不日即到宁州。 几位将领在主帅府等待迎接新晋主帅,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对此圣谕颇有微词:论知人善用,此番宁州的主帅应是张澄;论战术胆略,主帅应是副将陆德翊;论年富力强,主帅也当是剑法出众的宫长华。 “新任主帅是何许人也?”飞骑尉戚伟询问到。 老将张澄认得朝廷的很多将帅,他的脸上却也闪过一丝疑惑,答道:“朝中未有耳闻,许是枢密院中新增的大将。” 副将常青浦追问道:“为何朝廷不按照我等的举荐任用主帅?” 一旁的护卫长丁聪似笑不笑地低声问道:“难道陛下信不过我等众将?” 宫长华沉声说道:“主帅事关边塞安危,朝廷自会斟酌安排。” 张澄为安定人心,语气和缓地说道:“无论主帅是谁,只要众将士齐心,定会保边塞安宁。” 此时身着铠甲的卫士快步走入帅帐,高声道:“报!” “讲!” 来者躬身抱拳,对着张澄等将领说道:“新任主帅已到宁州,即刻前往点将台。” 张澄点头,发出号令,朗声道:“传令下去,奏响集结鼓,列队点将台。” 集结鼓声阵阵,将士们列队相迎。 北风怒号,寒意凛冽。点将台的下边,一左一右两个副帅带队,左面的旌旗上“宫”字灼灼耀目,大旗下的宫长华白罗生色战袍,外罩钓嵌梅花榆叶甲,腰中剑□□马,虎将气概、威风飒飒。右面上书“彭”字的旌旗迎风飘扬,战马之上的张澄头戴钢甲盔,身披铁叶铠甲,腰系兽面束带,前后青铜护心镜,一展将帅英雄不老、纵横沙场的风姿。他们身后是井然有序的宁州将士们,一众铠甲的凛凛朔气震慑人心。 马蹄声渐进,尘土微扬。远望旌旗招展,旗上“无敌”二个大字已赫然入目。 “好大的招牌!”将士们不禁在心中唏嘘。 一位公公模样的长者骑马在前,他眯着眼打量面前军队不动如山的阵势,微微颔首,露出赞许之色。 紧随这位长者,一位年轻的少年骑在有角的黑色长毛怪兽上,他白净的脸庞未经风霜,却挂着寒铁刀锋般的孤高,淡泊如水的双目扫过巍然屹立的将士们,面色依旧冷傲。少年半长不短的黑发突显另类,束发的几条缎带随风飘散,锦缎长袍上金丝线绣着亮眼的麒麟,腰间别着一个青色葫芦,背后背着一根狼牙棒。 长毛怪兽旁跟着一个小个子,年龄比怪兽上坐着的小子长不了几岁,他的眼睛不大,但眼珠四下翻转,灵活得像个猴子。他们的身后,百余兵卒赶着马匹,马车之上载着大小不一的木箱和竹笼。 宁州的将士们心中的主帅模样应是金戈驽马的彪形大汉,眺望来人,他们不免疑惑:“号称无敌的主帅在哪里?” 公公模样的长者下了马,站在将士们的面前,说道:“众将听旨。” 将领们下了马,长毛怪兽上的少年也一跃而下,众人齐齐跪地接旨。 长者从怀中取出圣旨,抑抑扬扬地宣读:“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封战无敌为宁州主帅,宫长华为宁州左副帅,张澄为宁州右副帅,钦此。” 少年接过圣旨,与张澄、宫长华一道领旨谢恩后,他站在了点将台之上。 少年居高临下,苍鹰一般锐利的双目扫视众将,他手举圣旨,扬声说道:“诸位将士们:本帅姓战名无敌,是万人敬仰的皇亲国戚,是陛下御笔亲封的宁州主帅!诸位记住——日后这里,本帅说了算!” 一旁蹦上来那个年长一点的小个子,与少年傲娇的气场相反,他点头哈腰,一脸笑模样,说道:“初来乍到,诸位多多关照!小人叫无名,是主帅的家仆。” 两个少年一“冷”一“热”,像是在表演双簧。 而此刻城墙外便是刀剑无眼的战场,将士们无心欣赏任何形式的演出,他们更在意谁会横戈跃马,带领他们凯旋而归。点将台上的那个少年口气霸道,却是乳臭未干的年纪,真的会 “无敌”吗? 一连几日,不见主帅巡视三军,也不见主帅出门迎敌。谁也不知道那个腰间挂着葫芦的少年主帅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这引得将士们议论纷纷: “什么无敌?一副风吹可倒的模样,徒有虚名罢了。” “将不像将,兵不像兵,来的是一群什么鸟人!” “诸位将士征战沙场时,他主帅许是还在玩泥巴呢!哈!哈!” “那小子带来些破箱烂罐,还有那几只鹰隼和他一般的张狂,边关之地被他搅得一派乌烟瘴气!” 作为副帅的张澄与宫长华忧心忡忡,担心军中士气涣散,他们安抚着各方不满的情绪: “主帅年轻,定能给萧索的边塞带来不一样的朝气。” “莫提乌烟瘴气,兴许主帅会在战场上迷惑敌将,出其不意。” “毋论是非,朝廷委派的主帅定是非同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要杀人了……”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前来,被拦在帅帐外,他已急得语无伦次。 门前卫士高声断喝:“何事慌张?” “那个无敌……主帅无敌要杀人了!” “究竟为何?” 宫长华豁然站起,张澄来不及披上麾氅,二人冲出帅帐,急匆匆跟在了前来报信的小兵卒身后。 小兵卒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跑边说:“那个叫无名的小子点火烧了……烧了晾晒的药草,巡防的陆副将把无名绑了,在练兵场示众,主帅来了,要杀陆副将。” 远望黑压压的兵卒聚在练兵场,兵卒看到两位副帅赶到,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中间的两队兵卒剑拔弩张,战无敌与陆德翊怒目而视。 张澄高声喊道:“主帅息怒!” 宫长华快步来到两队兵卒中间,威严说道:“自家军中事务,何须动用干戈?” 无敌并没有被宫长华的气势所震慑,他的嘴角牵起不屑,冷冷地说:“他敢动无名,便是对主帅——无敌我的大不敬。” 陆德翊更是理直气壮,反驳道:“那个狗奴才敢烧救命的三七草,末将为何不能绑他?” “主帅自来到此地身体不适,细研究原来是这奇怪的草药味道引得主帅喷嚏连连、饭食无味,小的无奈才出此下策,烧了药草。”无名嘟嘟哝哝地说着,带着一丝不服气。 霹雳般决绝的话语在众人耳边响起:“别说是与本帅作对的草芥,即便谁与本帅无敌,本帅也会一样,格杀勿论!” 陆德翊听了无敌主仆二人的说辞,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哈哈地冷笑了两声,说道:“药草味道还能引得身体不适?本将倒是闻所未闻,今日增长了见识!主帅如此娇贵,应是躲在金丝阁中,为何要来此地与草芥为敌?” 无敌年轻的脸庞泛起了铁青的锈色,他狠狠地瞪着陆德翊,齿缝间抛出一字一顿:“你是在向谁——问话?你——不想活了?” “都住口!”张澄忍无可忍,大声呵斥:“大敌当前,将帅同室操戈,成何体统? 老将张澄褶皱的脸上布满了焦灼,眼中喷射着的怒火阻止了二人的冷语狂言。张澄压了压愤然的情绪,缓缓说道:“主帅不知,若是缺了这三七药草,会危及伤兵的性命,后果严重。烧药草的做法确是有错,当务之急,主帅应上书朝廷,请求及时补给药草。念在主帅身体有恙,此事就此了结,各自散了,勿要再起争执。” 无敌高高扬起他的脸庞,对张澄给出如此宽容的处置,并未显露任何妥协。倒是无名略显心虚,低声问道:“这怪异的药草是做什么用的?” 宫长华严肃地说道:“它是止血的良药。” 无敌昂着的眼角放出亮光,眉梢一挑,说道:“能止血的药?早说——赔你便是!” “军中无戏言!”张澄惊诧说到。 宫长华向着狂傲的主帅解释道:“烧掉的药草已是附近州县的全部储备,等待朝廷再次补给,最快也要月余。” 无敌仿佛没有听到宫长华的话,他竟然面露轻蔑之色,说:“听闻西夏兵卒叫阵数日,明日开门迎战,战后自会赔给你们止血的药物。”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这位主帅说起出城迎敌和赔给药草都像是要到自家菜园子里摘菜般轻松,看着他那张年轻得不染尘埃的脸,众人只能在心中叹息道:“年少轻狂!” 张澄虽是疑虑,但主帅已有迎敌之意,他只好对身边的卫士说道:“传令下去,全部将士,明日卯时点将台集结。” 将士们各自散了,宫长华和张澄紧随无敌,张澄问道:“主帅可有迎敌之策?” “有!” 无敌的回答简单且铿锵有力。 “不知主帅要带多少兵马出战?” “不劳诸位,本帅带来的人马足矣。” 张澄与宫长华闻言大惊,宫长华急忙劝说:“西夏人马背上成长,个个骁勇,如今在城外驻扎上万兵马;主帅带来的人马不过几百,如此迎敌,犹如以卵击石。主帅三思!” “无需多虑,我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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