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遥与丁聪马不停蹄飞奔出城,一跑就是几里外,穿过一片树林,已是人累马乏。他们渐渐放慢了速度,丁聪感觉时机已到,在怀中摸索着匕首。 林间马蹄声由远及近,难道是追兵?不像,马蹄声清脆,不该是大批人马将至的声音。珞遥皱起了眉,将断水剑紧紧握在手中。丁聪不敢妄动,他满脸大无畏的神情,说道:“小姐,若是有危险,你先走,不要管我。” “珞遥!”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无敌。 无敌看到王黼在宫府搜出了“罪证”,预感到事情蹊跷,虽是极力为宫长华辩解,但蔡京等人沆瀣一气,他难以说服糊涂的徽宗。情急之下,他赶回府中取了些竹火炮后与无名直奔宫府。待他们到了宫府,宫府已被重兵围困。不知宫将军会乖乖伏法,还是会铤而走险,无敌在踌躇间,听到府中打斗声响起,他与无名投放了竹火炮冲散了外围的官兵。无敌发现珞遥冲出来,他授意无名关注宫府事态,他赶忙随珞遥逃离的方向而去。 珞遥心中正在思量如何去救父母,无敌的出现无疑像是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珞遥调转马头,迎面无敌,说道:“战将军,求你带我同回汴梁,为我的父母面圣求情。” “哎。”无敌低低一声叹息,这一路的狂奔,他既担心会和珞遥走岔,也思考着宫将军为何与朝中最大的党羽树了敌,这群人明显是要置宫将军于死地,此番看来宫将军是凶多吉少。 珞遥憔悴的神情令无敌心痛,他说道:“刚刚我已面圣为宫将军正名,但那昏庸的姨丈只听谗言、认伪证,求情之路行不通。你刚逃离虎穴,怎可再冒死回去?” 珞遥焦灼地望向无敌,满目祈求,问道:“若是能换回父母,冒死也值得一拼,真的没有办法救救我爹娘了吗?” “不知为何宫将军被童贯蔡京等人诬陷造反,陛下已定了他株连九族的死罪。君无戏言,我想,造反之罪已无力回天。” 珞遥闻言,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泪水瞬间如瀑而下。珞遥泪水涟涟,忽然间打马,向汴梁城方向奔去。无敌慌了,急忙追赶珞遥,拼力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父母既然护你冲出来,定是希望保你周全,你怎可辜负他们,白白去送死?” 珞遥恢复了理智,她仰天止住泪水,翻身下马,跪在无敌的面前,说道:“请将军即刻回京周旋,只要能保我父母的性命,粉身碎骨珞遥也会报将军的恩德。” 无敌慌忙下马搀扶她,问道:“那你要去往哪里?” “去望崖山找我的师叔。” “你孤身离去,我怎能放心?” “我会加倍小心,况且我还有些功夫。倒是我的父母,将军火速赶回,去找找你的姨母劝说陛下,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我,”无敌不放心珞遥,但珞遥伤心欲绝的神情又让他不得不回京去试一试,“我即刻去!” 无敌的目光落在了珞遥身后的丁聪身上,这个人他认得,他曾是宁州的护卫长,如今应在宫府当差。无敌眯起眼,霸气对丁聪说道:“你护送她,若是她有丝毫闪失,天涯海角,我决不会放过你。” 丁聪哭笑不得地挤出一丝笑脸,说道:“将军放心!我誓要保护小姐。” 珞遥刚刚挥舞长剑冲出包围,躲在一旁的丁聪拦下官兵的一匹马儿追出来,抓获宫珞遥自是大功一件,谁料想煞星般的无敌出现在他的面前,丁聪掂量再三,不敢再轻举妄动。 无敌飞身上马,马儿原地转了两圈,他回望珞遥,不忍离去,但珞遥殷殷的目光催促着他,他只得咬咬牙,一拍马股,纵马而去。 珞遥问丁管家:“丁伯,你去往哪里?” 丁管家信誓旦旦地说:“我护送小姐安全,一是受战将军之托,二来报宫将军知遇之恩。” 珞遥毫无戒备地说出实情,道:“我去望崖山百虎岭找我的叔父,你不愿跟随可另做打算。” 丁管家心中一惊,问道:“百虎岭的张博远是你的叔父?” “他是我父的师弟。” 丁聪的心中又打起了鬼主意:“张博远的掩日剑早有耳闻,若跟随着宫珞遥能探得百虎岭的情形,又能立功一件。只是,那个无敌……先去了,再见机行事。” 丁聪言不由衷地对珞遥说:“我听闻张博远是锄强扶弱的英雄豪杰,我愿跟随小姐前往,随时保护小姐的安危。” 善良的宫珞遥轻信了狡诈的丁聪,同赴望崖山百虎岭的沿途,丁聪在驿站给童贯留下消息:他随宫珞遥潜入百虎岭山寨,伺机窥探寨内地形分布、兵马数量,待时机成熟,童贯可派官兵将山匪一网打尽。 多年前经历牢狱之灾的张博远怎会落草为寇,还要从他救过的一个店家周超说起:周超原本在槐柳镇做着小本买卖,每年按例交给侯庄主一些占地费,奈何有一年他老母病重花去了所有积蓄。周超与侯庄主派来收费的两个恶霸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他杀了那二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周超不敢去官府自首,便带着一家老小逃出槐柳镇。他们途径七道沟,被侯庄主带人围堵,幸好张博远出面拦住了侯庄主,侯庄主自知打不过张博远,悻悻地离去。 张博远的仗义有为,周超早有耳闻,他不忍妻儿老小跟随他亡命天涯,求张博远收留了她们,周超带儿子周筠离开,周超将周筠送往山中,周筠跟随高人学习功夫。两年后,周超悄悄返回七道沟接走了他的一家老小,自此对张博远的大恩铭记在心。 张博远被冤入狱,顾庄主一方面买通狱官方老三来善待张博远,一方面他疏通关系前去州府告状。胆大妄为的侯庄主与他的亲戚蕲州知府相勾结,害死了前来上告的顾庄主,并定了张博远的死罪。对张博远处以极刑那天,阴狠的侯庄主抓了顾卓熙与她的儿女观刑,旨在让众人明白,日后他在这十里八乡可为所欲为。谁料周超在那两年间集合了一帮走投无路的弟兄们成了绿林草莽,得知张博远蒙冤即将被斩,他们赶来劫了法场。 官匪一阵厮杀,得救的张博远杀死了侯庄主,只可怜混战之中,张博远的儿子张晓玞不幸蒙难。周超将张博远等人救回望崖山百虎岭,拜张博远为大哥,张博远一家在此安顿下来。从宁州急匆匆赶回七道沟的宫长华,四处打听,在百虎岭找到了张博远。宫长华劝说张博远归顺朝廷,去边关戴罪立功,死里逃生的张博远恨透官府腐败,拒绝了宫长华的一番好意。为了不连累身为朝廷命官的宫长华,张博远虽惦记宫长华在边关的安危,但不敢与他再有联络。 这些年张博远杀富济贫,治兵有方,在当地小有声望,百虎岭山寨日渐兵强马壮,其间他杀了蕲州知府,为他的儿子和顾庄主报仇。百虎岭地势险要而易守难攻,大寨主张博远与二寨主周超精于埋沟设堑、排兵布阵,官府几次出兵征讨都无功而返。 宫珞遥和丁聪远离汴梁,不停寻人问路,快马加鞭来到望崖山的百虎岭。凭着父母曾讲述的七道沟往事和随身带着的断水剑,珞遥与叔父张博远、婶娘顾卓熙相认,珞遥将一同而来的管家丁聪介绍给他们。珞遥心目中绿林好汉的样貌应是豹头虎目、燕颔龙须、身高八尺、威风凛凛,细打量周超与她的想象还有几分相近,而叔父张博远并非高大魁梧,若不是一身铠甲加身,清瘦干练的他更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婶娘顾卓熙的眼角上爬上了隐约可见的几条鱼尾纹,但眼中还能看到娟秀的神采。叔父、婶娘与珞遥的上次谋面,还是珞遥在襁褓之时,岁月如梭,仿佛转瞬间,珞遥已过及笄之年,出落成面前这个英气照人的少女,而张博远与顾卓熙经历了生死磨难,如今已生华发。感慨自不必说,顾卓熙更是拥着背井离乡的珞遥,一时间二人泪水涟涟。 张博远在一旁劝说:“你们日后有时间再叙家常,瑶儿路途奔波,你去安排她到婉儿那里住下。”他又叫来帐外的兵士安排丁聪住下。 顾卓熙带领珞遥穿过兵士们的练武场,绕过篱沟,来到一排排整齐的院落间。卓熙二人去晓婉的房间,边走卓熙边对珞遥说:“晓婉平日里没有人陪伴,看久了兵士们舞枪弄剑也是生腻,你来了正好和她做个伴。” 推门进屋,她拉着珞遥给晓婉介绍:“这是你的珞遥姐姐。” 珞遥面前的晓婉眨着一双大眼睛,樱桃般水润的小嘴红嘟嘟,虽是只比珞遥小几个月,圆润的脸庞却显得她要小很多,想到从前哥哥文杰担心未来的媳妇儿会长得丑,现在看来真是杞人忧天。珞遥主动上前说道:“我叫珞遥,早就听说过婉儿妹妹,今日一见才知你是天仙一样的美人。” 珞遥笑眯眯地看着哓婉,粗黑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笑得像月牙般的眼睛。晓婉抬起手,轻轻触摸珞遥的睫毛,好奇地说:“姐姐才美呢,看你的睫毛,比那马鬃还要浓密。” 珞遥听了晓婉的比喻有些哭笑不得,顾卓熙在一旁无奈地笑笑,对珞遥说:“婉儿被我惯坏了,她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她又对晓婉说:“你们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在你的房内再搭个床,日后你和你的珞遥姐姐同住。” 晓婉撅起了小嘴,低声说:“母亲,我不要和姐姐同住。” “你一直觉得孤单,为何不想和姐姐同住?” “你看我的房间那么小,若是再放一张床,那些桌子、台子岂不要搬到屋外去?” 晓婉的声音虽低,但珞遥听的清楚,只见顾卓熙面色一沉,她埋怨地瞪了晓婉一眼,转而对珞遥说:“西面还有一间杂房,我和你师叔搬去住。你住我和你师叔原来的那间,就在隔壁,你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珞遥赶忙说:“我住杂房就行了,婶娘与师叔不要再做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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