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像审犯人一样瞥了天意、凌逍一眼,充满敌意地问道:“谁是准驸马?” 一直沉默的年轻男子抬起头,他眉如远山,目似大海,轻声答到:“是我。” 无敌暗想这样还好,狡诈之人总比那粗俗之人更配得上宫闱,但若是他留下来与公主成亲,只剩下珞遥同那一男一女离开京城,岂不是更危险?他看向天意和凌紫,问珞遥:“你要和他二人离开京城吗?” “不,我们四人同去暮云山。” 无敌的脸上写满疑惑,他问道:“暮云山?你的师叔不是在望崖山吗?” “我们去暮云山请他的师父。” 珞遥的答复简短明了,无敌却仍是不解,他追问道:“为何你要陪他们去请师父?” 一旁的天意明白,珞遥同意陪凌逍回暮云山,定是不想让凌逍担心她,他二人同去同来可相互照应,这样的问题让珞遥怎样解释?不等珞遥开口,天意抢着对无敌说道:“你管的着吗?你跟她非亲非故,腿又长在她的身上,她想去哪儿,还用跟你解释?将军大人,慢走不送,别在此耽误我们回房收拾!” 无敌没有心情和这粗鲁之人搭话,他继续问珞遥,道:“你们何时离开?” “将军不要问了,你还是安心在汴梁,远离是非吧。” “我陪你同去!”无敌目光坚决,朗声说到。 “我们都是贱民,不劳将军陪同,你哪来的赶紧回哪去吧!”天意也不想让这高傲的家伙跟着,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此去暮云山山高路远,珞遥不愿无敌涉险,无敌殷殷的目光盯着珞遥,并不打算放弃。珞遥想起了刚刚提到的丁聪,恳求无敌说道:“将军不要去暮云山,留在京中寻找丁聪,他与童贯勾结陷害我父,若能捉住他,宫家之案便可真相大白,我替宫家谢过将军。” “回府后,即刻找人描画出丁聪的身像,加派人手去找,挖地三尺定要找到他!”无敌决绝地对无名说道,无名在一旁点头。 无敌的目光转向珞遥,说道:“上次受你之托回了汴梁,未能陪你去望崖山,我已是三魂丢了两魂半。此番你不要再躲着我,好吗?” 堂堂七尺男儿在众人面前用乞怜的话语央求着她,珞遥心底五味翻沉,她还要再次拒绝无敌吗?避开无敌的灼灼目光,珞遥的视线转向凌逍,那个少年的眼神幽邃,没有往日的自信果敢,怅然无奈写在他的脸上。 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语,气氛尴尬得让人难受,天意忙说道:“别和这不相关之人大眼瞪小眼的了,我们收拾收拾赶路要紧!” 天意拽着凌逍、凌紫拉着珞遥转身回房,无敌望着珞遥的背影,喊道:“等我!” 第二日天光未放亮,无敌一身轻甲,威风凛凛地率一队人马来到驿馆门前。不多时,胡公公也领一队人马来到驿馆,无敌出入宫廷见姨母时认得胡公公,胡公公上前与无敌寒暄,道:“战将军,因何事来此公干?” “近日告假,闲附府中,姨母令本将护送这一行人来往暮云山。” 无敌有意说出姨母皇后的名号,胡公公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他暗想此番同行之人不仅有准驸马,皇后娘娘还加派亲眷前来护送,可是非同寻常。他喜逐颜开说道:“如此说来,杂家能与将军同行,幸会幸会。” 胡公公入内迎出凌逍几人,一行人整装待发,胡公公声音尖利地说道:“杂家奉旨陪同驸马爷回乡,皇后娘娘令战将军亲自护送,望诸位在路途之上相提相携,杂家也能尽快回京复命。” 凌逍抱拳施礼,对胡公公说:“有劳公公长途跋涉陪同前往,在下请教公公,可有安排这一行人是走水路还是走官道?” 胡公公眯着眼睛思量片刻,缓缓说道:“坐船颠簸,依杂家之意,还是骑马稳妥。” 对此行,凌逍已深思熟虑,若是走水路比骑马的速度快些,但他问过,天意说他因溺水而想不起往事,凌紫也不会游水,一旦船上遭遇任何状况,他二人会陷入困境。更何况还有公公等人,他推测他们也不一定都通水性。若是走官道,虽是步步有险,但他们各自有些功夫,进退方便,相比水路更安全些,凌逍随即点头赞同。 无敌看到珞遥肩头的阿椋,很是惊奇,用欣赏的目光啧啧赞叹:“珞遥带着的鸟儿都如你一般不同寻常,真美!” 天意学着无敌酸溜溜的声调重复道:“真美!” 阿椋也机灵地重复叫着:“真美,真美!” 旁人都被逗笑了,天意却没好气,他对凌紫说:“真不知道这白脸小子是没脸皮还是脸皮厚?不让他同去,他还要来跟着!” 无敌的耳朵挺好使,隔着几人距离,听到天意对凌紫发的牢骚,不屑地瞄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黑人话多!” 天意也不甘示弱,回敬道:“小白脸,黑心眼!哼!” 无敌不再说话,他用唯我独尊的孤傲表情蔑视着天意。天意像斗气的小孩子,将头扭到另一侧,不再看无敌。 胡公公看这二人没上路就起了争端,不禁皱皱眉,狐疑的神色布满了眉梢。小太监德顺跟在胡公公身边,他清清嗓子,高声说道:“莫要耽搁,兵卒开道,众人赶路。” 接到指令,护卫们走在了前面。胡公公与德顺跟着护卫们,天意驾着马车紧随其后,剩下珞遥、凌逍、无敌和他率的一队人马。珞遥看了一眼凌逍,她举步不前,料想无敌定是会跟着她的,如若她先走,那么殿后的就是孤零零的凌逍。凌逍望向珞遥,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他的嘴角轻轻牵起温和的笑意,目光一如往昔的坚毅,他调转马头,跃马飞奔,到了一行人的最前方。 凌逍最初离开暮云山回汴梁,走的就是官道;再次从扬州脱险后,凌逍天意几人都是绕小道而行。细心的凌逍找来官道地形图,他提早研究过各个驿站的位置以及官道沿途的山原丘壑,凭着自己的推断,他又画下草图,将平原广阔之处略去,将树林尤其是容易埋伏设堑的山路做了危险的标注,他走在最前面也是为了方便探路。 出了繁华的汴梁城,初春的官道上日朗风清,偶有官家和行人匆匆而过。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胡公公有德顺照顾左右,天意与凌紫有说有笑,无敌对珞遥嘘寒问暖,前前后后的护卫或威严或低语着跟进。探路的少年略显形单影只,他的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时而极目远望前路,时而细观周围动静。与年龄不相符的睿智写在他的脸上,那是他多年文武兼修的积淀;与气质不相符的思虑照进他的心中,因为他深知此行:长路漫漫,磨难重重,他不想陪同他前往暮云山的人有任何闪失…… 按照行程图,当晚一行人在驿站休息,凌逍不忘叮嘱众人要小心谨慎。 次日一早,众人出了驿站,不远处的官道穿入一片树林中。林间树木枝繁叶茂,雾气缭绕,宛若一派仙境。 凌逍远望山雾依稀,近观冷风掠过林间的树叶,林中似是阵阵晨雾飘来,丝丝缕缕,忽浓忽淡,夹杂着轻烟袅袅。凌逍皱起眉头,他摆摆手,令众人停下待命。 凌逍打马到林边,翻身下马后,他迅速攀上一颗大树。不多时,他从树上跃下,上马返回。 天意上前好奇地问道:“逍儿,你这是在找寻什么?” 无敌跟在他的身后,嘲弄着说道:“这一大早,爬高上低的还真是少见。” 凌逍对林间细细观望后对胡公公说道:“这条林间的路不能走,我们应绕山路而行。” 胡公公望望树林与远山,远山向来崎岖,笔直的官道更像是在召唤他。胡公公耸耸肩,颇为不悦地问:“为何?” “林间有磷粉在燃烧,烟雾有毒。” 没等胡公公说话,无敌已显出了不屑,道:“我师父整日里制毒,我怎么没见过什么磷粉燃烧。” “耸人听闻!你看看,”胡公公翘起兰花指,空中一划,指向远山,说道:“不过是山间的晨雾而已,远山一样有雾难行。” “你们再看看,”凌逍也一指林间地上散落着几只鸟儿,他解释说:“这是燃烧出的毒气,熏到了林间栖息的鸟儿。” 胡公公睁大眼睛,看到树下确有零星的死鸟,他的表情瞬时间变得瞠目结舌,赶忙掩住鼻子,气冲冲地说:“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下,谋害陛下的钦差!” “危险!”天意在一旁帮着凌逍,说道:“早知有人妒忌驸马爷,要加害我们。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一定要多加小心。” 胡公公还是不明白,细细问道:“如此狠毒,燃烟之人为何不怕中毒?” “今日风向正北,烟顺着林子吹出来,刚好弥漫在我们进林子的路上。” 天意好奇问道:“紫儿,你的小包里有没有解药可救那些鸟儿?” 凌紫在车内思考着说道:“解毒的药倒是有,救治过人,还不知能不能救鸟儿?” 胡公公没好气地说道:“保你的小命要紧,还管那么多!” 凌逍向天意解释道:“七宝玄台的一卷《昭民杂记》中记载,先前有人用磷及膨粉卷入纸卷做成‘火折子’,一吹即燃。其弊端是磷粉配比不当,燃烧后的白烟使人头昏乏力、更甚者疼痛至死。” 天意眨眨着的眼中泛出向往的光,问道:“什么‘火折子’,我有空也做一个玩玩。” “将白薯蔓浸水中泡浓,取出捶扁,再泡加棉花、芦苇缨子再捶,晒干,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物质和多种香料而制成,折成长扁筒或拧为绳,晚间燃之似无火放在竹筒里,用时取出一晃即燃。” 天意认真地听着,无敌看着天意幼稚的样子,冷冷说道:“小心引火上身。” 绕过山林,众人随着凌逍走向蜿蜒的的山路,相比平坦的官道,山路上碎石杂草丛生,自然耽误了大把的时间。赶了一天的山路,人困马乏,他们一行人在驿站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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