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殴打校花,小花在学校里已经小有名气,现在名气则更上一层楼。  没人知道前些日子来找她麻烦的流氓们,怎么突然送她到校门口?他们关系何时变的这么友好?大家与她不相熟,不好贸然前来打听,于是只在背后嘁嘁喳喳指指点点。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侧目。    招弟偷偷对小花说:“当名人的感觉真不好啊。”  小花也深有同感:“感觉他们像看猴儿一样。”  两个猴儿一起快步走过操场,穿过走廊,匆匆回到熟悉的座位上,才各自吐了一口气。    小花握一握招弟的手,发现她手心里都是汗。  这个胆小的女孩真的很紧张,却还是陪着她,尽力不让她落单。  招弟也握着她的手,倒是钦佩的语气:”你怎么做到看起来很自在的呢。”  小花想一想,说:“很简单啊。就是低头,目不斜视,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好了。”    招弟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的容易,我可做不到。”  小花拍拍她的背:“别丧气。这不是人人都会的本领。除非跟我一样,有个厉害的继母做老师。”  招弟脸上的钦羡消失了,改而同情的哎了一声。    正说着,丹丹进来了。她一向都以笑脸示人,这时脸上也含着一抹甜美的笑容,跟她的好姐妹们说说笑笑。可等她走到自己座位上,就要转身的一瞬间,趁人不注意,狠狠的剜了小花一眼。  小花一看见丹丹进来,就习惯性的埋头垂眼。突然想起这是在学校里,脑袋又稍微抬起了那么一点点。可丹丹后来的那剜过来的一眼,又叫她重新低下去。    招弟也看见了,低声说:“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谁说不是呢。  原本帮她出气的人,现在却好像倒戈,与对头成为一伙,换做谁,都会不舒坦。  小花并不关心丹丹的情绪,可她不得不关心她身后的那个人。如果丹丹回去跟邬云讲她在打工,邬云会不让她上交工钱吗?或者借机从此停了她的生活费?她闭着眼睛,仿佛都能看见邬云会用那种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反正你自己可以赚的嘛。”    她不得不对丹丹解释。  晚上熄灯之前,小花找到一个机会,在厕所里截住独自一人的丹丹,告诉她,她是为了还债,才在那里打工。她不想对她说太多,只简单的说明以为项链被流氓捡走了,所以去讨要,结果弄坏了人家东西,所以不得不做事偿还。  丹丹却上挑着一只眉毛,说:“他这么好心,居然就让你在他店里做事。”    小花早料到她会这么问,她也想好了应对的答案,“他没有好心。他……是你的朋友。”  丹丹学习成绩不大好,但在某些方面,脑袋却很好使。她看着小花低垂的眉眼,然后就笑了,说:“哦,看我的面子?是这样吗?”她洗了手,走过小花身边,食指狠狠戳一下小花的肩膀,“最好是这样。”    她会就此相信小花的解释吗?  不见得,但至少不再虎视眈眈。  如果心中还存疑,自然有办法去一探究竟。    又到了这一天。  因为马上就要放假了,所以这一次小休只有半天时间。  小花有很多事要做,不至于无法应付,却也紧迫。    她的两个同班同学走进店里的时候,她正弓着腰奋力拖洗地板。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客人却不少,留下杂乱的泥泞脚印。  已经干涸了,她先用一把小铲子铲掉干泥,再用拖把拖两遍。    前面说过,小花没什么朋友,跟班里的同学也不相熟。  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们。  直到她拖到她们那一块,跟对其他客人那样的礼貌客气,说:“麻烦一下,抬抬脚。”  却换来嗤嗤的笑声。    她抬头,就看见两张仿佛陌生又仿佛相识的面孔。  一胖一瘦,对比鲜明。  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她们围绕在丹丹身边的样子。  胖女孩说:“嗨,好巧啊。”  是真的巧吗?还是故意来查探?  一中学校隔这里路程最远,一路过来有许多理发店,她们却舍近求远,专门来到这里。    小花只啊了一声,低下头去,默默走开,继续拖地。  两个女孩子对她木讷的样子已司空见惯,相互望望,挤挤眼。  她们去洗了头,被带到另外一排吹干。  今天店内人满为患,她们一时排不上号,就坐在那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胖女孩去上了一趟厕所。  片刻后回转,拉着瘦女孩迫不及待嘀嘀咕咕起来。  何事让她们如此神情亢奋?  只听胖女孩口中啧啧有声:“你没有看到她那个样子,整个人蹲在地上,正拼命的刷呢。那地上多脏,那蹲便器多脏!”  瘦女孩捂着嘴:“天啊。”    被议论的主角这时出来了,她们两个的目光跟随她旋转,看着她摘了手套,将堆积成山的毛巾泡进洗衣池里,然后搭一张高凳,从外面的玻璃开始一面面擦起。  她们看了一阵,就相视一笑。    胖女孩说:“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电视里演的那种佣人。  瘦女孩说:“像极了。她这种人,以后最适合的工作,恐怕就是佣人和保姆了。”  胖女孩说:“听说外面大城市里,保姆的工资还挺高。”  瘦女孩不以为然:“保姆哎!再高我也不要去做。”  胖女孩笑嘻嘻:“哎,有没有想过,以后也学城里人请个保姆,自己什么也不用做。”  瘦女孩眼睛滴溜溜一转,对着门外努努嘴:“就请她好不好?你看她多卖力。”    两人嗤嗤笑起来,笑声在喧闹的吹风机和音乐声里几近湮没,所以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  谁也没想到旁边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人。  他突然从那张沙发里坐起来时,将她们吓了一大跳。  再一看,那张只露过一次面,却叫女孩子们讨论了无数个夜晚的俊美面孔居然近在咫尺,一时涨红面孔,呆呆的看着他。    流氓睡眼惺忪,并不看她们,却重重骂出一句:“妈的,吵死了。”  他说完起身,懒洋洋的走开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骂谁。    小花这个人,从小就训练了一种特别的本领,那就是对于外界的声音,既能做到充耳不闻,又能做到耳听八方眼观四方,根据情景和心境,随意切换。所以即使她没有再靠近她那两个同学,她也可以清楚的知道,她们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一定不是好话。  谁愿意听难听的话?    小花什么都不说,看起来面无表情。  可当她擦到收银台的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那里的流氓问她:“那两个人是你同学”时,她心里立刻升起一个声音,“不,我跟她们不熟,不用打折。”  她无法将这种话真的说出口,只点了点头。    流氓听了,转头就对春燕说:“等会结账时,一人多收五块。”  春燕大为不解:“干嘛?”  流氓回答:“什么干嘛。叫你收你就收。”  春燕看看小花,又看看流氓,瞪着眼:“要收你收,我可搞不来这种事。”    等那两人来结账时,春燕很自然的报了价格。  她们二人当然质问:“为什么比你们的标价高出五块?”  春燕还是那么自然:“哦,刚涨价了,标价还没来得及改。”  她们还要争辩,春燕一手叉腰,一手抓抓她狮子头一样的发型,语气十分平静:“小妹妹,老娘很忙,麻烦快一点。”  她们乖乖交了钱,悻悻然离去。    不管怎样,她们这一趟没有白来。  等她们一回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小花在流氓店里的境遇了。  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  原来是做苦力,还是最脏最累的,人人避之不及的活儿。    去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人跟她主动讲话,更说不上亲热。明知她们是她同学,却一点折扣没有,可见她在那里是什么待遇。  更像一种折磨吧,不,该用折辱这个词更恰当。  为什么?  别忘了,那是谁的店,他是谁的朋友。  别忘了,他说过从长计议。    丹丹的校花情史上又多了浪漫一笔,愈加春风满面。  小花呢,则受到不尽的嗤笑和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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