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陈郢的右手处摆着一张茶海。　　　　我烧开水，将杯子拿起来烫了烫，放了些茶叶用水润润杯子。那边陈郢和石决明开始聊了起来。　　　　“决明，那天晚上你在明月天心楼吗？”　　　　“不在啊，我去天仙阁喝酒了。”　　　　原来这家伙晚上没有去验货，竟然逛花楼去了。天仙阁离藏剑山庄并不是很远，灭门的声响肯定不小，若是藏剑山庄有动静，石决明怎会察觉不出。　　　　“不过我可能喝多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石决明挠挠头，随即他说，“我和藏剑山庄无恩无怨，怎么可能灭人家满门呢？”　　　　陈郢咳了几声，凝眉沉思，手指一下下地敲打着桌面。我呈上了泡好的茶水，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中。　　　　“江湖上传言是决明你拿着映月刀亲手杀的人。藏剑山庄现在已经被一把火烧掉了，人是如何死的暂时查不出来。不过地上留着血淋淋的大字，看笔迹是在模仿你，上面写着明月天心楼石决明灭藏剑山庄上下一百口人。”　　　　“怎么可能全灭了。”我惊呼，“叶家人并非全都住在山庄里啊，行走各地的叶家人不在少数，他怎么能在短短一天内灭完。”　　　　“下周三是叶老爷子的百岁大寿，叶家人全都回来了，请柬我手里还有一份。”陈郢从书桌上找出了叶家请柬，大红的请柬仿佛是鲜血染成的，直刺我的双眼。　　　　石决明惊呼：“叶家当家的四季剑法绝妙无双，我不是他的对手。叶家全回来了，老二老三老四的剑法都不差，还有一些优秀的第三代弟子。我若是去杀他们，自己先得被剁成粉碎，这就更不可能了。”　　　　陈郢饮了一口茶，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却忽略了一点，你很少在江湖上出刀。大多数人只是识得你朱雀堂石决明的名字，并未见过的映月刀。　　你记不记得，百晓生说你出刀必见血，见过映月刀的都是些刀下亡魂。” 　　　　还差一周的时间叶老爷子才过大寿，被邀请的江湖门派不会这么快就住进叶家，也就是说没有力的目击者，那么所谓的证词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证据又被全部销毁，只有那几个大字。石决明上次灭门回春堂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今雪上加霜，无论他说些什么也无法轻易让人信服。　　　　我附和道：“你现在无法自证清白。”　　　　“明日我要去一趟藏剑山庄，决明你跟我一道。”陈郢沉声道，“通知朱雀堂弟子，叫他们停下手头上的生意，这两个月暂时不要和其他门派打交道。若是有人来闹事，就说我明月天心楼没有查清此事，到时候自会还江湖一个公道。”　　　　陈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另外，朱雀堂的事情你先暂且放一放，找个稳重的弟子待你处理，你现在不便负责这些。”　　　　石决明嘿嘿一笑：“好，反正这个破堂主我早就不想当了。”　　　　也许是说话太多，陈郢饮尽了杯中茶水，似是喝得太猛被呛住了，突然磕个不停。石决明马上凑过去给他顺气，趁势把他圈在了怀里。　　　　“阿郢，你又让我心疼了。”石决明满脸担忧地看着陈郢，他这句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陈郢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石决明的怀抱，他笑笑看着我：“今晚辛苦了阿瑾，早些休息。”　　　　石决明还想继续缠着陈郢，我赶快把他拉走讪讪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楼主了。”　　　　石决明被我连拉带拽地弄出了快雪阁，他还一脸意犹未尽：“阿瑾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和阿郢亲热一下你都不让，好看的男人要一同分享呐。”　　　　我白了他一眼：“石大堂主，你家阿郢都赶你出去了你听不出来吗？恋爱中的男人真是愚蠢啊。”　　　　“啧啧”石决明挑眉，“你吃醋了是不是。”　　　　“你阿郢阿郢叫得我浑身难受，有功夫还是想想自己吧，现在就你最危险。”我弹弹身上的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快走到望湖阁时，石决明突然说：“楼主让我找个人暂时代替我做事，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我座下那些弟子们别看都长得人模人样，说话斯斯文文的，其实心里全都惦记着怎么往上爬，怎么代替我这个堂主呢。而且阿瑾你是个小姑娘，选你出来更特别一点啊。还有当了朱雀堂堂主就能光明正大地接触楼主，我这是在帮你撮合姻缘大事啊。” 　　　　“石堂主，属下万万不能接受啊，你赶快换一个人。”我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前两天有唐秋水一掷千金送宅院，今天有石决明让位朱雀堂堂主。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由混迹江湖的穷光蛋变成有钱有势的朱雀堂堂主。　　　　石决明摆了摆手：“我暂时没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关键是我在朱雀堂没待几天，人还没认全呢。我行走江湖，除了武功剩下啥都不会，你那堆漕运生意药材我根本一窍不通啊。”　　　　石决明拍拍我的肩膀：“人不认得总有一天能认全，做生意嘛多赔几单子就会了，朱雀堂的事物有楼主啊，你操什么心。”　　　　石决明一直是在累死陈郢，自己当甩手掌柜，怪不得他对陈郢那么殷勤。他把这些事情说得如此轻巧，好像是个傻子都会做一样。　　　　就这样，我被赶鸭子上架，成了代理的朱雀堂堂主。　　　　石决明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就把朱雀堂的弟子召集在一起，人到齐了之后就向弟子们巴拉巴拉讲了一堆现在他命案缠身已经不适合再做朱雀堂堂主，这段时间暂时由我代替他负责。朱雀堂的弟子们比我想象中淡定许多，没有扑上去抱着石决明说什么堂主我好舍不得您，也没有当中质疑我这个刚刚加入明月天心楼的新人连脉都没摸清就成了代替石决明的人选。　　　　我站出来向石决明一揖：“阿瑾定不会负石堂主重托。”　　　　接着我转身向台下的众弟子抱拳：“阿瑾初到明月天心楼，若是办事不周，还请各位多多海涵。”　　　　众弟子纷纷抱拳，齐声道：“但凭阿瑾姑娘差遣。”　　　　他们的喊声带着内力，震得地面嗡嗡作响，树叶都被震得落了下来。　　　　弟子们散去后，石决明开始向我细细讲授朱雀堂堂主每天具体负责些什么事物。石决明每个月初会亲自检查临安城药商药物的供应情况，分派到不同弟子身上与药商洽谈。朱雀堂堂主下有五个执事，分管漕运、接待朝廷医官、草药质量监察、与种植户和药商洽谈和账目。遇到重要的单子，朱雀堂堂主会跟着执事一同前往商谈，每月末朱雀堂堂主会审理全部的账目，无误后上报楼主。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文书：“这些是每月的账目，这个月的明天会送来。这个是朱雀堂所有有来往的朝廷官员名单，这些是药田种植草药的情况，这些是月新进的草药，这些是朱雀堂管辖下的所有药铺，这些是所有进货的商家，这些是还在协商中的商家，这些是这个月漕运货物的名单。”　　　　他叽里呱啦地说得人脑袋大，文书堆成了小山一样高，石决明根本没有整理的习惯，放得到处都是，桌子上的毛笔好几根都用秃了。　　　　我正翻看着文书，他又道：“每一封文书都要仔细批阅方能下发给五个执事执行，不是画个圈就成。　　每周记得给五个执事开会布置任务，不要有事情就麻烦阿郢。不要以为你不想干了就能撂挑子，这个朱雀堂堂主当得我太不自在，我是真打算撒手不管了。”　　　　他继续喋喋不休：“还有啊，那五个执事真心不好应付，一个个肚子里全是坏水，一到干事就互相推诿谁都不买账。还有啊，这个地方我住惯了不想搬出去。对了晚上新堂主还得面见楼主，他得颁给你朱雀堂印信，趁此机会我就和他说让你搬进他的快雪阁住。这样你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升温才能更快。还有，午时楼主要去藏剑山庄，你作为新堂主得叫上得力弟子跟着。”　　　　交代完这些，石决明潇洒地挥挥衣袖，开始收拾东西，留下我一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