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暗了歇着吧,这月子里若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办好!”刘氏说着便轻手去拿黄文钦手中缝补的木褐色粗布长裙,刘氏原为黄氏母亲的近侍,虽然黄氏已为人妻母,刘氏依旧像她待字闺中时唤声姑娘。  黄氏丝毫未松手,侧坐在窗旁借着月色微光在长裙下摆脱线处用花花绿绿的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翻飞的彩蝶,月光洒在她像敷了层白面似的,无半分血色的脸上,五官清秀俏丽,却失了二十芳龄特有的艳丽,多了份冷静沧桑。  黄氏平静的说:“稍好的衣服大多都改成小的了,不缝补好怕是没衣服替换了。”  刘氏叹了口气,道:“老身取盏灯来。”言罢转身要走。  “刘妈!使不得。”黄氏轻呼一声,叫住刘氏,道:“家中灯油不多了,相公买了上好的笔墨,想必是要作画,还是给他用吧,我一个妇人家,不碍事。”  刘氏唾了一口,骂道:“姑娘只知道想着那个穷酸秀才,姑娘生产二十余日了,他连影都没有,不知又与哪个骚狐媚子勾搭去了。”  黄氏听闻不禁皱了皱眉,喝道:“刘妈刻薄!李白斗酒诗百篇,相公是效仿圣人罢了。”  刘妈不悦,道;“姑娘真是偏心,被坏了心肠的人蒙了眼!”  “刘妈这是与相公争宠啊。”黄氏轻笑道:“我视你如生母,岂是他个外人能比的。”  “是了。”刘氏脸色缓和了许多,道:“姑娘这话真是中听。”  “刘妈,明个儿买完米面和糖,你去那几个大户人家问问有没有什么针线活。你再去采些野菜回来。”黄氏慈爱的看着被麻布帐子围起来的床,对刘氏说道:“如今家里添了个小人儿,以后的花销更大了。我的嫁妆已经用去大半,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刘妈心疼的说道:“老爷、夫人从未让姑娘受过苦,视姑娘如珍宝,若看到如此,怕是要心疼坏了。依老身说,不如咱们回去,受这份苦作甚!”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现在又折回去,岂不让邻里笑话,再说了相公待我好,怎能丢下他。”黄氏笑道。   ‘哐’破旧的镂花木门被人大力推开‘吱扭,吱扭’的发出痛苦的嘶鸣,惊得正在说话的两人一时失色。一身酒臭混杂着胭脂香的气味从门口弥散到整间屋子,薰的人隐隐作呕。王国正步履蹒跚从门口进来,跌跌撞撞走到黄氏面前,一把把黄氏手中旧衣裳夺过,放在眼下看了看,扔在地上。道:“旧衣裳,补它作甚。”  “哎呀!”刘氏叫道:“书生真是无礼!”说罢,用厌恶的眼神狠狠地剜了王国正一眼,转身走了,轻轻的将木门关好。  王国正并未理会,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摸索出一个巴掌大小紧实的蓝布包,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裹着的六层深蓝色花布,露出一个拇指关节大小的银裸子。兴冲冲的对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的黄氏道:“文钦,我赚银子了,终于有人赏识我的画了,我们很快就能飞黄腾达,我也会名垂千古。”说罢失声大笑。  “相公劳累了。”黄氏温婉的说道:“今日为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女儿?!”王国正看着黄氏疑惑的问道。随即王国正看了一眼黄氏的肚子,狠狠拍了下脑门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黄氏的手,急切的道:“女儿呢?快,我瞧瞧。”  黄氏走到床前轻轻挑起麻布帐子,露出一个握着拳头酣睡的粉嫩小人。  “好、好。”王国正激动的连声叫到。沉思了一会,转头看向黄氏,问道:“不如就叫采薇吧。”黄氏笑着点点头。  王国正沐浴后搂着采薇不一会便传出阵阵鼾声。  黄氏弯腰拾起先前被扔地上的衣服,拍了拍附着的少于尘土,侧坐窗前,听着俩人睡熟的呼吸声缝补起来…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暖暖的,驱散水边的潮湿感,黄氏抱着采薇坐在院里晒太阳,采薇刚吃饱奶,滴溜溜黑葡萄般的小眼珠四处张望着。  “不好了,出大事了。”刘氏大叫道。采薇被喊声吓到,钻到黄氏怀里,黄氏抱紧采薇,端来一碗水,向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刘氏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慌?”  刘氏接过水‘咕咚咕咚’猛灌两口,抹了把头上的汗珠,一脸严肃的回答道:“皇后去了,听说是难产。”  黄氏忍不住笑道:“皇家的事和我们百姓有什么关系。”  见黄氏不以为意,刘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老身听说,这皇后死的蹊跷,产下孩子后还好好的,一个时辰后便流血不止,好好地人就这么没了,都说皇后是让太后和几个娘娘给害了,怕她有了皇子,以后压不住她。让接生婆给塞了药才血崩的。”刘氏说的痛切,情到深处还落了几滴伤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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