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只带着区区八百人,自然不是冲着攻城去的。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姬澄为嘉皇时,曾为亩田修渠,以周唐龙骨水车理念为主,在齐泽修皇渠灌溉。使粮食广增亩而丰收。进而国泰金民安,食饱衣足。    渠宽窄不一,一尺有之,两尺有之。姬澄本想通过窄渠入城,将民兵假作农民,直袭主将营内。    结果路上,前锋回来报,前面遇上一对死尸。    姬澄本视而不见。忽然看见一个穿着小兵衣着的男人,是曾经和她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岑主将。    姬澄立即检查现场行迹,根据武器判断出是中州军痕迹。心里一喜,让人带上死尸,插在托枝上。另四百人在城外喊门,说岑主将死了,让残周军退兵来迎尸。    另一边按原计划,带着四百人蹲在小巷道,拦着士兵去主营通知将领。    残周首城将领急匆匆出来,民兵激动的扑上去就要杀。    姬澄按捺住大家,看着天色,手势比划道:“现在不行。”    子时三刻加上田晟行军时间,要留足缓冲余地,才有胜算。夜里风越来越冷,残周主将急的团团转,一群人站在城门前吵架。    一拨人表示要接岑主将尸骨还城,一拨人坚决不同意。说不能引贼入室。    夜黑风高,外面人气势做的足,残周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军有多少人。只是喊话看他们底气十足的样子,像是来人不少。心里一时都泛起了嘀咕。    几人意见不合,一少年气冲冲的往回走。姬澄眼尖主意到身上的银纹暗线,在微弱的星光下,一闪而过。趁他落单,姬澄当机立断,“动手。”    民兵组织有序的冲上去,一队人马负责厮杀,一队人马负责捉人。    姬澄爬上房顶离城们最远的房顶指挥战况。弓箭手都已经被调到城门上,姬澄赌今晚运气好,不会被神箭手射死。    当然,赌不准就只能再死一次了。战场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    民兵很快抓住少年,拖着往暗处走。    城门上的人也发现动静了,一部分赶过来支援。田晟手下的很是英勇,血性男儿真真一点也不怕死。一个滥竽充数的兵油子都没有。    姬澄看着自己的人一点点减少,心痛不已。    倏地,一只箭稳稳上射向姬澄,姬澄躲之不及,胳膊受伤,指挥旗脱落掉到房底。千钧一发之际,田晟带兵赶来,大刀砍死弓箭手,浑厚有力的声音道:“我早知道你这小丫头不老实。哼,回去再收拾你。”    田晟大刀阔斧,大开大合的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姬澄从韩城七绕八绕,一路逃窜。临逃跑时,还不忘再抓走一个副将。    田晟把副将扔给兄弟们。贵衣少年也被换上普通衣裳,被民兵挟持四下逃离。    田晟把姬澄拉上马,两人一路飞逃。后面残兵追了一路,姬澄不慌不忙,冷静道:“缰绳给我,抱紧我的腰。”    田晟咆哮,“老子是有媳妇的人!”    姬澄白了他一眼,“叔叔,我也看不上你好吗。”    田晟卡壳,单手搂住姬澄腰,姬澄勒着马缰斜着上坡。田晟险些摔下去,赶紧双手抱住。“丫头你干什么。”    两人一马爬上矮坡,姬澄道:“大块头,滚石头。”    田晟立即心领神会,两排滚石顺下去,追兵哀嚎一片。来人简直,咬牙切齿的问田晟:“敢问壮士是何方英雄?”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仙鹤山田晟大将军是也。不服气来啊,老子揍到你服气!”    “在下记住了。今日,领教了。”说罢,带兵离去。    姬澄皱眉道:“你可真老实,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怕人寻仇。”    田晟扯着马缰悠悠下坡,“来啊。我还怕他不来呢。老子就是要像南怀王那样,让残周军听见田晟两个字,就吓得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姬澄摇头失笑,不知说他什么好。    两人回福安镇前,姬澄让田晟派人去趟中州王宫。告知贺元闵,韩城主将被擒。士无主帅,临时换将,可攻。    不过贺元闵在不在中州王宫就两说了。    韩城大捷,还捉了一名副将,一名贵客。福安镇上下大戏,一行人为姬澄和田晟开庆功宴。    田晟对姬澄刮目相看,两人冰释前嫌。畅谈一宿。姬澄博闻广记,见识众多。田晟侠肝义胆,为人大气。    谈到兴处,田晟更是将姬澄因为知己。两人交换名姓是,姬澄称自己姓纪。    闲聊中,姬澄给田晟看起手相,发现他夫妻宫幸福美满,但晚年却显示孤寡终老,无妻无子。    姬澄心里咯噔一声,想起田晟自报家门的场景。    姬澄有意无意和田晟聊起他妻子。得知,田晟二十七岁时,自己攒钱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十分美貌。    姬澄含蓄的问田晟,妻子身体是否有顽疾?    田晟大怒道:“我媳妇身体健康,健硕如牛。平日里揍我都十分有力道。”说完,还怕姬澄不信,撸起袖子给姬澄看。    姬澄笑,问他,“你不是说媳妇温柔贤惠,她怎么还会打你。”    田晟道:“我媳妇不想我出门打仗。她刚怀孕,心里害怕。她怕我死在战场了。”    听到此处,姬澄有些于心不忍,告诉田晟道:“你派人回去看看她吧。你这边刚擒了敌军将领,我怕他们查到你家乡。对你妻儿不利。”    “纪姑娘,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田晟想起姬澄刚刚给他看手相,“是不是老天说我媳妇会出事。”    姬澄安慰他,“你别害怕。只是防患于未然。”    田晟倏地站起来,“王岗,带十个人。骑马,现在立刻马上把你嫂子接过来!”    王岗吓坏了,“大哥,嫂子怎么了?”    田晟吼道,“快去啊!废什么话。”他浑身手脚冰冷,抓着姬澄的肩膀,“纪姑娘,你告诉我,是不是不好。”    七尺大汉,眼中泛泪。    姬澄不知怎么的,想起段祝衡。    段祝衡是兄弟们中个子最高,最威武的一个。性情火爆,耿直。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姬澄很难想象,这样的段祝衡,会那么心机,设置那样的计划谋杀她。    姬澄重重握了握田晟的手,“尽人事,听天命。”    田晟甩开姬澄的手,吼道:“我天命不合我心意,我才我不听那鬼什子天命!”    若天命不合我心意,我便不听。    姬澄心有触动,微微一笑,“田将军说的是。”    过了卯时,王岗回来了,他从马上滑下来。表情悲痛,“大哥,大事不好了。”    还是晚了一步,王岗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翻成一团糟。田嫂子不见人影,地上还掉着一把剪刀。剪刀上还干涸了暗红色的血。    田晟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他娘真是王八蛋!”他一边扇一边骂,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你爱出风头。    整个人竟像被击垮了一样。    姬澄试图安慰田晟,却觉徒劳无功。姬澄拍着田晟肩膀,望着天上纵横分布的星辰,“二袭韩城吧。”    “什么?”田晟愕然抬头。    姬澄微微一笑,再次重复。“二袭韩城,这次救嫂子。”顿了顿,补充道:“和孩子。”    田晟手下的士兵纷纷同意,一抹嘴上的酒,拍着胸脯,纷纷表示自己还能再战十场。    田晟眼眶热泪,二话不说,干了一碗生死酒,摔碗立志。碗应声而碎,姬澄见大家都要学,忙阻拦道:“还是别了吧。都是乡亲们的家当,摔了挺可惜的。”    大家哈哈大笑,田晟道:“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姬澄含蓄道:“我姓纪。”真搞不好谁叫谁小伙子。    田晟清点人数,将喝的不是太醉的人全部带走。姬澄翻身上了田晟的马,夜色乌沉,田晟沉默的将姬澄放下去。“你不要去了。”    “女孩子,要好好休息。冒险的事有我们呢。”    姬澄被孤零零扔下,看着田晟带兵扬长而去。    不多时,田晟又转头回来了。镇上的人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嫂子救回来没有?”“嫂子没事吧?”“田将军怎么脸色不太好。”    田晟抿着唇线一言不发,指挥人将贵衣少年带走。    “等等。”姬澄站出来,明澄双眸锐亮摄人,她问:“田将军到韩城了?”    王岗替田晟答:“到了。”    姬澄单手背后,示意大家防范起来,不疾不徐的又问:“可见到嫂子了?”    王岗正欲答,田晟沉声开口,替他答道:“纪姑娘,抱歉了。来人,捉拿纪氏、王垣。连同大周俘虏一同送往韩城。”    怎么会这样!    王垣骇然看向姬澄,“纪姑娘?”    姬澄略一沉思,对田晟道:“是因为嫂子吧。也好,嫂子没事就好。”默了默,问:“田将军接到的命令仅仅如此吗?放俘虏、捉叛军头领?”    田晟哑然开口,回答的话确是风马牛不相及。“前半夜纪姑娘带人夜袭韩城大胜,非是纪姑娘奇兵制胜。而是大周主部队正在中州边界伏击南怀军,无暇顾及主城。”    目光一扫,落到贵衣少年身上,声音依旧嘶哑疲惫,“乳臭儿带军,糊涂至极!大周主部队回归,见主营被扑,又闻十皇子被俘大怒至极。”    这次田晟顿了良久,艰难开口:“此乃大周皇室奇耻大辱,堂堂皇子被区区几名民兵当着上千战士的面捉走。大周……要颜面啊。”    姬澄一凛,“你想干什么?”    田晟深吸一口,一滴泪落在马背上,“我田晟是个怂人,对不起乡亲们啊。”抬手,几名士兵抬着火油,倒在福安镇四周建筑上。    姬澄闻到熟悉的味道,赫然一惊。    又是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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