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孟淮明出声试探,目光隐含期盼的看着姬澄。 大殿昏暗无光,月光照在姬澄脸上、鼻梁上。月影渐移,不知是什么反光,一道光影斜斜打在姬澄眼睛上,定格许久,光芒耀眼照的姬澄眼睛有些睁不开。 姬澄扭头想挣开下巴,孟淮明手指攥的越发紧了,捏的姬澄下巴发红。面黄肌瘦的肤泽并不影响它一捏就红的娇嫩。姬澄心中微恼,“庆元,松手!” 孟淮明蓦地一僵,浑身僵硬不敢置信的看着姬澄。“你刚刚,叫我什么?”如漆似海的黑眸直直望着她,眼底波澜涌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姬澄惊觉失言,稳稳心神,笑面如嫣道:“庆元啊。”她一脸理所当然,笑道:“孟庆元。有什么不妥吗,” 孟淮明目光一下子冷起来,丢开手,嫌恶道:“难怪贺元闵说你爱学嘉皇。”长姐从不会叫他孟庆元,生气了只会喊孟淮明。 姬澄不以为意,淡淡地道:“一直往我身上盖戳嘉皇的可不是我。”她歪头,笑的好看,“我还以为我像嘉皇你们很高兴呢。”孟淮明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目光探究。 孟淮明脸越凑越近,眼睛几乎贴在姬澄脸颊上。 “阿嚏!”姬澄打了个喷嚏。 孟淮明被迫后退三尺,距离一下子被拉开了。姬澄感到轻松不少,建昭殿外有中州侍卫匆匆的脚步声,不知在寻找什么。 姬澄绕开孟淮明,借着月色摸到桌边坐下。捡起掉在地上的白布,擦发布泛着淡淡的清香。孟淮明这时才察觉指尖上残留的淡淡香气,是方才捏姬澄下巴的余香。——香味是嘉皇惯用的。贺元闵特意安排的。 孟淮明放下手,喉结滚动再三。终于问出心里那个疑惑:“你究竟是谁?” “你心里没有答案吗?”姬澄笑,淡淡道:“方才和我中州王殿下说话,你不是听的挺开心。” “并非故意偷听。”孟淮明沉默半晌,似乎很不习惯解释,他道:“我本意是想救你出去。” “救我?”姬澄挑眉,眸中别样风光,她摊着手道:“我在中州王宫是吃不好,还是住不好了。值得你来救?” 孟淮明没有回答姬澄的挑衅,沉默半晌,艰难地道:“她还活着吗。” 屋内静了一下,姬澄卡壳良久,喉咙像是被噎住什么一样,半晌说不出来话。几度想张口,都觉得有哭音,只好作罢。心里好像在哭,姬澄感到一股悲伤。 一摸脸,却是干的。什么也哭不出来,姬澄故作平静道:“南怀王殿下的意思是?” 孟淮明道:“事已至此,你我都知道。无论姑娘是不是嘉皇,都和嘉皇或者嘉皇身边人关系匪浅。如不然,断说不出这样的亲密无间话。”他抬起头,眺望着姬澄的面容,“她还活着吗……我的长姐,姬澄。” 多少年没有人连名带姓叫过她名字了。姬澄感到有些陌生,遂也没有很快反应。 孟淮明注意着姬澄表情,失望的收回目光。人对自己的名字最敏感,听到别人喊自己名字,总会下意识的啊一声。 孟淮明不死心,不动声色的再试探,“听说你叫纪五?” “啊?”姬澄霍然抬头,目光迷惑。刚才她在出身,完全没听到孟淮明在说什么,只听他在叫‘五’。 姬澄生平对五字最敏感,周唐也时常在私下叫她小五。 应完声,见孟淮明的目光越来越冷,到渐渐死心。姬澄这才明白他那点小九九。姬澄苦笑一声,不知这算不算误打误撞,天意帮她隐瞒呢。 若有所思想了半天,姬澄这才发现。她生命里最大的归属不是嘉皇女帝,甚至不是姬澄。而是是凉山下的小五,跟在周唐身边那个倒霉孩子星期五。 姬澄骨子里认同的,还是那一声小五啊。 “是。在下姓纪,家中行五。没有姓名,浑称纪五。”姬澄苦苦道,抬眸望向孟淮明,语出惊人:“她还活着。” 孟淮明激动的抓住她胳膊:“你说真的吗?” 姬澄被捏痛了,拨开他的手道:“是真是假,还得劳南怀王殿下帮忙查一件事。——颐宫流火究竟是谁所为?” “你什么意思?” 姬澄目光诚恳,坦白道:“自然是为了看看你是谁的人。” 颐宫流火是天灾,姬澄在摘星楼上亲眼目睹,知道前因后果。让孟庆元查案只是托词。她道:“世人都说,嘉皇死于颐宫流火。被五王陷害致死。我想让南怀王帮我查查看,颐宫流火前后,你的兄弟们究竟都在干什么。” 孟淮明听到这话,对纪五的信任顿时淡了几分。终于让他抓住破绽了,这个脸真的很像,无可挑剔。如果身高再高几分,简直完美。 可纪五背后的人忽视了一点,嘉皇不是死在颐宫的,是死在凉山。但孟淮明还是选择信任纪五,帮她查一查。他道:“好。”这也是他一直想查的事。 孟淮明神情淡淡,问纪五:“如果我能查清嘉皇之死的真相。我有机会见到她吗……我是说,嘉皇会亲自站在我面前,褒奖我吗?”目光灼灼的看着纪五,有些逼迫的味道。 姬澄在他逼迫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丝哀求,她避开他的眼神道:“也许会吧。” “也许?”孟淮明尾音高高扬起。 姬澄不慌不忙的给自己身份敲锤定音,展颜一笑道:“我不知道那个‘她’,是不是南怀王想见到的那个她。” 姬澄故意模糊自己身份,给自己身后并不存在的‘背后的人’涂上神秘色彩。姬澄需要这个身份来保护自己。 从密室出来的那一刻姬澄就在想。凭她现在一己之力,很难查清嘉皇之死闱秘真相。诚然,她现在大可以选择回颐宫,重整通政司,带着部下对抗五王。 可这样就没意思了。先不提证明自己身份的困难所在。一旦她暴露身份,随时随地可以被幕后凶手再杀一次。她在明,敌人在暗,随时都有危险。 段祝衡不是凶手,起码不是主谋。姬澄无比相信这一点。 姬澄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她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四王还在对抗。起码眼前的齐泽,还维持在姬澄死前的大致状况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这说明杀嘉皇的凶手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杀姬澄只是手段,齐泽才是目的。可现在的齐泽,除了孟淮明吞并西浦,几乎和从前没有两样。 有人在维持着齐泽大地的原样性。 姬澄想找出这个人。也算内心深处的一个冀望,她养大了五个孩子。她希望至少有一个人是没想过杀她的。不然她这一生过得太失败了。真的,太失败了。 孟淮明久久沉默,道:“好。我去查。”离开前,驻足道:“纪,纪五。你能不能转告帮我转告她一句话。” 姬澄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话?”她道:“不一定转达的到。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我帮你转告。南怀王殿下要是介意,可以不说。” 孟淮明垂下眼睛道:“请帮我转告她。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想对她说声抱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解释的原因,只是觉得……对不起。”抬腿离去,逃一般的。 刚一开门,立即引起外面侍卫的警觉。孟淮明立即闪身回来,紧闭房门。外面传来侍卫焦急的拍门声,“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快把门打开!” 啪!不知道谁打了谁一巴掌。一人怒斥道:“嚷嚷什么,这是纪姑娘住的地方。” 外边的人立即放柔声音,“纪姑娘,麻烦开一下门。” 大难临头,孟淮明不慌不忙的往内室走去,抱拳对姬澄道:“抱歉,洗澡水借我一用。外面你忽悠一下。” “哎——”姬澄拦着他,眨着清澈无邪的眼睛道:“南怀王殿下,不可以。” 孟淮明愕然,“江湖救急,纪姑娘海涵一次。” “不能海涵。”姬澄道:“赫赫威名的南怀王殿下躲姑娘家的洗澡盆算什么事。”拉起他的手,花了几条示意线道:“我看你房梁上呆的挺好,先躲房梁上吧。等会顺着这个路走,进殿后转动石狮子的左眼,然后自己下山吧。” 外面敲门声啪啪啪,急促不断。孟淮明沉默半晌,断然拒绝道:“房梁不适合。” 姬澄瞪眼:“怎么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没好气道:“洗澡盆里就合适了。” 孟淮明看着纪五和姬澄九分相似的容颜,鲜活生动。露出一丝笑意,肃然道:“我脚酸。”房梁蹲着不舒服。 姬澄哑口无言,这孟庆元,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她问他:“你对嘉皇也是这个态度吗?”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道孟淮明,他低声道:“不是。”接着翻身上梁,藏好影子。 姬澄瞥了眼房梁,将半湿的头发挽起来。开门一阵清香,姬澄道:“叫松雁来伺候。劳烦各位军爷门外等等。我不大方便,请个姑娘家来传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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