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再往后，就是那个卖她的男人发现了她，想把她抢回去。　　　　她当然不会跟他走，正打算报警时，陈皓然回来了。　　　　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冯兮如不想让陈皓然知道自己的过去，而那个男人在这里，她势必是要暴露的。　　　　就变成了她主动要跟男人走。　　　　陈皓然这下急了，跟男人推搡起来，演变成了打架。大门敞开着，邻居看到后报警，在警察来之前陈皓然把那个人打趴下，看到冯兮如扑过去后彻底心凉，开车飞也似地离去。　　　　她的故事完整讲完后，还是坚持要离开。冯兮如拿起地上那个破破的小布包，然后把家里的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跟陈萧萧道别。　　　　“我走了，”她苦笑，“让皓然不要找我。”　　　　“你打算去哪里？怎么生活？”陈萧萧问她。　　　　她饿的昏倒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不可能次次都有人救她。　　　　“洛杉矶黑移民很多，不止我一个人，”冯兮如耸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他们能活下来，我也可以。”　　　　说完，她转身打开门。一只脚踏出去后，她忽然又转过头，说：“皓然好像误会了，当时我去看那个男人有没有受伤，不是想他想的那样，而是因为我担心皓然弄出人命。”　　　　她指指门口那个破碎的镜子，“这是那个人的头撞破的，当时流了很多血……不过，不用告诉他了。”　　　　“我知道。”　　　　“还有皓然并不知道我的过去，拜托您不要告诉他，我不想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冯兮如有些凄凉，“那个男人找来的时候，我骗了他，我说他是我过去的男朋友……”　　　　傍晚的酒店里，陈皓然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安闲地躺在沙发里，正在欣赏日落美景。太阳的余辉把洛杉矶的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有些建筑物的霓虹灯已经开启，两种色彩交相辉映，美的惊艳。　　　　陈萧萧回来的时候，看到弟弟也浸润在这样神圣的光芒里，有瞬间的恍惚。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弟弟，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世俗的眼光看起来，他们的确不适合。一个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零落成泥的普通女孩，两个人云泥之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萧萧很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在一起。陈皓然不会被判刑，冯兮如能治好自己的心伤，两个人都完完整整站在对方面前，给予彼此依靠和安慰。　　　　“姐，你回来了？”陈皓然懒洋洋地朝着陈萧萧笑了笑，“你见过兮如了吧，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特别特别好。”　　　　“嗯，”陈萧萧点点头，然后深呼吸，轻轻跟陈皓然说，“不过她已经走了。临走前，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陈皓然在听到陈萧萧说冯兮如走了的时候，已经稳不住了。他站起来，带了些紧张和慌恐，“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离开了。消失了。不见了。”陈萧萧直直看着弟弟，“她都告诉我了，她并没有想跟你结婚。陈皓然，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骗婚！”　　　　“姐！”陈皓然陡然把声音加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萧萧，“你居然不肯帮我！”　　　　“我如何帮你！”陈萧萧声音更大，“这些年我不怎么管你，你自己看看你做出的事。打架的对错我不跟你讨论，高速飙车到一百多迈，你有没有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还有冯兮如，你欺负她不懂英文，骗着她跟你结婚，你跟个流氓有什么区别！”　　　　“可她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她。”　　　　“哪有怎样？你还是骗了她。你以为的甜蜜，你以为的高尚，只是你以为而已，你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思。陈皓然，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别人？”　　　　陈皓然颓然下去，方才的悠闲不复存在。他缓缓靠着墙蹲下去，然后身体垮掉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中间，手抱在脑后，微微呜咽。　　　　“她……要跟那个男人走，对不对？”　　　　陈萧萧很心疼弟弟。　　　　陈皓然一贯没心没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绝望无助。　　　　“不是，”陈萧萧声音放柔，轻轻说，“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然然，你绑不住她，不如放了她。”　　　　陈皓然抬起头，看向姐姐。时间像是被冰冻，从流逝变成静止，只有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的光一点点拉长，让人感知到些许生命变化的细微痕迹。　　　　终于，陈皓然起身，从桌子上拿了笔，龙飞凤舞的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拿去吧，”他还给陈萧萧，“让我静静。”　　　　陈萧萧看到了弟弟脸上的泪痕。转身出门，她眼角也有些酸涩。　　　　被她遗忘在包里的手机，此刻已经攒了几百条消息了。她一翻，基本都是任远发的。　　　　最后一条是几分钟前发出来的。　　　　【你在洛杉矶哪个酒店？】　　　　陈萧萧随手发了条定位。　　　　【房间号？】　　　　【2933】　　　　发了消息，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们公司调研小组也住在这里，可以互相照应】　　　　【嗯，我半小时后到。】　　　　半个小时后，果真有人敲门。　　　　“任远，你真的来了。”陈萧萧打开门，看着任远拉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口。　　　　他一身休闲装，看似很放松，可凌乱的发丝和眼下一圈青，把他的风尘仆仆展露无遗。　　　　忽然有些忍不住，她扑到他怀里，右手搂住他的后腰。　　　　“怎么了这是，”任远空着的手圈在她后背，轻轻的摩挲，“弟弟的案子很难处理？”　　　　陈萧萧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任远一时间想不到。心里很想问她是不是见到她激动，可是想想她这几天一直都在为弟弟的案子烦心，这样的玩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　　　　“傻。”　　　　“先进来说吧，”她松开任远，微微一笑，但任远注意到她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泪光。　　　　天色已经很很黑了，任远注意到陈萧萧只开了床头一个很小的灯，还调到最暗。屋子里朦朦胧胧的，像梦一样，真切又不真切。　　　　作家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任远嗅到陈萧萧的低沉。他问她，“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陈萧萧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那里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任远看不清她的脸。走过去，陈萧萧忽然又紧紧抱住他，小脑袋贴在他胸口，发丝调皮地穿过他的衣服扣子间的缝隙，挑逗着他的皮肤。　　　　心里正有些悸动，任远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就听见陈萧萧严肃地问他，“任远，如果我忽然告诉你我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你的，你会怎样？”　　　　什么？　　　　任远一时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