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碧儿将帖子拿在手里,“姑娘,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剪凝正提了笔写回信,闻言,她头也不抬,“不去。”    碧儿“啊”了一声,自家姑娘因了永宁侯夫人之事才得了个善名,可这李家姑娘在京里是早就出了名的有才学,若是她能与自家姑娘交好,自家姑娘岂不是又多了个才名。    待剪凝搁了笔,将信交到碧儿手上,才和她解释,“人家才下了帖子我就应下,倒显得我有多希望与她结交似的,我本就无意,自然不必给她这样的信息,况且我也不在意那些个虚名,真正的才名不是这样得到的。”    碧儿替她可惜,可是姑娘都解释了,她就不好再相劝了。    剪凝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没什么可惜的,赏花是假,别有目的才是真,若是达不成目的,自然会二请、三请的,到时若实在推脱不了,还是得去的。”    她叹了口气,“在这人世间生存,人□□故的事逃不去的。”    碧儿看剪凝的目光瞬间变了,她一直以为姑娘的心思过于单纯,没想到她还会说出这样有意义的话来,碧儿忽然就油然而生出了一股子敬佩之意。    不用出门,依旧跟着老太太学管帐,这才学了没几日,老太太就要考她了,拿了本帐本放到她面前,让她仔细看看有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有几处。    王氏坐在一旁绣花,她要亲自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料子都是上好的绸缎,一针一线都极为讲究。    她挑起一针,朝祖孙二人那边看了一眼,“母亲,您别太难为她,当心将她吓得不愿再学了。”    简老太太嗔她一眼,“不许多嘴。”    “是是是,我闭嘴,总行了吧……”    剪凝被她们二人逗笑了,从前在永宁侯府,爹和娘也是这么拌嘴的,眼下到了承平侯府,简老太太和二婶都真心疼她……    她收了视线,专心看起帐本来,这一看就看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她才抬起头,“祖母,孙女找出四处不对,请祖母示下。”    简老太太的眼神顿时就亮了,她确实故意让人改了四处,可是还不能高兴,她继续问:“哪四处?”    剪凝一一翻出来给她看,简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其实剪凝并非一窍不通,原先在永宁侯府,她娘就有意无意的教过她一些,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经老太太这几日的提点,她已经基本梳理清楚了。    合上帐本,老太太对她说:“这几日学的都是简单的,从明日开始,就要开始教你难些的了,你要好好学,莫让我和你二婶失望。”    剪凝应了声是,又与二人说了会家常,才和王氏一并退了出来。    第二日,又是例行请安的日子,一大家子人齐聚在老太太屋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剪凝坐在王氏身边,承平侯、陈氏和简瑶简练坐在一处。    王氏挑眉看了眼陈氏,“大嫂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陈氏笑了笑,“承平侯府这么大的家业,掌家自然是操劳的,弟妹向来不用管这些,不知道也是正常。”    王氏愰然大悟,她看向简老太太,“母亲,我现在有孕不方便,不如让宁儿帮帮大嫂吧,她现在跟着您学习掌家管帐,是时候让她练练手了,眼下在家里,即便是做错了,还有大嫂在旁提点,往后嫁了人,若对方家中再有几个兄弟姐妹的,万一错了,丢的岂不是我们承平侯府的脸面。”    陈氏简直要气炸了,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圆融,若老太太真的应了,日后大姑娘就是做错了,她也得担待着,若她担待不得,只怕王氏又要来说她容不下小辈了,到那时她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这才学了几天,就想着要来分她的权?万不能如了她的愿。    陈氏说:“母亲,世家大族的姑娘哪里能学这些,往后嫁了人,自有管事娘子管着,哪能让姑娘家的操这些心,您说是不是?”    “大嫂这话说得不对,”还没等老太太开口,王氏就出言反驳了,“大嫂家门寒薄,不知道我们世家大族的家训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们世家大族的姑娘,自生下来就承载了一族的兴衰,日后嫁了人,更是要担起对方一门的荣辱,学习管家是最基本的技能,这些母亲是再清楚不过了。”    陈氏脸上顿时就五颜六色了,她是简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家族早已没落,到了她父亲那一辈,家里只勉强度日罢了,当初,她来承平侯府吊唁,府里虽处处白幡,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底下的荣华,然后,她颇费了些手段才嫁入了承平侯府。    王氏偏偏挑她最不愿提起的过去来刺她,实在可恨。    “二婶,”简瑶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她夹起尾巴做人,处处不和剪凝面对面,可是自二婶回来,情况似乎更遭了,她可不愿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我们大宣朝自古便有祖训,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才,不单单指才学,但凡能显示女子能干的地方都是才,女子嘛,就应当温婉可人,做做女红针线,闲来无事赏花喂鱼,好不自在,学那些个掌家什么的,只白白坏了德行。”    承平侯适时的点了点头,“瑶儿说得不错,母亲,我也觉得女子就该如此,学什么掌家呀。”    简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她扫了陈氏和简瑶一眼,然后看向自己的儿子,“那我问你,我掌了承平侯府内院近三十年,大事小事都从手里过,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德行早就败坏不堪了?”    简老太太在京里是出了名的持家有道,自从陈氏进了门,她才渐渐放了权,直至最后一点也不过问府里的事情,只安度晚年了。    简老太太一句话就让承平侯和陈氏傻了眼,他们只顾劝说,却忘了老太太当初的手段和性子。    简瑶也怔了一下,袖子底下的手指甲都要抠进肉里了她也毫无知觉,她扫了王氏一眼,然后低下头敛了眸子里的情绪。    老太太想了想,“这样吧,我院子里的事情就先由宁儿管着,陈氏,你要好好带她,虽然只一个院子,可若是管得不好,也是要鸡飞狗跳的。”    说罢,她又看向剪凝,“你得好好为你母亲分担一些,这些年来,她日夜操劳,也是挺不容易的,你身为我们侯府的嫡长女,是时候为家里做点事了。”    剪凝恭声应下,心里却极为佩服王氏,她这个二婶当真厉害,几句话的工夫,就从陈氏嘴里夺下一块肉,她不由看向陈氏,陈氏的脸色都青了,额头上几根青筋跳动着,显然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剪凝做阿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其实简遥很早就已经学掌家了,这几年也帮着陈氏做了不少事,就是为了将来的亲事打算。    她眼珠子一转,“母亲,我听说二妹这几年也帮着您处理了不少事情,要不母亲也让二妹出来练练手?”    不让原配的女儿管家,却悄悄教自己的女儿,这不是明显的打压是什么,而且简瑶刚才还说了那样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就是故意针对。    王氏一听这话,语气就酸了,“呦,原来大嫂私下也是教自己生的女儿的,”她看了眼承平侯,“大嫂是不是偏心了些,若是林姐姐地下有知……”只怕晚上要来找你了。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住了嘴,再说下去,简老太太只怕要不喜了,剩下的一半堂上坐着的众人心里都明白,所以点到为止就好。    陈氏恨死了王氏这张嘴,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午睡刚起,王氏就让丫头抱着一大摞画册来了。    “你这是……”简老太太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王氏随手展开一幅,里面是一幅男子的肖像画,“母亲,宁儿十四了,原本是不必考虑这些的,可是眼下刚被退亲,是时候再挑捡挑捡了。”她拍拍桌上的画轴,“这是我这些日子选好的,您先看看。”    简老太太哭笑不得,“选男子怎能同选女子一样,只看样貌怎么行?”    王氏让她莫急,“母亲,您放心,这些我都仔细了解过了,我一一说给您听,如何?”    简老太太将信将疑的打开一幅,这一幅老太太知道,是李阁老家的次子,名唤李墨浓,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几个月前刚出了孝,前阵子也中了举,名次也不错。    说起这个李阁老,简老太太即便身在后院也是有耳闻的,三年前李家老夫人过世,李阁老本是要回乡守孝的,不想圣上却下旨夺情,是以他一直在任上,李家受圣上重用,这位李默浓必是前途无量的。    王氏说的与她了解的情况差不了多少,有的甚至比她知道的还多,可见她对大孙女有多上心了,简老太太一面听她说,一面想,刚回京就做了这么多功课,还怀着孩子,真真的是难为她了。    她合上画册,“你要少操些心,这些我抽个空问问宁儿的意思,少廷送你回来是安胎的,可不是让你回来操劳的,小辈自有小辈的福分,要是都操心哪里操得完,你说是不是?”    王氏笑着点头,这事只要老太太上了心,哪里还有办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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