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我没办法劝他回头，也没办法劝他走。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个漆黑的世界，我的心脏跳动都艰难，很长的时间里，我的所有情绪都被他的眼睛左右着，每一次对视，每一次逃避，每一次失望。　　　　他眼睛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他好像有无数的话想对我说，他隐瞒了无数的情绪，越是不愿意透露，越是容易一瞬间城池瓦解。　　　　至少今天，至少在他对着向云说他对我没有任何感情的时候，连我这个原本应该痛苦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已经忍耐不住的恼怒气馁，他如困兽一般，竭力撕扯着牢笼枷锁。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所有的防备和枷锁都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消失了，他比我更像个受伤的人，虽然立刻他变成了平时那个冷漠戏谑无情无义的混蛋，但是就那么一刻，仿佛错觉一样的，他的慌乱，他的后悔还有更多说不清楚的痛苦，全部摆在我面前。　　　　他真是个傻子。　　　　也许平时自作多情带来的失望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但是现在我好像又不得不多做些痴人梦，因为我已经不能再和你对抗角力，看谁先认输了。　　　　我离开的很快，他和我的对视很短，他也没有选择追着我出来。大概他对向云的感情能比我深。　　　　刚结婚时，我以为如果有一天他为了向云和我离婚我会很痛苦，特别是这件事他几乎向我保证了一定会发生。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想的太少，如果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主动离开他，那我一定不会再让那些没发生的事情，困扰我太久。　　　　向云啊，现在我真希望她爱这个男人多些。　　　　他上周出差去涵江，到今天他还没有回来过。这一周，我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只差那么一个借口，一个离婚的借口。　　　　大概也是命运终于偏爱我一回，让我能得偿所愿。我一度以为他向我求婚已经用去了我所有的运气。　　　　我收拾的东西不多，这些年，我的东西始终不多。四个大箱子，不过是些衣服生活用品和书本，其他的都不是必须带走的。我叫了搬家公司，东西搬到门口。我拿着离婚协议书，在客厅等他。　　　　他进门的时候，声音太大，吓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他大概也已经吃过饭了。真好，他看起来没喝酒，人很清醒。　　　　“你回来了。”我还是对他笑了下，心里有点儿紧张　　　　“你要干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冷若寒霜，目光紧迫。　　　　“我们离婚吧。”我把文件夹打开，放到茶几上。“除了我名下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　　　　“你要离婚。”他似乎是愣住了几秒，然后又是惯常的嘲讽表情。“你还会主动离婚？”　　　　我想说对婚姻不忠的是你，但是他大概会说，连感情都没有，不忠算什么。我不可能去戳穿他，你敢发誓你没有对感情不忠么。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就不去惹他跳脚了。沉默和蒙混过关几乎是我婚姻中避免争吵的全部桥段。　　　　我捏着笔，一狠心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推到他面前。“你今天在梅地亚也看到我了，我们就这样吧，你想要的都有了。”　　　　他看我的样子，是我没见过的凶狠，好像想要冲上来掐死我，又好像要把我所有的隐瞒看的清清楚楚。我只好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别后悔。”　　　　“你和向云说你对我没感情。”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笔，一笔一划的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每写下一笔就卸去了我一分力气，到最后我的手指发麻，脑袋里嗡嗡直响，眼泪也要涌上来。　　　　他写完还攥着笔，并不抬头。我也不想看到他的表情，再看他一眼，我肯定会哭的，那真糟，我永远都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　　　　“那我走了。”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别让向云来招惹我，我会杀了她的。”我最后也只能说这些了。　　　　再见，我的爱人，再见，真希望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