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省亲,自是隆重的事,平乡侯府自是要隆重一番,平乡侯亲自领着平乡侯府一众人前来迎接柳贵妃及秦王还有吴王。柳贵妃自入得宫中,今次还是头回省亲,贵妃素来低调,也没摆甚么大排场,省亲之前还特特儿地叫身边的内侍出来递话给平乡侯过,让平乡侯府别大肆排扬。    章老姨娘站在平乡侯身后,不敢往前站,平乡侯身边的位置自是留给平乡侯夫人庄老夫人,只这会儿庄老夫人不在,就算是章老姨娘一直在平乡侯府盛宠不衰,也不敢真站在平乡侯身边与平乡侯比肩。章老姨娘都成“祖母”的人,保养的极好,瞧着也不过四十出头些,风韵犹存。    府里还有位老姨娘,那是朱老姨娘,是府里二老爷柳海的生母,恰恰在这时病了,怕把病气过给了柳贵妃,这会儿就没出现。    章老姨娘瞧着那空出来的位子,到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庄氏已经让她逼去庄子上,这平乡侯府里也没人敢下她的面子,她站在那里,犹如最后的胜利者一般。“老大家的,怎么老夫人还未回来?”    平乡侯大太太章氏轻声道:“老夫人说了身子不舒坦,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就不回来了。”    章老姨娘从未将庄氏放在眼里,就庄氏那性子,怎会叫男人喜欢,堂堂的侯夫人不还是让她给挤兑的去了庄子上?这女人呀,光会强势是没半点用处,哪里像她,如今过的日子又岂是别人能想象!她既有宠,又有长子傍身,将来这世子之位定会是她长子柳江。庄氏再强势,女儿柳氏嫁的再好也是枉然,这侯府的爵位到头来不还是她儿子柳江囊中之物!    章老姨娘就巴不得庄氏不回来,可也让老侯爷做足了功夫去请庄氏,她也心知庄氏不回来。“老夫人多年没见娘娘,这会儿娘娘省亲,怎么就这么巧的就不舒坦了呢。娘娘要是问起来,岂不是要让娘娘不高兴?”    大太太章氏赔着笑道:“您别担心,娘娘素来宽和,自不会怪罪老夫人。”    章老姨娘笑着道:“也是,娘娘是何等宽和之人,娘娘也是素来知的老太太性子。”    平乡侯不发一言,眉头深皱,对老妻的不识抬举很是恼怒,更是为恼怒的是镇国公府的外孙女陈琳琅,也半点不把他这个外祖父放在眼里。果然庄氏的血脉,都是冷情凉薄之人,嫁给了镇国公,也未给侯府带来半点益处。    大太太章氏心里得意,巴不得庄老夫人不回来,要是庄老夫人回来,她这会儿头上就压着两位“婆母”,一位是正经婆母庄老夫人,另一位便是姨娘婆母章老姨娘。她如今是这府里的大太太,主持中馈,时不时地孝敬着章老姨娘,万一要是庄老夫人回来,就庄老夫人那性子,她哪里还有自在的日子可过?    大太太章氏轻声与身边的二太太聂氏道:“老夫人不回来,侯爷都亲自去请,这不都回来,简直是没将娘娘放在眼里。”说甚么怕过了病气给娘娘,都是借口。    二太太聂氏是平乡侯府二老爷柳海的妻子,她眉眼含笑地站在大太太身边,到也不说破庄老夫人的借口,“大嫂,你也知母亲的性子,母亲素来不喜热闹。”    大太太章氏嘴角含了讽意,“也得亏我们大姑奶奶嫁了镇国公,不然……”    二太太聂氏只听着,这话她可不敢接,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她正经婆母,她家二老爷也不如大伯那般受侯爷看重,虽说老夫人不在府里,可侯爷也不是拿老夫人没办法嘛,至今大伯不还不是没被立为世子呢。    大太太章氏见她不搭话,心里冷笑一声,转而与身后的长子柳期然吩咐道:“等会娘娘还有两位王爷过来,你可要好好地表现一番。”    柳期然是大房长子,自是深受期望,神情里带了些倨傲,“娘且放心。”    说话的同时,他眼角余光不由瞥过身畔的柳期辰一眼,嘴角一扯。    大太太章氏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面色稍冷了些,老侯爷真偏心,上回还让那庶子去接陈琳琅,她为这个事攒了好一肚子气。    柳如意站在最后面,暗暗地一抬头,露出她精致的瓜子脸,脸上轻扫妆容,将身畔的柳如芯与柳如眉都比了下去,她不曾在意这一点,美眸担忧地瞧一眼身前兄长柳期辰,她与柳期辰是同母所出,自小情份自是不一般。她纤细的手指捏着帕子,神情怯怯。    柳如芯暗觑她一眼,难掩眼底的轻蔑,与身边的柳如眉对了个眼神。    柳如眉与柳如芯都是二房嫡女,自是就看柳如意不顺眼。    柳贵妃与秦王还有吴王一道儿进了平乡侯府,平乡侯就要跪在柳贵妃跟前,柳贵妃连忙作势将人扶起,“兄长请起,你与本宫是兄妹,就不必多礼了。”    平乡侯就势起来,“娘娘省亲,实是侯府的荣幸。”    秦王与吴王这上前,“见过舅舅。”    平乡侯哪里敢站着受礼,连忙行礼。    秦王自是上前将平乡侯扶起,温和一笑道:“都是自家亲戚,也不必拘着。”    秦王这一说,平乡侯身后的章老姨娘及长房二房众人都起了身。    平乡侯素来板正,见得此景,自觉面上有光,引着柳贵妃往荣恩堂走。    进了荣恩堂,柳贵妃自是上座,女眷们都陪坐着,秦王与吴王则由柳江与柳海等男人陪着。由大太太章氏与二太太聂氏带着女眷再给柳贵妃见礼。柳贵妃身边的郑嬷嬷一一地给几位平乡侯府姑娘都赏了首饰,几位姑娘又诚恳地谢过柳贵妃。    柳贵妃视线扫过一旁的章老姨娘,眉头微蹙起来:“大嫂呢,如何不见大嫂?”    平乡侯脸色一暗,当着柳贵妃的面,他还是谨慎回道:“她有些不舒服,如今就住在庄子上,也想着过来看你,又怕将病气过了给你。”    柳贵妃五官明媚,端的是大气,在深宫盛宠多年自有一股子威势,“兄长,你别瞒本宫,你跟本宫兄妹,还用这样的话儿来敷衍于本宫吗?”    平乡侯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章老姨娘就开口道:“回娘娘,侯爷去请过老夫人,只老夫人不愿意回来。”    柳贵妃当下就沉了明媚的脸,冷眼看向平乡侯。    平乡侯再心疼章老姨娘,也不敢当着柳贵妃的面维护她,蹙了眉头,喝斥道:“这也是你说话的地儿?还不快给我下去!”    章老姨娘面色微白,不得不退了出去。    大太太章氏更是面上无光,似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堪,还是得上前替章老姨娘求起情来,“娘娘,姨娘她不知懂规矩……”    柳贵妃冷着脸。    郑嬷嬷见状,就训斥起来,“章姨娘在府里多年,竟连这点规矩也不懂,不如多抄几本佛经?”    大太太章氏面上一僵,只得道:“这是姨娘的荣幸。”    二太太聂氏心里有几分快意,都是姨娘所出,长房老仗着老侯爷偏心,大伯老是以“世子”自居,大太太总以世子夫人自居,可安平帝不还是未下赐封旨意!    柳贵妃浅抿了口茶,这才慢慢儿地说道:“不见大嫂也就罢了,兄长,琳琅那孩子呢,缘何也未见得?”她这兄长平庸无能,从未盼着他能得用,就盼着他别出乱子就好。    平乡侯沉着脸道:“我让期辰去接过她,估摸着她看不起我这个平乡侯,连侯府都不曾来过一次。”    柳贵妃到也知道这侯府的情况,柳期辰是长房庶子且不说,又是快到说亲的年纪,让他去接陈琳琅,这事也做是出来?“兄长,你可是够糊涂的,这些年你有使人去接过琳琅一回?也就这么一回,竟然还这么糊涂?”    平乡侯被当着儿媳的面质问,心里一恼,可又不敢发作,只得沉着脸摒退了屋里女眷。    大太太还想同柳贵妃亲近亲近,便是柳如意也是暗暗地看了柳贵妃几次,眼里都是羡慕的神色。    二太太聂氏行事干脆,见状,就领着两个女儿回去;大太太稍迟疑了一下也退出了荣恩堂。    平乡侯见没了别人在场,就要跪下求,“妹妹,你就帮着在陛下跟前说说,让老大当世子吧,我膝下就两个儿子,不让老大承继这侯府爵位,还能由谁?难不成将来搁着自己儿子不让承继,让平乡侯府就此绝了?”    郑嬷嬷忙拦了他,“侯爷,这事儿娘娘插不上手,也不是娘娘未说过,娘娘提过一回就让陛下训斥了。”    平乡侯着恼了,“这还不得怪庄氏,非得不让老大记在她名下,要是早记在她名下,还有这么多事?”    柳贵妃冷然道:“你怪大嫂作甚?本宫那好侄女还好好儿地与镇国公夫妻相得呢,你但凡当年有决断一些也不至于落得此等地步!”    平乡侯也是无法,“早知道就不能由着庄氏将她嫁去镇国公府!”如今女婿深受安平帝信任,又是权握一方的大将,就因着这个他几次上书请封世子,都让安平帝压下。    柳贵妃嫌弃他平庸无用,又非得异想天开,“这些事本宫管不了,也不想管。本宫那院子还留着?”    平乡侯有些犹豫,“还留着呢,一直没人动过。”    柳贵妃道:“我也乏了,先歇会儿,没甚要紧的事,就别让人打扰本宫。”    平乡侯深知侯府爵位还保留着都是托了这位贵妃妹妹的福,自是不敢对柳贵妃的话打半点折扣。    郑嬷嬷还吩咐平乡侯道:“侯爷还是让人将孙表小姐请过来吧,娘娘想见一下。”    平乡侯压低了声,“如今那府老太太还有二房都让她赶出了镇国公府,我、我……”连她祖母与二叔陈定国的脸面都不给,他过去了还能给好脸?    郑嬷嬷道:“镇国公夫妻在边关,侯爷身为外祖父,怎么能不多顾着些?将来世子袭爵,也好让镇国公为大爷说上几句话?”    平乡侯还有些怂镇国公,哪里摆得出身为岳父的姿态,他神情犹豫,早没了对庄老夫人时的强硬,“万一我连镇国公府门都进不得?”    郑嬷嬷严厉道:“侯爷,您得为两位王爷着想。”    平乡侯再平庸,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郑嬷嬷回到柳贵妃身边,见柳贵妃摒退身边的侍女,快步到得柳贵妃跟前,“娘娘。”    柳贵妃慵懒地斜倚在床头,语气冷淡,“真是一家子没用的东西。”    郑嬷嬷没敢接话,只恭敬说道:“侯爷还是能听得进话。”    柳贵妃面上立即严厉了起来,“亲外孙女不疼着些,让李氏继室哄着外孙女不管。他们都想从本宫身上得好处,也不想想本宫在宫里是何等的艰难,不给本宫帮忙就罢了,还给本宫拖后腿!”    她眼里染了丝厌恶之色,叫她雍容华贵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竟然由着陈琳琅干出那等不知所谓的事,本宫还以为老六让陛下宠坏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点脑子。”    郑嬷嬷道:“娘娘,会不会是陛下的意思?”    柳贵妃立即坐直了身子,“你是说陛下有意让老六出手帮了陈琳琅,好让镇国公站到老六那边?”    郑嬷嬷点点头,“娘娘,依着陛下对晋王的疼爱,恐怕是……”    柳贵妃铁青了脸,“当年他许了本宫……”    郑嬷嬷道:“娘娘,陛下当初许您的未必不是真心,只后来有晋王,这人心都是偏的,您看侯爷,不是就偏了大爷?”    柳贵妃将手中的帕子一扔,恨声道:“本宫当年为傅氏挡了多少,如今她儿子又要踩在我儿子头上,我偏不让他如意!”    郑嬷嬷劝道:“娘娘,您且忍忍心,不要急在一时。”    柳贵妃美眸一瞪,一拍锦被,“本宫忍了这么些年,已经忍不得了。外头都在说老六养在我膝下,可谁人不知道老六是他亲手带大!”    郑嬷嬷劝道:“老奴知道娘娘您心里苦。”    柳贵妃闭上美眸,滴落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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