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山依江而立,地势变化高低不平,是以,这东华山,并非简简单单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山脉纵横交错,绵延百里,山中多奇石异兽,冬暖夏凉,但因其地势险峻,荒无人烟。 常有平民百姓为躲避战乱,而带领全族,深入山中,但其深入之地也仅仅是东华山之一角。山路蜿蜒,时人常常在山中迷路,幸得山中异兽领路,得以出路。 又曾有一百姓,在山间偶遇一女子,翩若惊鸿影,肤如凝脂玉,其音娓娓,可称之天籁。此人回到家中,谓之为神女,告之以乡邻,大多不以为然,更有好事者道:“小子,可误入狐狸洞,被山中狐狸精迷住了眼睛呢!” 而后几年,好事者家中妻离子散,家财散尽,六亲与之为远,遂问之乡中老人,皆道:“你怕是得罪了山中的神灵吧!我们的祖辈为躲避战乱,而迁移至此,依山而居,幸有山中神灵庇护,得以安然至今。你不好好尊敬神灵,居然还把他们叫做狐狸精,这是活该!” 久而久之,在这些人心中,东华山是一座神山,山中有神女,可避世人难。 对于这些百姓所言,东华山人,大多一笑了之,只道:“世间确有神灵,我们只不过是有幸能够聆听到神之音罢了!” 但是,能够聆听到神音的人一定是一名祭师。要成为一名祭师,第一步便是参加并通过簪祀。 簪祀,每五年举行一次,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礼节。在东华山上,簪祀的这一天,参加祭祀的孩子即将成年,可以正式步入祭坛,成为一名合格的祭师。 这日,东华山上百鸟共鸣,百兽齐啼,主峰之一的朝云峰云烟缭绕,期间可约见往来人影,宛如游龙,其盛至极。 山中百姓见此,向朝云峰的方向,遥遥一拜,但也只当是祥瑞之事,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 只有真正的东华山人才知晓,今日可是东华山上难得的大事——五年一度的簪祀就要开始了。 簪祀,每五年举行一次,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礼节。在东华山上,簪祀的这一天,凡是年龄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都可以参加,被选中的人可以正式步入祭坛,成为一名合格的祭师。 世间凡人千万,能有幸进入东华山人的眼中约莫万分之一,而有缘者更是寥寥无几。凡俗之中自己号称祭师,在东华山人看来不过一些欺世盗名之徒,唯有东华山中出来的祭师,方可称得上真正的祭师。 这次簪祀与以往一样,仍旧在朝云峰主坛举行,但论其声势,比以往更为浩大,甚至有祭师不远千里从偏远之地赶来。 朝云峰主坛,外部轮廓恰似圆形,每隔九米,便有一石柱,共九根石柱。石柱上刻一些神秘的条纹,据说这是荒古之后流传下来的,似人似兽,凡人不可久视,否则必致目盲。 主坛的最中部有一高台,高台分为两层,每层约高一丈,呈方形,第一层的面积约为第二层的四倍。第一层高台之上靠近角落的地方放着几个大鼎,成犄角之势。第二层高台的最中部,铺垫着六块石板,每一块石板上分别刻着不同姿态的番树花,萌芽,初放,盛绽,凋零,风落,归泥。这六种姿态,意味着世间万物的变换真理。 与高台相连的,便是主梯。 祭坛中人头攒动,而第一层高台的位置上站着十来个穿着庄严肃穆的人物,这些人都是东华山上能够举足轻重的祭师,有些是成名已久能够叱咤风云,有些是掌管一国之命脉被尊称为国师,更有些是东华山上闭关已久的老怪物们。 在这些最中间站着的,靠近主梯位置的是一位身着橄榄徽色长袍的白发老人,正是东华山主。此刻他站在高台之上,手持无言书,严肃看着台下最中间的十几人,大声地说道: “尔等,在东华山上习祭祀之术已有十载,今学道已满,望尔等奋进,不堕东华山祭师之名……” 山主的神情虽然有些严肃,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他的心情很好。 一般来说,在东华山上通过考验,是能够直接成为预备祭师的,但这批次能够通过考验,正式成为祭师的居然有一人,另外有十多人为预备祭师,这十多人如无意外在三年之内便可正式成为祭师了,这是山主有生之年见过人数最多的一届。且莫小看这接近二十来人的祭师,投入到各国各地便是能够绽得起一朵大的水花了。 站在周围的人,有些是东华山上求学的弟子,有些是收留的童子,有些是自愿为杂役的武者,此刻他们都是一片欢呼,真心实意地为这十几人,深深地感到高兴。 因为他们就是向往的目标,成为祭师可比常人多一倍的寿命,且衣食无忧,在这乱世之中,可是难得的平安。 “谨遵山主教诲,我等必克己执守,不负祭师之名!” “谨遵山主教诲,我等必克己执守,不负祭师之名!” 这十几人中,有一白衣男子,容貌俊美,英姿勃勃,那修长的身躯在众人之中,显得越发的挺拔。在这重要场合,面对着天下最杰出的祭师们,仍是不卑不亢,淡然从容,再加上他极为擅长聆听神音,仿佛就是天生的一块祭师材料。 此人正是百年一见的奇才——扶轲。 众人之中,他站在最前排的位置,代表着此次考核他取得了最佳的成绩,果然不愧是东华山中第一天才,其风姿堪比二十多年前的曦弦祭师。在未正式考核之前,山上的弟子都尊称他为扶师兄,如今,可唤作扶祭师了。 在扶轲旁边有一青衣女子,头绾着别致的仙女髻,肤如凝脂的手戴着白玉环,风华绝代,此人便是此次考验的第二名——妮双双,只差一点儿便可迈入正式祭师的门槛了,她的资质与扶轲不相上下,只是修行稍晚,年小于扶轲。 二人站在一起,青衣配白衣,可令天地失色,万物禁声。 虽说祭师的力量大于凡人,但时间多数祭师都可结婚生子的,而祭师的后代出现祭师的概率是远高于其他凡人的。祭师加祭师的结合虽然达不到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但也是增加了极大出现祭师后代的几率。 虽说山主十分看重扶轲和妮双双,但小辈们的姻缘际会自由他们自己去考虑。祭师者聆神音,敬天意。 “赐——祭师令!” “东华山暮雨峰弟子,扶轲,请上前来……” “东华山溪源峰弟子,妮双双,请上前来……” 众人依次走向高台,兴奋地领着属于自己的那块祭师令。这祭师令看起来是淡红色的,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似玉非玉,乃番树之心所凝结出来的。 扶轲的祭师令与众人不大一样,那是正式的祭师令。正式的祭师令上有一朵盛绽的番树花,甚为生动,与那些大人物,除了名字以外,长得一模一样。而众人的祭师令是预备祭师的祭师令,是一朵番树花初放的标志。 “扶轲,按照规矩,每次考核的第一名,可有所奖励。你有何所求?”山主笑眯眯地看着扶轲,对扶轲的考核成绩极为满意,甚至为他成为百年来年纪破纪录的祭师所感到骄傲,“当然,只要不违背天下苍生道义即可。” 众人霎时都望向白衣男子,报之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能够得到山主一诺,可比世间千金重要得多。 “扶轲……”扶轲顿了顿,不骄不躁,“并无所求。” 众人有些惋惜,甚至在内心吐槽道:“好好的一个机会,你不用可以给我们啊。” 在东华山的历史上,曾经真有一次考核奖励的机会,被提前拍卖过,那位祭师甚是爱财,据说他死后,继任祭师在他的祭坛中发现了可颠覆王朝的财宝。 该祭师的姓名来历已不可考证,东华山上惊才绝艳之辈又岂在少数,能入山碑记载的更是寥寥无几。 “好,好,好……”连续三个好字,山主极为高兴,“既然你无所求,那么希望你再接再厉,争取留名山碑。” 与场上欢呼的众人不同,在被人忽视的小角落里,有一年轻女子静静地伫在那里,望着高台的方向,心中回荡的是方才那一句,“并无所求。” 并无所求! 年轻女子而后蹒跚转身,朗朗跄跄地走了。 如神人般的扶轲,似有所感应,遥遥望去,依稀可透过云雾,看到那飘渺的身影,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 晚晚……” 这一声道尽了他过去种种的因缘,从此以后便该桥归桥,路归路吧。 世间万法,皆有所求。祭师的路本来就不是一个凡人该走的路,凡人与祭师最多只有一个交点,在相遇之后,便是相离。这个道理扶轲明白,晚晚也该明白,所有人都知晓,而他们只是选择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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