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方大将军府,一片忙碌,方威一面往外走,一面对方落雁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不准到外面去乱跑,这儿是成都,不是剑州,你别给我丢脸,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爹,我纵是想到大街上去,也先得把我的房间收拾好了是不是?”方落雁奸笑着把方威送出门口。 “可我还是不放心!”方威嘀咕道,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方落雁的脸上。 “爹,你怎么又打我眼睛?!”方落雁差点儿跳起来,不可思议地大叫道。 “哈哈,这下我总可以放心了!”方威却看着方落雁脸上一个大大的黑圈儿哈哈大笑。 “唉,老爷算是看透你了!”落雁斋,方安一面给方落雁上药,一面不免兔死狐悲地道。 “放屁!看透什么了?!我只不过就是爱在大街上看看人罢了!这连圣人都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性也!’我不过比他们更光明些,正大些,又没有了什么坏心,这人就看不惯了?横竖我是伸手摸过抱过楼过亲过还是嫖过?又哪像那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还不知道干什么呢!想起这个我就来气,既然担了这个虚名了,还真不如来一个两个实在的痛快!”方落雁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倒也是,那你在剑州的时候,人家都向你招手了,你怎么反倒比兔子都跑的快?”方安不由笑道。 “放屁!”方落雁不由红了脸:“我就是真要学坏,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哪!你说,就那样的人,都快当我娘了,我能干吗?” “咦,这可倒奇了,你肯的时候,人家不肯,人家肯的时候,你又不肯了,老夫人给你提的那几个也终究没成,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呢?”方安不由笑道。 “我要个什么样的,还要你管?”方落雁不由斜了他一眼,却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个大斗篷扣在头上就往外走。 “怎么,你还要出去?”方安不由轻笑道。 “废话!老头子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留在家里,可这面子固然重要,又哪里比的上这成都的美人儿呢?”方落雁又不由想入非非的笑了。 “唉,老爷这一拳算是白打了!”方安不由叹息道。 “行了,你小子也别总在我面前装正经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方落雁不由冷笑道。 “呵呵,俗语道:‘乌龟的窝里没好蛋’,我方安要不是又刁又懒又色又贪,又怎么会配跟着公子你呢?”方安连忙“谄媚”地笑道。 “放屁!”方落雁不由大骂。 方落雁要出去就要走后门,走后门就要经过方倚璧的楼下,方倚璧的楼就叫“倚竹楼”。 倚竹楼,方倚璧正开着窗子浅笑着看着楼前一丛一丛的紫竹,南玉屏的话就响起在耳边:“我知道你最喜欢竹子,所以我就在你的楼前楼后都栽了竹子。‘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楼下,小碧正从车上抱方倚璧的筝,一见方落雁出来,不由吓了一大跳,却朝身后的方安叫道:“方安,你们这是做什么,又要出去?!” 方安正要答话,方落雁却拉着他直往外走道:“别理她,这丫头就爱罗嗦!” 小碧便忙向楼上叫道:“小姐,你快看,公子又要出去了!” 方倚璧正自高兴,见了也不阻拦,只笑道:“算了,由他去吧,你若能管的了他,你也就不是你了!” 门口,方落雁愤愤地道:“这个丫头不但罗嗦,还总爱告密!” “就是,咱们出去八次,她跟小姐说九次,到老爷那里去说十次!”方安也道。 “找机会狠狠的整整她!”方落雁道。 “这个……这个,我看就算了吧?”方安一愣,连忙又露出了他那奸奸的笑脸,小心地道。 “咦?方安,你不会真的……真的……”方落雁也不由转过了头,吃惊的看着方安,一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样子。 方安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嘿嘿的傻笑。 “哈哈哈……”方落雁看着方安的样子,不由放声暴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说着却又放声念道:“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却是韦庄的一首《菩萨蛮》,两个人便在这“雄壮”的念诗声中走了出去。 “唉,人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话一点儿不假,现在我才知道小碧原来竟是那么的丑!”良久,方安终于开口叹道。 “放屁!她就是再丑,配你也是糟蹋了……”方落雁就立在他身边,脚尖掂着,脖子伸的比鸭还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两个人便靠在街边色咪咪地看,连吃午饭都忘了,可这成都的雨也恁的怪,只一阵风来,便是一阵雨,两个人正看着,这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方落雁戴了斗篷尚不觉得,那方安却渐渐招架不住了,不由道:“公子,看了这半天了,咱们也该走了!” 眼见雨渐大起来,街上行人越来越稀,方落雁也看的乏了,正要起身,便突听雨中“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紧接着眼前一亮,街角转出两个女孩子来,前面的是小姐,一身绿,后面的是丫头,一身白,因没带伞,雨又渐大,可能是要急着回家,又都是少女心性,见街上人少,便索性提了裙子,一个跑一个追,一路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那声音那风韵,就连这世界也因为她们的突然出现而重新显的亮丽,方落雁一时竟瞧得呆了。 方安也不由抬头看去,却见那丫头倒也罢了,只是那小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浑浊的雨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 方安在剑州跟了方落雁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但于此时此地见了这样的人儿,竟也将脑中的污秽一并除去,再也起不的半点杂思。 那方落雁却早已瞧的痴了,见那姑娘头发早已打的透湿,露了一段雪一般的双臂提了裙子跑来,忍不住便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来向她递去。 那姑娘正奔跑间,猛见有人向自己递东西过来,不由抬头一看却只看见一个黑黑的大眼圈儿,不由吓的连忙倒退几步,却又脚步一划回首呵呵大笑着向前跑去。 轰!那么纯净的目光,那么清澈的灵魂,方落雁的目光甫与她的眸子一接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流立即似从千里之外一直奔撞到内心深处,将自己的灵魂也轰的一声炸的粉碎,然后与热流一起四散飞扬,久久不能平息,方落雁的斗篷便也在她回眸大笑的那一瞬间落在了地上。 “嗳,呆子,发什么愣?”那丫头也跑了过来,刚把斗篷拾起来往方落雁怀里一塞,却也“啊?!”的一声掩口呵呵大笑着向前奔去。 方安回过神儿来,却见方落雁犹自在看着两个人消失的地方发呆,不由大是好笑,推了他一把笑道:“公子,你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 “她在向我笑,她在向我笑!”方落雁眼前飞舞的都是那女子向自己回眸一笑的影子,突然一把抓起方安的前襟,大喜若狂地叫道。 “公,公子,你快放开!你眼睛肿的那么厉害,还把斗篷摘下来,谁见了你不笑呢?”方安只觉憋气的厉害,连忙挣扎。 方落雁一愣,突然从云端直摔到地上,痛苦的差点儿吐血,不由仰天大叫道:“哇呀呀——老爹呀,你打我也不看看皇历,就让我这样见人,你还是杀了我吧!”却又回头问方安:“那是谁家的姑娘?” “你问我,我问谁?”方安整理着衣服,没好气的道。 “那还不赶快追?!”方落雁突然把斗篷一摔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哎——公子,你干什么?”方安不由吃了一惊。 “君子追美十日不晚,但也得先看看她的窝在哪里呀!” 已经不用追了,数十步外,那小姐和丫头便立在雨中,前面是一个年青的公子,长的也算清秀,只是带着些邪气,正拿着一把伞向小姐头上顶来。 那小姐便躲,那公子再顶来,那小姐便再躲,一来二去,那小姐急了,伸手一推,那公子不防,那伞便落在地上,两人身上都一身湿‘’ 那公子便伸手来拉那小姐的腕子,那小姐用力一挣,一只晶莹的东西便落在了地上,那公子便又来拉她的另一只手,那丫头似是想过来,却给一个黑衣的下人拦住了,总也过不来。 “他们在干什么?”方安不由问道。 “管他们在干什么,反正我的机会来了!”方落雁却是大为高兴,飞一般向前赶来,嘴中犹叫道:“管他是什么东西,先狠狠得扁上一顿再说!” 啪!那小姐几挣不开,突然一记耳光狠狠得扇在那公子脸上。 声音清脆,那公子给打的一愣,那小姐也似打的有些后悔,那下人和丫头也都猛的回过头来看,场面倒一时安静了下来。 “好!打的好!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民女?快给本公子报上名来!”方落雁却给这一巴掌打的更是心花怒放,老远便叫道,因为太过兴奋,声音反而有些跑调。 “对,有咱们公子在,两位姑娘有什么说的,不用怕,尽管说来,咱们公子替你们做主!”方安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来,连忙狐假虎威趁热打铁。 那公子挨了打,似想动手,却又不愿,正一肚子气无处可撒,见来了这么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由气更不朝一处打来,却朝那下人冷笑道:“李桂,你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要我去和他们斗嘴吗?” 那小姐也正因为那一巴掌打的莽撞了,只自暗暗生气,又听方落雁两人说话有些轻浮,不由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却因火气更大,反倒一句话也不说了。 方落雁却见那小姐薄面含怒,扭了头,胸脯气的一起一伏的,立在雨中更是显得娇媚可爱,心中不免又多欢喜了几分,正待再要开口,却听那李桂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是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府的李继宏李公子在办事儿,识相的,就赶快滚开!” “什么,他是李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的儿子?!”两个人一听,差点儿给吓了个马翻,不由面面相觑。 原来方威虽也贵为一位大员,总管京城戎机,虽不受李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直接统帅,却也要受他制轴,两人无意中恶了他儿子,那心中的懊恼,简直比抓了一陀屎还难受。 “还不走?”那李继宏见两人的气势弱了下去,不由冷笑道。 “公子,咱们就走吧,胳膊拧不过大腿!”方安一见势头不好,不由又在方落雁的耳边加了一句:“不要让老爷为难呀!” 不料这话偏又让那小姐听到了,不由又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方落雁一眼,鼻孔中方冷冷地“哼”了一声,虽没有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放屁!他当街调戏民女就是不对,我管他是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府里的还是太师府里的,给我打!”一个“哼”字,直把个方落雁气的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跳起来就往前冲。 砰!那李继宏便抬起脚,一脚便把方落雁踹翻。 那小姐不由愣住,那丫头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方安却是知道底细的,本要过来扶,谁知刚一动却也冷不防被那李桂一拳打倒。 “看着挺厉害的,怎么打起来就这么不中用?”一脚踹翻方落雁,李继宏也不由大感意外,却见方落雁趴在地上虽不象假装,却也懒得理他,便又朝那小姐走来,却不防方落雁从地上伸过手来,一下子便把他给拖倒,再站起来,再拖倒。 李继宏急了,一拳打在方落雁鼻梁上,那血便流出来了,方落雁也不叫喊,只伸手八角鱼一般连撕带拽得爬了上来,那李继宏又何曾见过这样的打法,一时挣脱不开,两个人便在地上死缠烂打。 “小娘养的,敢施暗算?”那边,方安也黑着眼睛从地上跳起来,一头把李桂撞翻,四个人便在泥水里骂骂咧咧的打做一处。 那边方安尚好,个子虽小,但打法无赖,两个人只你一拳我一脚的互殴,也没吃什么大亏;但这边方落雁已经明显的不是李继宏的对手,脑袋上又接连挨了几拳,血都流满脸了,却仍死抱着李继宏不肯松手,两个人便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小丫头心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求那小姐道:“小姐,你看都打成这样子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就说句话,叫他们算了吧!” 那小姐本正生气,又见李继宏骑在方落雁身上,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扳着你的脑袋,两个人都斗鸡似的憋红了脸,谁也不肯先撒手,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公子的气象,不由更是气的浑身直打哆嗦,怒道:“菁儿,你也不看看,这像什么?!把咱们都当什么人了?!你还叫我给他们劝架?咱们走!”说着,也不管两人犹自在地上翻滚,拉着菁儿就走。 那李继宏正死命地掐方落雁的脖子,自己的脑袋也快要给方落雁扳平了,一见那小姐要走,不由先自急了,道:“臭小子,你放手,今天咱们的事儿就算完!” 方落雁的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却犹自道:“我不放!” “你放不放?”李继宏便歪着嘴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我不放!”方落雁双手一叫劲儿,李继宏的脖子就开始咯咯的作响。 “你放不放?!”李继宏便咬着牙又是一拳打下…… “呵呵呵呵呵呵……”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安从泥水中抬起头来,却见方落雁的头上脸上都是血,正从雨中拣起一只晶亮的翡翠镯子放在眼前呵呵得低笑,那笑声好低沉,好嘶哑,是在笑,却像哭。 方落雁是回来了,却是给方安跌跌撞撞地背回来的,方倚璧正与小碧在楼上看雨,一见两人回来,不由大吃一惊,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好像是公子和方安!”见两人一身血泥,小碧也吓坏了,惊慌失措地道。 “那你还不快扶他们进来!” 当小碧冲下楼来的时候,方安已趴在了地上,方落雁更是早已经晕了过去。 “方安,方安!”小碧正要伸手去拉,却突听身后雨中一声威严的低喝:“站住!” 小碧只有站住,方倚璧就一脸寒霜地站在两人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落雁腕子上的一只镯子,那是一只女人的镯子,而且绝对是一只价值不菲的镯子。 雨中,方安抬起头,艰难地道:“二小姐,你就帮帮我们吧,公子已给人打的快不行了!” 方倚璧却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给你们了,你们还舍得回来?哦,我明白了,丫头有义,公子无情,你们肯定是忘了带银子吧?要不要我借给你们?” 方安不由暗暗叫苦,只得道:“姑娘误会了,公子这伤不是楼里的青衣们打的,是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府的李继宏李公子打的!” “李继宏?李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的儿子?!”方倚璧不由吃了一惊,却更生气,不由道:“哦,我说呢,那些青衣们再大胆也不敢对方大将军的公子下手,敢情是那个李继宏打的!好啊!你们脸上可有光了,方大将军刚来成都还没上任,儿子就跟他顶头上司的儿子争风打架,还被打的头破血流,这事很有光呢,看老爷怎么收拾你们!” 方安刚刚站起来,一听这话又差点趴下去,不由叫苦道:“小姐,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争风打架,我们压根儿就没去那地方,是因为公子看不过那李继宏欺负一个姑娘才打起来的。” “哦,这么说,你们倒是英雄救美去来?”方倚璧不由冷笑。 “小姐不信,小的也不敢多辩,等公子醒了自己问他便什么都知道了,可是现在总不能让公子再在雨里淋着了吧?”方安道。 方倚璧这才让路,对小碧道:“你到夫人那里拿些消淤活血的好药来!” “别,别!可千万别!”方安连忙拦住:“公子在路上吩咐过了,这事儿千万不要让老爷夫人知道!” “怎么,他怕什么?大不了让他老爹再揍他一顿罢了!”方倚璧不由冷笑道:“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他不是怕这个!”方安道。 “那他怕什么?” “丢人,还怕老爷夫人担心!” “丢人?他什么时候也怕丢人起来?担心?他什么时候也这么懂事起来?”方倚璧不由更是冷笑,眼光去却又再细看那只镯子,那只镯子绝对是一等一的镯子,不管是质地还是文饰,都是顶尖儿的,不要说是自己,就是那石润霞在这京里已住了好几年了的,只怕也没有个一只半只,是谁这么慷慨竟送了他一只?不,应该是他是怎么戴上去的?! “幸亏你这次没多嘴,没有说出咱们的身份,否则看小姐不拆了你才怪!” “哎呀,你轻一点儿!” “怎么,还重了?那就再来一下!” “啊——!” 落雁斋,雨已经停了,小碧正在廊下给方安脸上上药,方安大呼小叫地惨叫着,方倚璧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方落雁就坐在床上发呆,脑袋上缠了无数的布条。 “怎么?这次该知道好好的练功了吧?”方倚璧笑道。 方落雁不说话。 “听说你们今天帮了一个姑娘?”方倚璧又道。 方落雁还是不说话。 “这只镯子好漂亮,是她送你的?”方倚璧又笑道。 “那就是抢的?” “哦,我知道了,那就一定是拣的,对不对?” 方落雁依旧在发呆。 “嗳!”方倚璧不由一阵糊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嗳!!”方倚璧不由又在他眼前使劲晃了几晃,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方倚璧慌了,便伸手推他,方落雁顺手就倒,眼睛还大大的睁着。 方倚璧把他扶起来,他便坐着,方倚璧再推他,他便倒下。 “方落雁!爹叫你!”方倚璧存心想吓他。方落雁赤着脚便下床,一直往前走,却撞在了墙上。 “完了!”方倚璧不由痛苦地捂住了眼睛:“明天石润霞还叫我们一起过去呢,我看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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