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妈和绿茹离开后，程心长舒一口气，低头瞧看怀中的婴儿，没想到孩子也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在看她，额头上还带着已经干了的胎衣，刚出生的婴儿，看不出漂亮不漂亮，但看这小模样，又想起她那拥有倾城容貌的母亲，程心认定这女婴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美人。 母女两人互看了一会，程心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在婴儿的脸颊上点了下，像是在回应她，婴儿露出甜甜的笑容。望着孩子脸上天然纯净的笑颜，程心也是会心一笑。 多半是饿的急了，孩子几次伸手去抓程心胸前的衣服，无任何带孩经验的程心没有多想，认为是孩子在无目的的乱抓，还将孩子的手放了回去，所以便形成了这样情形，一个伸着小手去抓，一个伸出大手阻拦，几个回合下来小的不愿意了，撇着小嘴就要哭，见此情形，程心忙将食指放在嘴巴上虚了下，小声道：“别哭，别哭，我知道你饿了，等一会，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没想到婴儿还就真的不哭了，睁着两大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等她考虑。 这孩子竟是这么懂事？程心虽觉奇怪，但并未多想，以为小孩子都是这样，却不知小孩子也分出生时间长短，根本就忘了她怀中的孩子才出生一天，怎么可能听得懂她说的话？ 怎么办？喂还是不喂？喂，这孩子本就是程素心的，孩子吃娘的奶是人伦常情！不行，不行，我又不是程素心，奶孩子不是我的责任，我一个没结婚的人怎么能奶孩子呢？还是让这孩子吃别人的奶吧！程心，你的心也太狠了，这孩子要是吃别人的奶就不会抱到这里来让你喂了，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孩子名义上的娘。不行不行，我一个没嫁人的女孩奶孩子，羞不羞！你也太自私了，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孩子的命重要，何况人家孩子吃的是自家亲娘的奶，又不是你的！对，有道理，额，不行，不行……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程心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大义凛然道：“喂！”然后自己动手解上衣，解了一半停下：“还是不喂吧！”又把解开的衣服重新系上。 “喂！” “不喂！” “喂！” “不喂！”……衣服解了系，系了解，来回几次后，突然一个稚嫩略哑的娃娃声道：“哎呦，我的亲娘嘞，您老就不能痛快点，再这样折腾，就算我的眼睛不被闪瞎，命也要饿没了！” “谁？”程心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声询问，但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声音哪还有别的声音，低头看怀里的婴儿，小家伙正在嗦自己的小手指，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望她，心中纳闷，自语出声：“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前面的话她没听太清，隐隐听到说“命要饿没了”难道是……程心突然激动的对着前方的空气问道：“程素心？程素心，你是不是回来了？” 房间里很静，没有人回应。 “程素心，说话啊，你是不是回来了？” 依旧无人回应。 “程素心，是不是你回来了？” “程素心，我听到你说话了，你回来了对不对？” “程素心，你快看，这是你的孩子，你看她长得多漂亮，多可爱，你舍不得丢下她是不是？程素心，你快出来看一眼孩子，程素心……”房间里没有人回应，程心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显然已忘记门外还有守着的丫鬟婆子。 “程素心，你出来啊，你这样躲着是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程素心，你出来，我不愿意做你，你出来，把我送回去，你出来，程素心，你快出来……”程心的声音越来越大，低喊变成哭喊，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绿茹率先打开房门，见到自家小姐一副发了疯的模样对着空中哭喊自己的名字，吓得脸色苍白，严妈亦是大惊，但还算镇静，指着身后朱旺家的和奶娘留下，将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遣到院子里等候，然后关上房门。 “二少奶奶？”严妈试探的叫了声，慢慢靠近，生怕惊动了床上看似有些失控的人。 “程素心，你回来，你回来啊……”哭声中夹杂着无奈和绝望，情绪却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 “二少奶奶？”严妈再喊一声，程心没有搭话，但看她情绪平复了些，严妈向身边朱旺家的和奶娘使眼色，两人会意，猝不及防下，一人死抱住程心，一人趁机将孩子从程心手中抱走，令人意外的是程心并没有反抗挣扎，任由朱旺家的将她抱压住，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让人见了心生凄凉之感。 严妈见程心安静了下来，示意朱旺家的将程心放开，绿茹扑跪到床前，抱着程心失声痛哭：“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要吓绿茹了好不好？”程心不动不语，任由绿茹抱着，默默流眼泪。 严妈看看主仆两人，小丫头哭的像个泪人似的，主子的眼泪也在不停的流，再看看奶娘怀里抱着的婴儿，睁着双明亮纯洁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这孩子也算是个有定力的，这么大阵仗都没有被吓哭。严妈轻叹一声，示意奶娘将婴儿抱出去，自己转身告退：“二少奶奶，您好生歇着，奴婢就不打扰了，小小姐奴婢就先抱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程心依旧不言不语，严妈微微摇头，还没转过身孩子的啼哭声就传了过来，说来真是让人叫奇，只要奶娘的脚一踏出房门，孩子就扯着嗓子哭，奶娘的脚一退回来，她就立刻停止哭泣，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奶娘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严妈。 这孩子真就如此晓事？严妈走过去，将孩子从奶娘手中接过来，试着抱她走出房间，但是，只要严妈一只脚踏出房门，孩子必定放声大哭，而且是将小孩的音量发挥到极致的那种，只要严妈退回房间，孩子立马不哭，还会显得很乖巧，百试不爽！ “唉，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自己的母亲不愿离开，真是个好孩子！”可惜自己的母亲看不到这些，严妈既惊讶孩子的举动，又无奈孩子的母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叹息着将孩子交给奶娘，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生照看着，我去禀报老夫人。” 严妈离开后，奶娘抱着孩子走到程心床前笑道：“二少奶奶，您看咱们小姐长得多可爱，可知道心疼人了，一步也不愿离开您！” 朱旺家的听了在一旁干咳了两声，指着自己的眼睛向奶娘比划了下，奶娘这才想起她面前这位二少奶奶的眼睛已经瞎了，尴尬的笑笑：“乡下婆子不会说话，冲撞了二少奶奶，俺在这里给二少奶奶磕头请罪了。”奶娘抱着婴儿就要磕头请罪，绿茹起身拦住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伤了孩子你可担待得起？” “绿茹姑娘说的是，俺知道错了！”奶娘红着脸认错，绿茹心中厌恶，城里那么多奶娘，大少奶奶偏偏要从乡下找来这么个不晓事的来喂养孩子，为的就是让自家小姐难看。绿茹看了孩子一眼，拭掉脸上的泪水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盛水的盆子，盆子一边搭着擦脸的帕子。 “小姐，咱们擦擦脸吧。”程心依旧不语，绿茹将帕子浸了水再绞干，本要伺候程心擦脸，手刚伸过去帕子就被程心拿过去了。 “小姐，让绿茹伺候您吧！” 程心沉默的擦了脸，再将帕子还给绿茹，然后道：“把孩子给我，你们都出去吧。”她这句话一出口，留在房间里的三个人立刻紧张起来，奶娘更是抱着婴儿向后退了几步。程心瞥见，不由苦笑，这些人一定觉着她脑子出了问题，或者直接认为她疯了，刚才那般失控也是她没料到的，一想到程素心有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置身事外的看着自己演绎她的角色，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爆发了，她要逼着程素心现身，她要告诉程素心，她程素心不想要这样的身份，她程心也不稀罕，她只想回家，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可她喊破喉咙程素心也没有现身，这女人，够狠，够决绝！好吧，她承认这女人赢了，谁让她自己没有一头撞死的魄力呢，不然一拍两散，一切就都结束了，哪会像现在，还要重新面对奶孩子的问题。 “把孩子给我，你们出去吧！”程心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又说了一遍，绿茹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给她，这时严妈已经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屋，绿茹见了慌忙行礼：“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遵照礼节，程心应下床迎接老夫人，即便是她现在坐月子，也应起身做做样子以示尊敬，但她不知这老太太是什么身份，所以选择沉默，视而不见，当然，别人也没想着她能看见。 老夫人目光犀利的望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人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那一身清冷的气质也消减了许多，几天不见竟似换了一个人，这丫头原是个清高到骨子里的人，不肯低头，不肯服软，岂不知过刚则易折，自己虽说不上喜欢这丫头，但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也有几分不忍，毕竟是自己的孙媳妇，自她嫁进府里也一直安守本分，对她这个祖母也算尊敬孝顺。 “小姐，老夫人来看你了。”绿茹走到程心身边轻声提醒，伸手搀扶程心起身。 老夫人拦住道：“还在月子里，不用起身了。” “谢老夫人！”程心不语，绿茹代她回话。 这老夫人的声音听似和蔼，怎知她脾性如何？老而成精，她这小把戏可瞒得过老太太？思及此，程心更是眼睛不眨的盯着一个方向看，尽最大努力把假瞎演成“真瞎”，其实，扮瞎对她来说并非难事，这要得益于她小时候的那点好胜心，小时候与大哥比瞪眼，总是输给人家，不服输，每天对着镜子瞪自己，从最先的几秒到最后能坚持几个小时不转眼珠，任苍蝇从眼睫毛上飞过，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虽然现在换了身体，但她有自己的技巧，努力控制，相信能过老夫人这一关。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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